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生（17）
“我服从组织安排。”
正说着，人事科的同事进来：“正要告诉贺股长呢，没想到本尊在。”
“什么事？”
“潘局长要请赵正华去谈话。”
贺股长挤挤眼睛：“我说的没错吧。领导亲自找你谈话了。”
赵正华来到潘局长办公室门口，再次拍了拍包包，整理了中山装的风纪扣，大步走进局长办公室。
“潘局长，您找我有事？”赵正华心里突然激动起来。
“坐吧。”潘局长指指办公桌对面的藤椅。
赵正华正襟危坐下来。他把包包慎重地放到腿上，挺直了腰杆。
“有一件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局长请说。”赵正华极力控制内心的激动。
“县里新成立了一个普法办公室，要抽调人手过去。”
“哦？”赵正华感觉有点儿错位。
“我们党组讨论了一下，觉得你最合适。”
“我？”赵正华的腿一抖，包包差点儿滑下去。他连忙抓住。
“按照政策，这次下乡整党，回来之后应该予以重用。正好县里抽人，那可不就是重要岗位嘛。我听说，你坚持参加自考——拿到毕业证了吧？”
“唔唔，快了。”
“你看，那边要的是写材料的写手，正好你学的又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派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局长……”赵正华觉得如鲠在喉。“好吧，我服从组织安排。”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赵正华觉得应该去向贺股长道个别。
“什么？抽你到普法办公室？”
“是啊。我对法律可是一窃不通！”
“明明说了提拔的，这也算？”
“领导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算个屁！明明就是把你踢出去嘛。好好的一个人，踢来踢去，当人是皮球吗？”贺股长生气地喊。
赵正华端直桌子上的茶杯，递到贺股长面前。“贺股长，你别生气了。或许，组织上真有什么考虑。”
贺股长冷笑。“考虑？不就是为了给某人——算了，不说了。说多了惹你心烦。”
“谢谢贺股长关心。”
贺股长拍拍赵正华的肩膀。“到了那边，好好干。要相信，是金子，总要放光的。”
星期天，李素珍过生日。一大早，胡舸帆背了寿面猪肉等什物先回坪上了。她先回去忙活，吩咐了赵正华带着女儿去接胡思梅的女儿陈燕明。胡思梅贪恋周末好做生意，舍不得回去，让胡舸帆给母亲带了礼物，人不回去。
赵正华到了胡思梅家的院子里，只见一群孩子在嘻戏。
赵正华大声问：“你们谁晓得陈燕明在哪里？”
一个孩子跑到跟前，仰着脖子问：“你是问陈百元吗？”
“什么？”
“陈百元就是陈燕明。你是找她吗？她在那儿。”
赵正华侧头一看，两岁的陈燕明一个人寂寞地坐在屋檐下，看大家伙游戏。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叫陈百元？”赵雪嘀咕。
“她被罚款一百元，所以就叫陈百元。”
陈兵挑着一对尿桶从屋后面走出来，看样子准备淋地，看见赵正华，只看了一眼，也不打招呼。
赵正华上前问道：“你女儿又不是超生，怎么会罚款？”
“说是没得出生证明。”陈兵闷闷道。
“怎么会没有出生证明？思梅不是在医院生的吗？找医院拿啊。”
陈兵对尿桶说：“被我撕了。”
赵正华不再作声。他听胡舸帆说过陈兵的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把鸡汤淋自己头上的事。
“一百元可不是小数儿。撕了可以重新去医院开一张啊。”赵正华知道陈兵并不富有，帮他心疼被罚的一百元。
“他要罚就罚。”陈兵闷声道。
赵正华无语。堵个硬气丢一百元，这个陈兵也确实够窝囊。
赵正华又说：“今天妈过生，思梅生意忙，你一起回去噻？”
“我就不去了。我得淋地。”
“你们菜蔬社都解体了，还有什么地淋？”
“自留地。”
“自留地嗦，那没几块嘛，走，我帮你淋了一起回去。”说着，赵正华就挽了袖子来拿陈兵肩膀上的扁担。
陈兵身子一侧，躲过赵正华的手。“我就不回去了。”说着自顾自走了。
“诶，”赵正华收回抓空的手，“那你女儿呢？我带回去？”
陈兵不回答也不回头，挑着桶走了。
看着陈兵矮小而倔强的背影，赵正华心里替胡思梅叹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自行车一前一后载了赵雪和陈百元，赵正华赶回了坪上李素珍的屋。胡报春和胡月静已经回来，小舅子胡正鹰也在家。一家人正忙活着准备饭食。
大家都在忙着，只有胡月静和一个年轻陌生女子坐在太阳底下的小凳子上，又不说话，面对面干坐着。胡月静忙着收拾她新生儿子拉的屎，桌子上摆着一盘葵瓜子，女子偶尔伸手拿一两颗吃着。
赵正华不好意思坐桌子边，便问厨房，有没有什么事要帮忙。胡报春和李素珍都说不用帮忙。胡舸帆把赵正华拉到一边，悄悄问：“你看那个女娃怎么样？”
“谁？”
“就是坐在月静对面那个女娃。”
“哦，没注意看。她是谁？”
“给胡五谈的女朋友。”
“那好啊。”
“我看别的都好，就是农村户口这一点不太满意。”
“这事儿，你得看你妈和胡五的意见。你别什么事都去作主。”
胡舸帆白了赵正华一眼，走开了。从厨房出来，赵正华忍不住多看了陌生女子一眼，女子个子不大，生得白白净净，不像一般的家村女孩子。
胡五背了一背篼东西回来，让赵正华一起搭鞭炮架子。
赵正华过去，二人一边搭架子，一边闲聊。赵正华赞道：“老五真是长大了，晓得给妈办寿了。”
胡五咧嘴一笑，露出两瓣白白的大门牙，说：“妈辛苦一辈子，给她热闹热闹。”
正说着，代邦富带着女儿过来，看见赵正华，朗声道：“正华二哥，等会儿空了，去我下面街上的新房子坐坐！”
“新房子买过手了嗦？那一定要去放放鞭炮！”赵正华说。
“哎呀，就是房子小，怕二哥脚干贵，不愿意去坐。”代邦富明抑暗扬地谦虚道。
正说着，人事科的同事进来：“正要告诉贺股长呢，没想到本尊在。”
“什么事？”
“潘局长要请赵正华去谈话。”
贺股长挤挤眼睛：“我说的没错吧。领导亲自找你谈话了。”
赵正华来到潘局长办公室门口，再次拍了拍包包，整理了中山装的风纪扣，大步走进局长办公室。
“潘局长，您找我有事？”赵正华心里突然激动起来。
“坐吧。”潘局长指指办公桌对面的藤椅。
赵正华正襟危坐下来。他把包包慎重地放到腿上，挺直了腰杆。
“有一件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局长请说。”赵正华极力控制内心的激动。
“县里新成立了一个普法办公室，要抽调人手过去。”
“哦？”赵正华感觉有点儿错位。
“我们党组讨论了一下，觉得你最合适。”
“我？”赵正华的腿一抖，包包差点儿滑下去。他连忙抓住。
“按照政策，这次下乡整党，回来之后应该予以重用。正好县里抽人，那可不就是重要岗位嘛。我听说，你坚持参加自考——拿到毕业证了吧？”
“唔唔，快了。”
“你看，那边要的是写材料的写手，正好你学的又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派你去，最合适不过了。”
“局长……”赵正华觉得如鲠在喉。“好吧，我服从组织安排。”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赵正华觉得应该去向贺股长道个别。
“什么？抽你到普法办公室？”
“是啊。我对法律可是一窃不通！”
“明明说了提拔的，这也算？”
“领导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算个屁！明明就是把你踢出去嘛。好好的一个人，踢来踢去，当人是皮球吗？”贺股长生气地喊。
赵正华端直桌子上的茶杯，递到贺股长面前。“贺股长，你别生气了。或许，组织上真有什么考虑。”
贺股长冷笑。“考虑？不就是为了给某人——算了，不说了。说多了惹你心烦。”
“谢谢贺股长关心。”
贺股长拍拍赵正华的肩膀。“到了那边，好好干。要相信，是金子，总要放光的。”
星期天，李素珍过生日。一大早，胡舸帆背了寿面猪肉等什物先回坪上了。她先回去忙活，吩咐了赵正华带着女儿去接胡思梅的女儿陈燕明。胡思梅贪恋周末好做生意，舍不得回去，让胡舸帆给母亲带了礼物，人不回去。
赵正华到了胡思梅家的院子里，只见一群孩子在嘻戏。
赵正华大声问：“你们谁晓得陈燕明在哪里？”
一个孩子跑到跟前，仰着脖子问：“你是问陈百元吗？”
“什么？”
“陈百元就是陈燕明。你是找她吗？她在那儿。”
赵正华侧头一看，两岁的陈燕明一个人寂寞地坐在屋檐下，看大家伙游戏。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叫陈百元？”赵雪嘀咕。
“她被罚款一百元，所以就叫陈百元。”
陈兵挑着一对尿桶从屋后面走出来，看样子准备淋地，看见赵正华，只看了一眼，也不打招呼。
赵正华上前问道：“你女儿又不是超生，怎么会罚款？”
“说是没得出生证明。”陈兵闷闷道。
“怎么会没有出生证明？思梅不是在医院生的吗？找医院拿啊。”
陈兵对尿桶说：“被我撕了。”
赵正华不再作声。他听胡舸帆说过陈兵的父亲当着众人的面把鸡汤淋自己头上的事。
“一百元可不是小数儿。撕了可以重新去医院开一张啊。”赵正华知道陈兵并不富有，帮他心疼被罚的一百元。
“他要罚就罚。”陈兵闷声道。
赵正华无语。堵个硬气丢一百元，这个陈兵也确实够窝囊。
赵正华又说：“今天妈过生，思梅生意忙，你一起回去噻？”
“我就不去了。我得淋地。”
“你们菜蔬社都解体了，还有什么地淋？”
“自留地。”
“自留地嗦，那没几块嘛，走，我帮你淋了一起回去。”说着，赵正华就挽了袖子来拿陈兵肩膀上的扁担。
陈兵身子一侧，躲过赵正华的手。“我就不回去了。”说着自顾自走了。
“诶，”赵正华收回抓空的手，“那你女儿呢？我带回去？”
陈兵不回答也不回头，挑着桶走了。
看着陈兵矮小而倔强的背影，赵正华心里替胡思梅叹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自行车一前一后载了赵雪和陈百元，赵正华赶回了坪上李素珍的屋。胡报春和胡月静已经回来，小舅子胡正鹰也在家。一家人正忙活着准备饭食。
大家都在忙着，只有胡月静和一个年轻陌生女子坐在太阳底下的小凳子上，又不说话，面对面干坐着。胡月静忙着收拾她新生儿子拉的屎，桌子上摆着一盘葵瓜子，女子偶尔伸手拿一两颗吃着。
赵正华不好意思坐桌子边，便问厨房，有没有什么事要帮忙。胡报春和李素珍都说不用帮忙。胡舸帆把赵正华拉到一边，悄悄问：“你看那个女娃怎么样？”
“谁？”
“就是坐在月静对面那个女娃。”
“哦，没注意看。她是谁？”
“给胡五谈的女朋友。”
“那好啊。”
“我看别的都好，就是农村户口这一点不太满意。”
“这事儿，你得看你妈和胡五的意见。你别什么事都去作主。”
胡舸帆白了赵正华一眼，走开了。从厨房出来，赵正华忍不住多看了陌生女子一眼，女子个子不大，生得白白净净，不像一般的家村女孩子。
胡五背了一背篼东西回来，让赵正华一起搭鞭炮架子。
赵正华过去，二人一边搭架子，一边闲聊。赵正华赞道：“老五真是长大了，晓得给妈办寿了。”
胡五咧嘴一笑，露出两瓣白白的大门牙，说：“妈辛苦一辈子，给她热闹热闹。”
正说着，代邦富带着女儿过来，看见赵正华，朗声道：“正华二哥，等会儿空了，去我下面街上的新房子坐坐！”
“新房子买过手了嗦？那一定要去放放鞭炮！”赵正华说。
“哎呀，就是房子小，怕二哥脚干贵，不愿意去坐。”代邦富明抑暗扬地谦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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