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结婚（13）
“没有啊。怎么，她去哪儿了？”
“今天生产队放假，二姐说她出去捞柴，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胡月静又抢着说。“真的，我亲耳听同学说的，有狼。我说出去找找，妈又不让。妈也怕狼。”
“这冬下的天黑得早，你们两姊妹都还没回来，我哪里敢又放她们出去。这个背湿的姑娘，有事尽闷在心里。”李素珍说。
“正华，我们出去找找吧。”
于是，胡舸帆带着胡月静，赵正华带着胡思梅，兵分两路去找。打着手电筒屋着屋后找了好几里地，哪里有胡报春身影。
赵正华说：“照理说，如果是捞柴，胡报春走不了这么远。”
“肯定是遇到狼了！”胡月静还在坚持她的观点。
“她平日和队里哪些姑娘好？我们去问问她们。”
胡舸帆想了想，“报春性格内向，好像说不上和谁关系特别好。不过，也有两三个能说上话的。”
于是，大家又分头去人家里问，却都说没看见胡报春。回来的路上，遇到村口住的赵光头，说：“半下午的时候，你家胡报春把个空背篼和一把镰刀放在我家，我看天黑了都不来拿，正给你们送回去。”
胡舸帆一看，果然是胡报春的背篼，背带上还系着红花棉布的头绳。
胡舸帆把赵光头的话说给母亲听，李素珍恨恨道：“个闷声姑娘，现在主意大得很！死在外头算了！我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胡舸帆向母亲汇报，她和赵正华准备五一劳动节领证。
一直到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胡报春才回来。穿着一件大红布的新棉袄。
李素珍正到屋后来抱柴，一眼看见暮色中走进院坝的胡报春，还以为撞了鬼。看清楚是胡报春后，心里的惊异和积压的担心立刻化成愤怒。
“你还晓得回来！你啷个不死到外头！”
原本准备进屋的胡报春，听母亲一骂，转身就又往外走。被听见声音出来看的胡月静拦腰抱住。
“二姐，你莫到处走了！天都黑了！外面有狼！”
“你没听见刚才妈怎么骂的吗？她喊我死到外头。”
“你又不是不晓得妈的脾气。你一天一夜没回来，妈昨晚一夜没睡着觉。”
“老子睡得香得很！”李素珍恨恨喊。
胡报春鼻子里一声冷笑。“你当然睡得香！你现在是万事如意，你当然睡得香！——月静，你别拦着我，让我走，走了有些人眼睛才干净！”
“你乱放些啥子狗屁！”胡舸帆从灶屋走出来。见到胡报春身上的红棉袄，脸色大变。“你哪来的棉袄？”
“就兴你有，别人就不能有哇？”胡报春反问。
“你大姐的那是你们爸爸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你的这个是哪个野物子送的？！”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爸爸送的！他胡振国穷得咬卵，他有钱送崭新的棉袄给她？还不是她偷了家里的钱，阴悄悄买的！别以为我不晓得，街上的张二……”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刮在胡报春脸上，脆生生地响。
“爸爸才走多久，你就胆敢直呼他的名字？！你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胡报春捂住被打的脸，恨然道：“我就是要喊！我就是要喊他的名字！呵，爸爸，他把我当作过他的亲生女儿吗？还有你李素珍，你胡舸帆，你们谁把我当作过这屋里的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哪样不是先紧着你们？什么时候有我的份？干活儿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我是你们的出气筒吗？！”
“二姐，你不要说了嘛！”胡月静喊。
“还有你，连你这个天棒都是他胡振国的心头肉……”胡报春的声音哽咽起来。暮色中，她的眸子里闪着盈盈的泪光。
胡思梅和胡五闻声从屋里出来，胡五扯着胡舸帆的衣角问：“二姐她啷个了？”
“她疯了！”
“我是疯了！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我不但疯，我还笨，工分只能做五分，知青又是假的，我不是疯子我是啥子！！我脏了你们胡家的门楣，我走就是！”胡报春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
早已松了手的胡月静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醒过来去追，胡报春已经跑出院坝。见李素珍胡舸帆一干人都不动，她拔腿去追。
“月静，你回来！”胡舸帆命令。
“我不追，二姐又跑了！”
“让她跑，这个背湿的！”李素珍喊。
“天都黑了，万一碰上狼呢？”
“她早就碰上狼了。”
“啊？”胡月静胡思梅胡正鹰一齐喊起来。
“三姐，狼要吃人吗？”胡五问。
“当然要吃啦！”胡思梅说，“它们最爱吃好吃懒做的人。”
“呸！爸爸说，狼只吃撒谎的人。我又不撒谎。”
天黑下来。一家人默默吃着饭。胡月静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筷子，杵着太阳穴，细声细气说：“二姐万一真碰到狼，她会怎么办呢？”
“怎么办，投怀送抱呗。”胡舸帆把碗里最后一块麦粑吸进嘴里，垂下筷子，“瞧那红布，搞得跟结婚似的，一看就是个农民。”
胡月静眨了眨眼睛，吃惊地问：“不是和你的一样吗？”
“她那个，怎么能跟我的比？我的是红底子印着白色碎花，可是最紧俏的花型。她那个，一片红，土得掉渣，哪有我的洋气！”
“哦……”
“再说了，我的是我自己挣钱买的，她那个是不劳而获的。”
“咦，不是说你的是爸爸送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吗？”胡思梅插嘴。
胡舸帆噎住。她抬起额头抓了抓眉毛。“我挣了钱，爸爸给我买的。”
“不是说你自己选的花型嘛？”胡月静又来。
胡舸帆不知怎么回答两个妹妹。李素珍突然开口：“明天，去问问乔惠。她肯定晓得。”
“晓得啥子？”胡月静转头问母亲。
“吃饭！”
“吃完了。盆子都被胡五刮干净了。”
“胡五！你又傻吃傻胀！”
胡五一只手掌叉开，盖住碗里的碎块麦粑，吸了吸鼻子。“别个才吃第一碗。”
胡思梅当场揭露：“我明明看见你刚才悄悄儿去添了的！撒谎要被狼吃！”
“别个没都没有……”
“今天生产队放假，二姐说她出去捞柴，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胡月静又抢着说。“真的，我亲耳听同学说的，有狼。我说出去找找，妈又不让。妈也怕狼。”
“这冬下的天黑得早，你们两姊妹都还没回来，我哪里敢又放她们出去。这个背湿的姑娘，有事尽闷在心里。”李素珍说。
“正华，我们出去找找吧。”
于是，胡舸帆带着胡月静，赵正华带着胡思梅，兵分两路去找。打着手电筒屋着屋后找了好几里地，哪里有胡报春身影。
赵正华说：“照理说，如果是捞柴，胡报春走不了这么远。”
“肯定是遇到狼了！”胡月静还在坚持她的观点。
“她平日和队里哪些姑娘好？我们去问问她们。”
胡舸帆想了想，“报春性格内向，好像说不上和谁关系特别好。不过，也有两三个能说上话的。”
于是，大家又分头去人家里问，却都说没看见胡报春。回来的路上，遇到村口住的赵光头，说：“半下午的时候，你家胡报春把个空背篼和一把镰刀放在我家，我看天黑了都不来拿，正给你们送回去。”
胡舸帆一看，果然是胡报春的背篼，背带上还系着红花棉布的头绳。
胡舸帆把赵光头的话说给母亲听，李素珍恨恨道：“个闷声姑娘，现在主意大得很！死在外头算了！我们吃饭！”
吃饭的时候，胡舸帆向母亲汇报，她和赵正华准备五一劳动节领证。
一直到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胡报春才回来。穿着一件大红布的新棉袄。
李素珍正到屋后来抱柴，一眼看见暮色中走进院坝的胡报春，还以为撞了鬼。看清楚是胡报春后，心里的惊异和积压的担心立刻化成愤怒。
“你还晓得回来！你啷个不死到外头！”
原本准备进屋的胡报春，听母亲一骂，转身就又往外走。被听见声音出来看的胡月静拦腰抱住。
“二姐，你莫到处走了！天都黑了！外面有狼！”
“你没听见刚才妈怎么骂的吗？她喊我死到外头。”
“你又不是不晓得妈的脾气。你一天一夜没回来，妈昨晚一夜没睡着觉。”
“老子睡得香得很！”李素珍恨恨喊。
胡报春鼻子里一声冷笑。“你当然睡得香！你现在是万事如意，你当然睡得香！——月静，你别拦着我，让我走，走了有些人眼睛才干净！”
“你乱放些啥子狗屁！”胡舸帆从灶屋走出来。见到胡报春身上的红棉袄，脸色大变。“你哪来的棉袄？”
“就兴你有，别人就不能有哇？”胡报春反问。
“你大姐的那是你们爸爸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你的这个是哪个野物子送的？！”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爸爸送的！他胡振国穷得咬卵，他有钱送崭新的棉袄给她？还不是她偷了家里的钱，阴悄悄买的！别以为我不晓得，街上的张二……”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刮在胡报春脸上，脆生生地响。
“爸爸才走多久，你就胆敢直呼他的名字？！你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胡报春捂住被打的脸，恨然道：“我就是要喊！我就是要喊他的名字！呵，爸爸，他把我当作过他的亲生女儿吗？还有你李素珍，你胡舸帆，你们谁把我当作过这屋里的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哪样不是先紧着你们？什么时候有我的份？干活儿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我是你们的出气筒吗？！”
“二姐，你不要说了嘛！”胡月静喊。
“还有你，连你这个天棒都是他胡振国的心头肉……”胡报春的声音哽咽起来。暮色中，她的眸子里闪着盈盈的泪光。
胡思梅和胡五闻声从屋里出来，胡五扯着胡舸帆的衣角问：“二姐她啷个了？”
“她疯了！”
“我是疯了！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我不但疯，我还笨，工分只能做五分，知青又是假的，我不是疯子我是啥子！！我脏了你们胡家的门楣，我走就是！”胡报春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
早已松了手的胡月静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醒过来去追，胡报春已经跑出院坝。见李素珍胡舸帆一干人都不动，她拔腿去追。
“月静，你回来！”胡舸帆命令。
“我不追，二姐又跑了！”
“让她跑，这个背湿的！”李素珍喊。
“天都黑了，万一碰上狼呢？”
“她早就碰上狼了。”
“啊？”胡月静胡思梅胡正鹰一齐喊起来。
“三姐，狼要吃人吗？”胡五问。
“当然要吃啦！”胡思梅说，“它们最爱吃好吃懒做的人。”
“呸！爸爸说，狼只吃撒谎的人。我又不撒谎。”
天黑下来。一家人默默吃着饭。胡月静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筷子，杵着太阳穴，细声细气说：“二姐万一真碰到狼，她会怎么办呢？”
“怎么办，投怀送抱呗。”胡舸帆把碗里最后一块麦粑吸进嘴里，垂下筷子，“瞧那红布，搞得跟结婚似的，一看就是个农民。”
胡月静眨了眨眼睛，吃惊地问：“不是和你的一样吗？”
“她那个，怎么能跟我的比？我的是红底子印着白色碎花，可是最紧俏的花型。她那个，一片红，土得掉渣，哪有我的洋气！”
“哦……”
“再说了，我的是我自己挣钱买的，她那个是不劳而获的。”
“咦，不是说你的是爸爸送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吗？”胡思梅插嘴。
胡舸帆噎住。她抬起额头抓了抓眉毛。“我挣了钱，爸爸给我买的。”
“不是说你自己选的花型嘛？”胡月静又来。
胡舸帆不知怎么回答两个妹妹。李素珍突然开口：“明天，去问问乔惠。她肯定晓得。”
“晓得啥子？”胡月静转头问母亲。
“吃饭！”
“吃完了。盆子都被胡五刮干净了。”
“胡五！你又傻吃傻胀！”
胡五一只手掌叉开，盖住碗里的碎块麦粑，吸了吸鼻子。“别个才吃第一碗。”
胡思梅当场揭露：“我明明看见你刚才悄悄儿去添了的！撒谎要被狼吃！”
“别个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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