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生（9）
“不会吧？”赵正华眯起小眼睛笑道。
小组长心里有些发毛。“真没什么待遇。”
“难道，下乡补助也没有吗？”赵正华问。
小组长大大松一口气。“这个必须有。”
“那就够了。”赵正华也松了一口气。
“这就够了？”小组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就够了。”
是的，够了够了。赵正华心里有一把盘算。就按半年算，下乡补助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除去自己下乡回家来来回回的车船费和在乡下的伙食，能存下不少钱。这些钱又可以买好多菌种和肥料……如果下去一年，那钱就会翻倍……想想都安逸。
回家的路上，赵正华拐到菜市场，斩了一刀后腿肉。忐忑不安提回屋，一看，屋里来了客。
“二哥，你啷个晓得我们来了呢？”二妹夫代邦富屁颠颠过来接住赵正华手里的肉。他提起肉端详道：“这刀肉还不错。”
屋里还坐着抱着孩子的胡思梅。胡思梅脸上戚戚的，眼睛有些发红。和代邦富的精神抖擞比起来，胡思梅显得心事重重。
赵正华说：“早晓得你们来了，我该多割点。去晚了，肉也不肥。大家就将就点哈。”
代邦富把肉转递到胡舸帆手里，说：“二哥这话就说错了。现在有钱人都时兴吃瘦肉，不时兴吃肥肉了。”
“瘦肉啷个抵得住差！”
“嗨，二哥就晓不得了哈，人家有钱人，天天都吃肉，哪像你这些人，吃素吃得流清口水。人家吃肥肉反而觉得油腻。”
胡舸帆在门外的灶前洗肉，大声说：“油腻就不吃肉噻。真是钱多了哇。”
“嘿，你还莫说，他们就是钱多了，用都用不完。我这回做工程，看到好多有钱人，你没看别个吃的用的，那才叫潇洒！”
赵正华心下奇怪，这个农民，什么时候成工程师了？他问道：“邦富，你做了什么工程？”
代邦富心里早已如岩浆涌动，就等着有人来问他。听赵正华这般一问，立刻火山爆发：“二哥你还不晓得嗦，最近我承包了一个建筑工程，正带起一帮弟兄伙干事业哟。”他使劲拍了拍腰间的荷包，“今天，我就是来城里联系进材料的。”
“你泥瓦匠都没当过，承包建筑工程？什么建筑工程？”
“给我们村的张三修猪圈屋。”代邦富说完，又补充道：“他家这个猪圈屋可不是一般的猪圈屋，是养猪场那种！”
赵正华心下暗笑。“养猪场哦，那确实不是一般的猪圈屋。对了，你们村那个张三我认得，他以前穷得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现在有钱办养猪场啦？”
代邦富吹牛的劲头稍稍蔫了些，降底声音道：“他儿子外面打工，挣了几个钱，回来办养猪场。说了，先办小型的，等上路了，再扩大规模，搞大的！”代邦富的声音不由自主又高昂起来。
“有多小？”
“呃……就五六头猪吧。人家张大娃说了，只要一把路铺平了，立马就扩大规模。到时候还请我去帮他修猪圈屋。”
胡舸帆在外面切肉，听到代邦富的话，持刀进来，举着刀点着代邦富谆谆叮嘱：“那你一定要把这个小规模的修好。别人用得顺当了，今后才会再请你修大的。”
“那是肯定，那是肯定噻。”
赵正华又问：“你又不会泥瓦活儿，怎么给人家修猪圈屋？”
代邦富得意地笑道：“这个二哥你就不懂了哈。我只是承包工程，收钱发钱，干活的事，”他伸长了脖子，凑近赵正华，“找几个泥瓦匠，还不简单？”
“哦，说了半天，你就是当个包工头哦。”
“也可以这样说。”
“那你和张三他们签合同了吗？还有，你办到建筑的资质没有？”
代邦富一脸不屑：“这个二哥你又不懂了噻！上嘴皮搭下嘴皮，一句话的事，要啥子合同嘛。他得猪圈我得钱，两头如愿，不就行了嘛。”
赵正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太懂这些。但是，好像建筑行业，要承包工程，还是要办个资质手续的吧？先说，我不懂哈，乱猜的。”
“二哥，你搞教育，办学校，是这个。”代邦富竖起大拇指。“但是搞建筑，你确实外行。干我们这一行的，没得资质的，多得很。先干着再说，干得上路，就去办个资质，这叫先上车后买票。干不上路，直接收拾场合走人，票都免买了。”
一听代邦富早已经把事情安排得如此通透，赵正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然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在羡慕加嫉妒。
旁边一直静静听着没说话的胡思梅叹一声气，赵正华这才想起只顾和代邦富说话，冷落了胡思梅，便问道：“陈兵呢？陈兵怎么没来？”
胡思梅苦一张脸，对怀里熟睡的女儿说：“他不来。”
赵正华猜夫妇俩闹了不愉快，可做姐夫的又不便直接问，便笑道：“他嫌我们的菜不如他们菜蔬社的新鲜，但大家是亲戚，没事还是可以来串串门噻。”
“要是他像二姐夫这样就好了。”胡思梅说。
“嗯？”赵正华一脸懵。像他一样主动来串门？
代邦富炫耀的心思还滚烫着，一下听出了胡思梅话里的意思，欲扬先抑道：“我有啥子好嘛。别个菜蔬社的不比我这个纯农民好百倍！”
“算了，你莫说他！”胡思梅自己却滔滔不绝说起他来：“莫说喊他出来承包工程干大事，就是出来做点子小生意他都不敢。”
胡舸帆走进来：“思梅，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不是我要吵架，是他太笨！”
赵正华和代邦富一见气氛不友好，立刻闭嘴屏息。
“你们都以为菜蔬社好，其实这两年是一年不如一年。”
“怎么搞的？”胡舸帆心里一紧。
“现在政策放开了，不像原先那样私自卖菜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现在大家都可以种菜卖了。菜蔬社是集体劳动，大家都不把心思放在集体菜地上，一心只想搞好自己的自留地，那集体种出来的菜可想而知，肯定不如农民们种的好。社里的菜产量低，质量差，莫说分奖金，工分钱都不够分。生产队长说了，菜蔬社也要解散了。”
小组长心里有些发毛。“真没什么待遇。”
“难道，下乡补助也没有吗？”赵正华问。
小组长大大松一口气。“这个必须有。”
“那就够了。”赵正华也松了一口气。
“这就够了？”小组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就够了。”
是的，够了够了。赵正华心里有一把盘算。就按半年算，下乡补助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除去自己下乡回家来来回回的车船费和在乡下的伙食，能存下不少钱。这些钱又可以买好多菌种和肥料……如果下去一年，那钱就会翻倍……想想都安逸。
回家的路上，赵正华拐到菜市场，斩了一刀后腿肉。忐忑不安提回屋，一看，屋里来了客。
“二哥，你啷个晓得我们来了呢？”二妹夫代邦富屁颠颠过来接住赵正华手里的肉。他提起肉端详道：“这刀肉还不错。”
屋里还坐着抱着孩子的胡思梅。胡思梅脸上戚戚的，眼睛有些发红。和代邦富的精神抖擞比起来，胡思梅显得心事重重。
赵正华说：“早晓得你们来了，我该多割点。去晚了，肉也不肥。大家就将就点哈。”
代邦富把肉转递到胡舸帆手里，说：“二哥这话就说错了。现在有钱人都时兴吃瘦肉，不时兴吃肥肉了。”
“瘦肉啷个抵得住差！”
“嗨，二哥就晓不得了哈，人家有钱人，天天都吃肉，哪像你这些人，吃素吃得流清口水。人家吃肥肉反而觉得油腻。”
胡舸帆在门外的灶前洗肉，大声说：“油腻就不吃肉噻。真是钱多了哇。”
“嘿，你还莫说，他们就是钱多了，用都用不完。我这回做工程，看到好多有钱人，你没看别个吃的用的，那才叫潇洒！”
赵正华心下奇怪，这个农民，什么时候成工程师了？他问道：“邦富，你做了什么工程？”
代邦富心里早已如岩浆涌动，就等着有人来问他。听赵正华这般一问，立刻火山爆发：“二哥你还不晓得嗦，最近我承包了一个建筑工程，正带起一帮弟兄伙干事业哟。”他使劲拍了拍腰间的荷包，“今天，我就是来城里联系进材料的。”
“你泥瓦匠都没当过，承包建筑工程？什么建筑工程？”
“给我们村的张三修猪圈屋。”代邦富说完，又补充道：“他家这个猪圈屋可不是一般的猪圈屋，是养猪场那种！”
赵正华心下暗笑。“养猪场哦，那确实不是一般的猪圈屋。对了，你们村那个张三我认得，他以前穷得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现在有钱办养猪场啦？”
代邦富吹牛的劲头稍稍蔫了些，降底声音道：“他儿子外面打工，挣了几个钱，回来办养猪场。说了，先办小型的，等上路了，再扩大规模，搞大的！”代邦富的声音不由自主又高昂起来。
“有多小？”
“呃……就五六头猪吧。人家张大娃说了，只要一把路铺平了，立马就扩大规模。到时候还请我去帮他修猪圈屋。”
胡舸帆在外面切肉，听到代邦富的话，持刀进来，举着刀点着代邦富谆谆叮嘱：“那你一定要把这个小规模的修好。别人用得顺当了，今后才会再请你修大的。”
“那是肯定，那是肯定噻。”
赵正华又问：“你又不会泥瓦活儿，怎么给人家修猪圈屋？”
代邦富得意地笑道：“这个二哥你就不懂了哈。我只是承包工程，收钱发钱，干活的事，”他伸长了脖子，凑近赵正华，“找几个泥瓦匠，还不简单？”
“哦，说了半天，你就是当个包工头哦。”
“也可以这样说。”
“那你和张三他们签合同了吗？还有，你办到建筑的资质没有？”
代邦富一脸不屑：“这个二哥你又不懂了噻！上嘴皮搭下嘴皮，一句话的事，要啥子合同嘛。他得猪圈我得钱，两头如愿，不就行了嘛。”
赵正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太懂这些。但是，好像建筑行业，要承包工程，还是要办个资质手续的吧？先说，我不懂哈，乱猜的。”
“二哥，你搞教育，办学校，是这个。”代邦富竖起大拇指。“但是搞建筑，你确实外行。干我们这一行的，没得资质的，多得很。先干着再说，干得上路，就去办个资质，这叫先上车后买票。干不上路，直接收拾场合走人，票都免买了。”
一听代邦富早已经把事情安排得如此通透，赵正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然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在羡慕加嫉妒。
旁边一直静静听着没说话的胡思梅叹一声气，赵正华这才想起只顾和代邦富说话，冷落了胡思梅，便问道：“陈兵呢？陈兵怎么没来？”
胡思梅苦一张脸，对怀里熟睡的女儿说：“他不来。”
赵正华猜夫妇俩闹了不愉快，可做姐夫的又不便直接问，便笑道：“他嫌我们的菜不如他们菜蔬社的新鲜，但大家是亲戚，没事还是可以来串串门噻。”
“要是他像二姐夫这样就好了。”胡思梅说。
“嗯？”赵正华一脸懵。像他一样主动来串门？
代邦富炫耀的心思还滚烫着，一下听出了胡思梅话里的意思，欲扬先抑道：“我有啥子好嘛。别个菜蔬社的不比我这个纯农民好百倍！”
“算了，你莫说他！”胡思梅自己却滔滔不绝说起他来：“莫说喊他出来承包工程干大事，就是出来做点子小生意他都不敢。”
胡舸帆走进来：“思梅，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不是我要吵架，是他太笨！”
赵正华和代邦富一见气氛不友好，立刻闭嘴屏息。
“你们都以为菜蔬社好，其实这两年是一年不如一年。”
“怎么搞的？”胡舸帆心里一紧。
“现在政策放开了，不像原先那样私自卖菜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现在大家都可以种菜卖了。菜蔬社是集体劳动，大家都不把心思放在集体菜地上，一心只想搞好自己的自留地，那集体种出来的菜可想而知，肯定不如农民们种的好。社里的菜产量低，质量差，莫说分奖金，工分钱都不够分。生产队长说了，菜蔬社也要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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