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淘沙（1）
新华书店的柜台里，躺着一本本花花绿绿的美食类书籍。封面上彩色的、漂亮的美食图片，琳琅满目，像一把琵琶在弹奏着十面埋伏，一浪一浪地撩拨着胡舸帆的心。胡舸帆在柜台前逡巡着，犹豫着，拿捏不定买哪一本好。红案的白案的，她都想要，各大菜系，她都有兴趣。可是，自从和赵正华定下了存钱的家庭计划后，她不敢像从前那样率性而为了。不然，那父女二人会更看不起她的。嗯？为什么要加“更”字？
进门前，她给自己定下了：只选一本。而且不要插图版本的。那些铜板纸印刷的插图好看倒是好看，可是价格太贵，是纯文字版本的两三倍。虽然，在以往她试作菜肴的经验中，她发现，插图有利于修正。
没事，无图有利于想象力的培养。美食文化也需要百花齐放嘛。她这样自我引导。服务员走过来，热情洋溢喊道：“姐，今天想选点儿啥子？”
“呃……我再看看。”胡舸帆突然发觉，服务员问的不是她。她抬起头，看见服务员的笑容越过她的肩头，火辣地投向她身后。
她回头一看，吴书记的爱人梅菲大姐进来了。
“梅大姐！”她和服务员的异口同声里都充满着惊奇与热情。
梅菲笑眯眯回答：“我来选本讲编织的书，看有没有什么新针法新花样。”
“梅大姐，你还喜欢这个呀！”胡舸帆惊异道。“这可是个时髦的爱好！”
听说，从前的客栈大小姐李素珍倒是针线编织的一把好手，可繁重的生计下，胡舸帆姊妹就没见过母亲拿起过它们。赵家沟的女人别说编织毛衣，她们连毛线都没见过。进城之后，胡舸帆见很多城里女人都会编织，特别是那些国营大厂的女工们，手特别巧，织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毛衣毛裤又好看又暖和。最神奇的是她看见过有人织的一条当下流行的大摆裙，裙摆幅度之大，针法之繁复，花色之丰富，而且用的还是那种精纺细羊毛线夹杂金丝线。华美之极！她曾经尝试着学习，也会织一些基本款，织出来的东西也还见得人，可她对于编织的热爱程度始终不如烹饪。
说话间，服务员旋风般回来，手里多了一本彩色插图版本的书籍。胡舸帆乜斜了眼一看：《上海花色一百种》。
“梅大姐，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抢手得很，店里只来了一本哟！”服务员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芍药花。
梅菲接过书，对胡舸帆说：“小胡，这是小蔡，政法委小林的家属。”
“原来如此。”胡舸帆嘴里泛着酸，说道。“小蔡呀，你好你好你好。”虽然她连说了三个你好，可她听出来，自己嘴里的问候并不是那么的真诚。
小蔡匆忙点了一下头，算是对胡舸帆皮笑肉不笑的礼上往来。她从梅菲手里取过书，一页一页把书翻得哗哗响：“梅大姐，你看，这针法，多漂亮！还有这配色，是不是很洋气？”
“诶，不错不错！确实好看呢。”梅菲的语气和小蔡比起来，就要平淡一些了。夫人式的矜持。
胡舸帆冷眼看着，心里暗笑，你和人家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近嘛，搞得像亲姐妹一样。
小蔡并不介意梅菲的淡定从容，把铜板纸的插图敲得哗哗响，大声笑道：“那当然啦！你看你看，上海的呢！梅姐姐，我帮你包起来吧！”小蔡的言语呈进攻态势，从梅大姐改为了梅姐姐。她又伸了脖子神秘道：“全津川可就这独一本，要不是我留着，早没有啦！梅姐姐你不晓得，那几个厂里的女人来问过多少次呢！”
“真的吗？那就金贵了！”梅菲说着，掏起腰包来：“多少钱？”
“什么？还要你来付钱！这点儿钱算什么！我送给梅姐姐好啦！”小蔡看了旁边的胡舸帆一眼，“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啦！”
胡舸帆分明地听到汽车轮子碾压小猫的血淋淋的声音。
“那怎么行！我看看——”梅菲翻到书的封底，“这儿有价格呢！”
“不要钱不要钱，真不要钱！”小蔡捏住梅菲掏出来的钱包，喊道。
“那怎么好呀！又让你破费！”梅菲不再坚持，顺势把钱包塞回去。她欢喜地翻开内页，嘴里道：“我那女儿想要一条大摆裙，还说一定要一种树叶形状的针法作裙摆一圈的花纹。也不晓得这上面有没有那种针法……”
“有，梅……大姐。”胡舸帆想像小蔡那样叫梅姐姐，可是她觉得拗口，还是叫梅大姐自然点儿。“我看见了，在第25页。”
“25页？你怎么晓得？”梅菲惊道。“小胡，你也有这本书吗？”
胡舸帆看了小蔡一眼，笑道：“全津川就一本，我怎么会有。刚才你们翻的时候，我看到了。”
“小胡的眼睛好尖！”梅菲赞道。
说话间，胡舸帆将书拿过来，翻到那一页：“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
“梅大姐，这个针法可难了，加针减针很多，手指尖都要被戳破。”
“问题是我那女儿喊着要啊！我有什么办法？眼看她高三了，不顺着她，还不是怕她有情绪不好好学习嘛。”梅菲挪过书来，看着上面的针法，“好像还不仅仅是加针减针的问题……”
“对头，还有扭针、反针，好几钟针法混织的。”胡舸帆说道。
“啊，”梅菲有些气馁，“这么复杂，我怎么整得来！小蔡，你会不会？”
小蔡巴结成功的喜悦啪地僵在脸上：“我一个卖书的，怎么会这么复杂的活儿……”
看着小蔡那神色，胡舸帆心里有点儿称心如意。突然，她心里一动，开口道：“如果梅大姐没时间，要不我来试试？”
梅菲和小蔡都大吃一惊。梅菲喊：“你会？”
“可能问题不大。我看到过别人织出来的成品，再说了，这上面不是有针法嘛。”
梅菲说：“那可就麻烦小胡啦！”看得出来，她这句话出自真心实意，不是出于夫人的礼仪。
进门前，她给自己定下了：只选一本。而且不要插图版本的。那些铜板纸印刷的插图好看倒是好看，可是价格太贵，是纯文字版本的两三倍。虽然，在以往她试作菜肴的经验中，她发现，插图有利于修正。
没事，无图有利于想象力的培养。美食文化也需要百花齐放嘛。她这样自我引导。服务员走过来，热情洋溢喊道：“姐，今天想选点儿啥子？”
“呃……我再看看。”胡舸帆突然发觉，服务员问的不是她。她抬起头，看见服务员的笑容越过她的肩头，火辣地投向她身后。
她回头一看，吴书记的爱人梅菲大姐进来了。
“梅大姐！”她和服务员的异口同声里都充满着惊奇与热情。
梅菲笑眯眯回答：“我来选本讲编织的书，看有没有什么新针法新花样。”
“梅大姐，你还喜欢这个呀！”胡舸帆惊异道。“这可是个时髦的爱好！”
听说，从前的客栈大小姐李素珍倒是针线编织的一把好手，可繁重的生计下，胡舸帆姊妹就没见过母亲拿起过它们。赵家沟的女人别说编织毛衣，她们连毛线都没见过。进城之后，胡舸帆见很多城里女人都会编织，特别是那些国营大厂的女工们，手特别巧，织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毛衣毛裤又好看又暖和。最神奇的是她看见过有人织的一条当下流行的大摆裙，裙摆幅度之大，针法之繁复，花色之丰富，而且用的还是那种精纺细羊毛线夹杂金丝线。华美之极！她曾经尝试着学习，也会织一些基本款，织出来的东西也还见得人，可她对于编织的热爱程度始终不如烹饪。
说话间，服务员旋风般回来，手里多了一本彩色插图版本的书籍。胡舸帆乜斜了眼一看：《上海花色一百种》。
“梅大姐，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抢手得很，店里只来了一本哟！”服务员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芍药花。
梅菲接过书，对胡舸帆说：“小胡，这是小蔡，政法委小林的家属。”
“原来如此。”胡舸帆嘴里泛着酸，说道。“小蔡呀，你好你好你好。”虽然她连说了三个你好，可她听出来，自己嘴里的问候并不是那么的真诚。
小蔡匆忙点了一下头，算是对胡舸帆皮笑肉不笑的礼上往来。她从梅菲手里取过书，一页一页把书翻得哗哗响：“梅大姐，你看，这针法，多漂亮！还有这配色，是不是很洋气？”
“诶，不错不错！确实好看呢。”梅菲的语气和小蔡比起来，就要平淡一些了。夫人式的矜持。
胡舸帆冷眼看着，心里暗笑，你和人家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近嘛，搞得像亲姐妹一样。
小蔡并不介意梅菲的淡定从容，把铜板纸的插图敲得哗哗响，大声笑道：“那当然啦！你看你看，上海的呢！梅姐姐，我帮你包起来吧！”小蔡的言语呈进攻态势，从梅大姐改为了梅姐姐。她又伸了脖子神秘道：“全津川可就这独一本，要不是我留着，早没有啦！梅姐姐你不晓得，那几个厂里的女人来问过多少次呢！”
“真的吗？那就金贵了！”梅菲说着，掏起腰包来：“多少钱？”
“什么？还要你来付钱！这点儿钱算什么！我送给梅姐姐好啦！”小蔡看了旁边的胡舸帆一眼，“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啦！”
胡舸帆分明地听到汽车轮子碾压小猫的血淋淋的声音。
“那怎么行！我看看——”梅菲翻到书的封底，“这儿有价格呢！”
“不要钱不要钱，真不要钱！”小蔡捏住梅菲掏出来的钱包，喊道。
“那怎么好呀！又让你破费！”梅菲不再坚持，顺势把钱包塞回去。她欢喜地翻开内页，嘴里道：“我那女儿想要一条大摆裙，还说一定要一种树叶形状的针法作裙摆一圈的花纹。也不晓得这上面有没有那种针法……”
“有，梅……大姐。”胡舸帆想像小蔡那样叫梅姐姐，可是她觉得拗口，还是叫梅大姐自然点儿。“我看见了，在第25页。”
“25页？你怎么晓得？”梅菲惊道。“小胡，你也有这本书吗？”
胡舸帆看了小蔡一眼，笑道：“全津川就一本，我怎么会有。刚才你们翻的时候，我看到了。”
“小胡的眼睛好尖！”梅菲赞道。
说话间，胡舸帆将书拿过来，翻到那一页：“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
“梅大姐，这个针法可难了，加针减针很多，手指尖都要被戳破。”
“问题是我那女儿喊着要啊！我有什么办法？眼看她高三了，不顺着她，还不是怕她有情绪不好好学习嘛。”梅菲挪过书来，看着上面的针法，“好像还不仅仅是加针减针的问题……”
“对头，还有扭针、反针，好几钟针法混织的。”胡舸帆说道。
“啊，”梅菲有些气馁，“这么复杂，我怎么整得来！小蔡，你会不会？”
小蔡巴结成功的喜悦啪地僵在脸上：“我一个卖书的，怎么会这么复杂的活儿……”
看着小蔡那神色，胡舸帆心里有点儿称心如意。突然，她心里一动，开口道：“如果梅大姐没时间，要不我来试试？”
梅菲和小蔡都大吃一惊。梅菲喊：“你会？”
“可能问题不大。我看到过别人织出来的成品，再说了，这上面不是有针法嘛。”
梅菲说：“那可就麻烦小胡啦！”看得出来，她这句话出自真心实意，不是出于夫人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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