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城（20）
“不是，这个，贺股长，”赵正华咽了一口口水。“贺股长您知道的，我只在小学工作过。这次能得到组织上的信任，安排我到中学工作，不瞒您说，本来我的工作经验就有限，组织上还把这样重要的工作交给我，我这权限，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所以我才说组织上充分信任你嘛。”
“哦……那，那校址呢？组织上确定在哪里？就在津川中学里吗？不会……也让我自主决定吧？”赵正华轻轻摩挲着钢笔外壳。钢笔的外壳十分光滑，就像他没底的心脏，让他的手指无处把滑。
“肯定不能在津川中学里。你晓得的，自从恢复正常招生以来，津川中学年年爆满，如今他们是把实验室都改成教室了。装不下，装不下了！”
“那……”
“组织上和县里协商研究决定了，分校地址定在黄花山！”
“黄花山？”赵正华再一次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津川中学是津川最好的中学，它的分校定到黄花山？”
“是啊，黄花山偏是偏僻点儿，可幽静嘛。正是安心读书的好地方。”
“可是，学生们读书跑来跑去，不方便啊！”
“你看你看，你就没考虑到了吧？这个分校，招收的可是全县范围内的学生，都要住校的。既然是住校，远近就无所谓了。何必浪费城里的资源。”
“可是——”
“我告诉你，黄花山上的这个校址，原来是黄花山生产队的集体养鸡场。这可是领导们好不容易才协商到的。人家黄花山生产队开始还不乐意呢！后来，还是给了他们读书的优惠政策，他们才答应的。正华同志，你别着急，我们讨论过了，在那里办学，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
“对！双管齐下！不但可以办学，还可以办养鸡场嘛！”
“哦……”
“既惠民，又创收，你说，是不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嘛！”
“好像是……”
“办养鸡场组织上也讨论过了，获益一半归教育局，一半归你们分校。你说，组织上考虑得周到不周到？”
“周到周到，确实很周到。”赵正华嘴上应着，心里生出一个错觉，他觉得自己是回赵家沟办学。
贺股长站起来，拍拍赵正华的肩膀。“这个因为你的工作主要在黄花山上，又加上我们办公室紧张，就没有安排你在股里的座位。”
赵正华登时觉得屁股底下有火石，腾地弹起来。他环视左右，办公室里堆山似海的文件里，埋头几颗忙碌的头。确实没有多余的办公座位。
“不过，你还是我们职成股的人儿！股里随时欢迎你回来！”贺股长把烟头杵进烟灰缸的一堆烟头里，爽朗地笑道。
赵正华知道贺股长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了，他筒起钢笔，关上热情洋溢的笔记本。收拾提包的时候，他想起一件事。
“贺股长，刚才会上说的自修大学的事儿，我可以报名吗？”
“可以呀，怎么不可以？！”贺股长的声调里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大声而肯定地回答道。“哦，对了，也得看你的条件符合不符合。你的学历是什么？”
“呃……函授的中师文凭。”
“那完全可以！”贺股长重重地拍了拍赵正华的肩膀。“招办已经在报名了，你赶紧去！好事儿嘛！局里有内部鼓励政策，如果考过关了，可以全额报销学费哦。”
赵正华飞哒哒跑到招办，一看，里面人不少，基本上全是局里的同志。
一个烫着头发穿着时髦的中年女同志坐在一张藤椅上，翘着二郞腿，悠闲地甩着脚，问进来的赵正华：“你也来报名？”
“嗯，我来看看。”赵正华抓抓头皮。
女同志上下打量着赵正华灰白的中山装，对赵正华补着疤的膝盖说：“社会人员报名在下个星期。今天是教育局内部人员先报名。”
“我是内部人员。哦，我是新来的，今天报的到。”
女同志哦圆了嘴巴，夸张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赵正华嗦！”
“呵呵。”
“就是本来被停职，调你回来去办津川分校的赵正华？”
“呵，是我。请问您是哪个股室的？”
“人事股。”女同志加大了穿着皮鞋的脚的甩动幅度，偏过头对一堆还在报名的同志的背影说道。
“哦，人事股嗦。”
人堆里，一个人抬起头来，对人堆外喊道：“还有哪些没报名的？快点快点！一会儿还要去游行宣传，搞快点！”
“我来我来。”女同志跳起来，一头扎进人堆里。
赵正华也举起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喊道：“还有我。”
一刻钟后，赵正华站到了教育局自考启动仪式的游行宣传队伍里。在人事股等同志的眼神和言语引导下，赵正华作了一个自我评价，自评的结果是，无论是他的穿着打扮，还是他的学历资历，都不配走队伍前面，虽然他身材挺拔而高挑。他静静地跟在队伍最后面，在喧天的锣鼓声中走过津川仅有的几条大街小巷。望着队伍前面飘扬的红旗和巨大的宣传横幅，听着队伍里同事们的嘻哈打笑，看着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赵正华心里一片迷茫。
“所以我才说组织上充分信任你嘛。”
“哦……那，那校址呢？组织上确定在哪里？就在津川中学里吗？不会……也让我自主决定吧？”赵正华轻轻摩挲着钢笔外壳。钢笔的外壳十分光滑，就像他没底的心脏，让他的手指无处把滑。
“肯定不能在津川中学里。你晓得的，自从恢复正常招生以来，津川中学年年爆满，如今他们是把实验室都改成教室了。装不下，装不下了！”
“那……”
“组织上和县里协商研究决定了，分校地址定在黄花山！”
“黄花山？”赵正华再一次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津川中学是津川最好的中学，它的分校定到黄花山？”
“是啊，黄花山偏是偏僻点儿，可幽静嘛。正是安心读书的好地方。”
“可是，学生们读书跑来跑去，不方便啊！”
“你看你看，你就没考虑到了吧？这个分校，招收的可是全县范围内的学生，都要住校的。既然是住校，远近就无所谓了。何必浪费城里的资源。”
“可是——”
“我告诉你，黄花山上的这个校址，原来是黄花山生产队的集体养鸡场。这可是领导们好不容易才协商到的。人家黄花山生产队开始还不乐意呢！后来，还是给了他们读书的优惠政策，他们才答应的。正华同志，你别着急，我们讨论过了，在那里办学，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
“对！双管齐下！不但可以办学，还可以办养鸡场嘛！”
“哦……”
“既惠民，又创收，你说，是不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嘛！”
“好像是……”
“办养鸡场组织上也讨论过了，获益一半归教育局，一半归你们分校。你说，组织上考虑得周到不周到？”
“周到周到，确实很周到。”赵正华嘴上应着，心里生出一个错觉，他觉得自己是回赵家沟办学。
贺股长站起来，拍拍赵正华的肩膀。“这个因为你的工作主要在黄花山上，又加上我们办公室紧张，就没有安排你在股里的座位。”
赵正华登时觉得屁股底下有火石，腾地弹起来。他环视左右，办公室里堆山似海的文件里，埋头几颗忙碌的头。确实没有多余的办公座位。
“不过，你还是我们职成股的人儿！股里随时欢迎你回来！”贺股长把烟头杵进烟灰缸的一堆烟头里，爽朗地笑道。
赵正华知道贺股长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了，他筒起钢笔，关上热情洋溢的笔记本。收拾提包的时候，他想起一件事。
“贺股长，刚才会上说的自修大学的事儿，我可以报名吗？”
“可以呀，怎么不可以？！”贺股长的声调里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大声而肯定地回答道。“哦，对了，也得看你的条件符合不符合。你的学历是什么？”
“呃……函授的中师文凭。”
“那完全可以！”贺股长重重地拍了拍赵正华的肩膀。“招办已经在报名了，你赶紧去！好事儿嘛！局里有内部鼓励政策，如果考过关了，可以全额报销学费哦。”
赵正华飞哒哒跑到招办，一看，里面人不少，基本上全是局里的同志。
一个烫着头发穿着时髦的中年女同志坐在一张藤椅上，翘着二郞腿，悠闲地甩着脚，问进来的赵正华：“你也来报名？”
“嗯，我来看看。”赵正华抓抓头皮。
女同志上下打量着赵正华灰白的中山装，对赵正华补着疤的膝盖说：“社会人员报名在下个星期。今天是教育局内部人员先报名。”
“我是内部人员。哦，我是新来的，今天报的到。”
女同志哦圆了嘴巴，夸张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赵正华嗦！”
“呵呵。”
“就是本来被停职，调你回来去办津川分校的赵正华？”
“呵，是我。请问您是哪个股室的？”
“人事股。”女同志加大了穿着皮鞋的脚的甩动幅度，偏过头对一堆还在报名的同志的背影说道。
“哦，人事股嗦。”
人堆里，一个人抬起头来，对人堆外喊道：“还有哪些没报名的？快点快点！一会儿还要去游行宣传，搞快点！”
“我来我来。”女同志跳起来，一头扎进人堆里。
赵正华也举起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喊道：“还有我。”
一刻钟后，赵正华站到了教育局自考启动仪式的游行宣传队伍里。在人事股等同志的眼神和言语引导下，赵正华作了一个自我评价，自评的结果是，无论是他的穿着打扮，还是他的学历资历，都不配走队伍前面，虽然他身材挺拔而高挑。他静静地跟在队伍最后面，在喧天的锣鼓声中走过津川仅有的几条大街小巷。望着队伍前面飘扬的红旗和巨大的宣传横幅，听着队伍里同事们的嘻哈打笑，看着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赵正华心里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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