第二章 结婚（2）
胡舸帆转过头，她看见那双眯眯眼贼亮，简直就是熠熠生辉。
“这么说，你有机会到区公社的学校去工作啦？”
“不，不是区里，是县里。你看这里，是县里招老师！”
胡舸帆低头看赵正华手指的地方，果然，是县里。“那你不是一步登天啦？”
赵正华瞪大眼睛，使劲点点头。可惜，天生单缝眼，再努力，也不大。
“太好啦！你终于不用窝在这个穷沟沟啦！”胡舸帆把文件往竹林上空一抛，欢喜地喊。文件飘落下来的时候，她又问：“那开会说了知青回城的事了吗？”
赵正华的眼睛暗下来。“也说了，说满了三年的知青可以陆续回城。因为工作岗位有限，得按照下乡的时间先后，慢慢来。”
“好啊，那我就有希望了！”
赵正华抓了抓头皮，支吾道：“我专门问了知青办的人，说你们家这种成户下乡的，严格来讲……”
“怎么啦？”胡舸帆心头一沉，呼吸也停了。
赵正华吸一口气，说道：“严格来讲，不算知青。”
“什么？不算知青！怎么能不算知青呢？当初下乡时，张主任红口白牙说的，我们全都按知青算！”
“张主任不在知青办工作了，现在的领导说你们不算。”
“怎么会这样！”胡舸帆一用力，扯破了手里的文件。
“诶诶，你别扯坏了文件。——要不，我抽空再去问问？”
“我自己去！”胡舸帆呼地站起来。
赵正华一把拉住她。“你这会儿去，人家都下班了。再说，你那脾气太暴躁，好事儿都要被你办砸。还是我去！”
“你去？你会尽心吗？你看，你当老师的事儿，你搞得那么清楚，我知青回城的事儿，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赵正华也生气了。“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当老师的事儿是文件上说得清清楚楚，我谁也没问。而知青回城的事儿，会上只简单说了几句，我还是散了会特意找到人家办公室去问的！”
胡舸帆自知理亏，气焰降下来。“可我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脾气暴躁，什么事儿都办不了吧。”
“舸帆，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开诚布公说说我对你的看法。”赵正华一脸严肃。
“啊？”还要批评我了！你胆儿可真不小。“你说，我看你能把我说成什么。”
“从第一次认识你，我就发觉你脾气不好。”
胡舸帆撅撅嘴。她记得，第一次在生产队公屋，他热情地来问她的名字，被她当场怼了。
“别的我们不说，单单说上回的冲突，你就是处理得不好。要不是你一再口不择言，也不至于把大家伙儿激怒，也就不会把你家番茄地破坏了。”
“我不是和他们讲道理嘛。哪知道这群农民这样蛮横不讲道理。”
“不是他们不讲道理。当然，他们确实也做过了一点，”见胡舸帆柳眉倒竖，赵正华立刻改口做减法。见胡舸帆神色缓下来，又苦口婆心道：“可是，你想过没有？祖祖辈辈受穷，他们愿意吗？这个山沟沟地处偏僻，又没什么好资源，他们再勤快，也找不到富裕的出路。又因为他们穷，他们不能接受教育，所以才如此冥顽不化。”
见胡舸帆愤愤的面色恢复平和，赵正华知道冥顽不化一词用在了刀刃上。他又继续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只是你们站的立场不同，你站在你的立场想问题，他们站在他们的立场想问题，这不矛盾冲突就尖锐了嘛。”
胡舸帆捡起脚边一根尺来长的小竹枝，轻轻抽着泥地，安静地听着，不做声。
“人都不是生来就心怀恶意，都是环境造就人嘛。”
胡舸帆突然举起手里的竹枝，大力抽了赵正华一鞭子。“好哇，说了半天，你就是说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吗？”
赵正华双手一护，道：“我说了吗？我说的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你这不又是胡搅蛮缠嘛！”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嘛！还跟我狡辩！还跟我狡辩！”
“天地良心，我若是有这个意思，我……我天打五雷轰。”
胡舸帆噗嗤笑起来。“你不说出门被火车轧死了？”
赵正华也笑起来。笑毕，他收敛神色道：“知青回城的事儿，你别急。我看目前的大政策方向是好的，你们有可能落实政策。只是，如帽子不摘，这事儿怕是不太好办。”
“那怎么办呢？”
“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对了，你爸爸有一本外文书，你千万别让人看见。——那本书还在吗？”
胡舸帆一惊。“我爸爸根本没有什么外文书！”胡舸帆矢口否认。这年头，莫说男女朋友关系，就是夫妻，也有反目的。大是大非面前，可不能说老实话。说老实话就是自掘坟墓。
“你骗我可以，可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就麻烦了！到时候别摘不了帽子，反而还给你们加一顶！”
胡舸帆迟疑道：“你怎么知道这本书的？”
“我早就知道了。”
“这本书我从来不敢示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正华浅浅一笑。“你还记得那次你们来要钱要粮吗？”
“什么叫要钱要粮？那是我们应得的！”
“好好好，应得的，应得的。——你们出了门，我又追出来给你们送锁。”
“啊，有这回事。”
“我虽然眼睛小，但我视力不坏。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爸爸当时手里筒了一本油印小书，上面写的是外语。”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眼睛够尖啊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为什么你没告发我们？”
“我为什么要告发你们？”
“挣表现啊。揭发了我们，你不正好平步青云嘛。”
“我想有好的发展，可我不想整人。”
胡舸帆看着赵正华贼亮的眼睛，心想：小眼睛有小眼睛的精明。小眼聚光，看东西看得清楚。
“这么说，你有机会到区公社的学校去工作啦？”
“不，不是区里，是县里。你看这里，是县里招老师！”
胡舸帆低头看赵正华手指的地方，果然，是县里。“那你不是一步登天啦？”
赵正华瞪大眼睛，使劲点点头。可惜，天生单缝眼，再努力，也不大。
“太好啦！你终于不用窝在这个穷沟沟啦！”胡舸帆把文件往竹林上空一抛，欢喜地喊。文件飘落下来的时候，她又问：“那开会说了知青回城的事了吗？”
赵正华的眼睛暗下来。“也说了，说满了三年的知青可以陆续回城。因为工作岗位有限，得按照下乡的时间先后，慢慢来。”
“好啊，那我就有希望了！”
赵正华抓了抓头皮，支吾道：“我专门问了知青办的人，说你们家这种成户下乡的，严格来讲……”
“怎么啦？”胡舸帆心头一沉，呼吸也停了。
赵正华吸一口气，说道：“严格来讲，不算知青。”
“什么？不算知青！怎么能不算知青呢？当初下乡时，张主任红口白牙说的，我们全都按知青算！”
“张主任不在知青办工作了，现在的领导说你们不算。”
“怎么会这样！”胡舸帆一用力，扯破了手里的文件。
“诶诶，你别扯坏了文件。——要不，我抽空再去问问？”
“我自己去！”胡舸帆呼地站起来。
赵正华一把拉住她。“你这会儿去，人家都下班了。再说，你那脾气太暴躁，好事儿都要被你办砸。还是我去！”
“你去？你会尽心吗？你看，你当老师的事儿，你搞得那么清楚，我知青回城的事儿，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赵正华也生气了。“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当老师的事儿是文件上说得清清楚楚，我谁也没问。而知青回城的事儿，会上只简单说了几句，我还是散了会特意找到人家办公室去问的！”
胡舸帆自知理亏，气焰降下来。“可我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脾气暴躁，什么事儿都办不了吧。”
“舸帆，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开诚布公说说我对你的看法。”赵正华一脸严肃。
“啊？”还要批评我了！你胆儿可真不小。“你说，我看你能把我说成什么。”
“从第一次认识你，我就发觉你脾气不好。”
胡舸帆撅撅嘴。她记得，第一次在生产队公屋，他热情地来问她的名字，被她当场怼了。
“别的我们不说，单单说上回的冲突，你就是处理得不好。要不是你一再口不择言，也不至于把大家伙儿激怒，也就不会把你家番茄地破坏了。”
“我不是和他们讲道理嘛。哪知道这群农民这样蛮横不讲道理。”
“不是他们不讲道理。当然，他们确实也做过了一点，”见胡舸帆柳眉倒竖，赵正华立刻改口做减法。见胡舸帆神色缓下来，又苦口婆心道：“可是，你想过没有？祖祖辈辈受穷，他们愿意吗？这个山沟沟地处偏僻，又没什么好资源，他们再勤快，也找不到富裕的出路。又因为他们穷，他们不能接受教育，所以才如此冥顽不化。”
见胡舸帆愤愤的面色恢复平和，赵正华知道冥顽不化一词用在了刀刃上。他又继续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只是你们站的立场不同，你站在你的立场想问题，他们站在他们的立场想问题，这不矛盾冲突就尖锐了嘛。”
胡舸帆捡起脚边一根尺来长的小竹枝，轻轻抽着泥地，安静地听着，不做声。
“人都不是生来就心怀恶意，都是环境造就人嘛。”
胡舸帆突然举起手里的竹枝，大力抽了赵正华一鞭子。“好哇，说了半天，你就是说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吗？”
赵正华双手一护，道：“我说了吗？我说的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你这不又是胡搅蛮缠嘛！”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嘛！还跟我狡辩！还跟我狡辩！”
“天地良心，我若是有这个意思，我……我天打五雷轰。”
胡舸帆噗嗤笑起来。“你不说出门被火车轧死了？”
赵正华也笑起来。笑毕，他收敛神色道：“知青回城的事儿，你别急。我看目前的大政策方向是好的，你们有可能落实政策。只是，如帽子不摘，这事儿怕是不太好办。”
“那怎么办呢？”
“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对了，你爸爸有一本外文书，你千万别让人看见。——那本书还在吗？”
胡舸帆一惊。“我爸爸根本没有什么外文书！”胡舸帆矢口否认。这年头，莫说男女朋友关系，就是夫妻，也有反目的。大是大非面前，可不能说老实话。说老实话就是自掘坟墓。
“你骗我可以，可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就麻烦了！到时候别摘不了帽子，反而还给你们加一顶！”
胡舸帆迟疑道：“你怎么知道这本书的？”
“我早就知道了。”
“这本书我从来不敢示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正华浅浅一笑。“你还记得那次你们来要钱要粮吗？”
“什么叫要钱要粮？那是我们应得的！”
“好好好，应得的，应得的。——你们出了门，我又追出来给你们送锁。”
“啊，有这回事。”
“我虽然眼睛小，但我视力不坏。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爸爸当时手里筒了一本油印小书，上面写的是外语。”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眼睛够尖啊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为什么你没告发我们？”
“我为什么要告发你们？”
“挣表现啊。揭发了我们，你不正好平步青云嘛。”
“我想有好的发展，可我不想整人。”
胡舸帆看着赵正华贼亮的眼睛，心想：小眼睛有小眼睛的精明。小眼聚光，看东西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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