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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选择

    我回过头,只见自山洞顶上垂下一只簸箕一般大的蛇头来。这大蛇上身几乎和成年人男人腰围差不多粗细,黑褐色的蛇皮上遍布着暗红色的纹路,它悄无声息的盘在上方,将尾巴折在头的旁边,对着张夏身上迅猛一抽,然后将尾巴一收,缓缓地将头探了下来。

    张夏被它击中,连着退了两步,咬着嘴唇躬身捂住肩上的伤口,我一见心念不好,一步凑上果然见他白色T恤胸前被撕开了几条口子,肩膀附近已经被血浸透了,他额上全是汗珠,面色发白嘴唇不住发抖,看样子伤的不轻。

    这时那蛇已经凑到我俩面前,我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它乒乓球一样大的瞳孔,登时心脏一紧,手脚顷刻间变得冰凉,浑身僵硬的如同被摄魂了一般,动也动不了一下。

    这大蛇见我木桩一样的杵在一旁,试探着吐了吐信子,可它本来离我就近,这一下信子都快撞我鼻尖上了,我浑身一麻,还没来的急惊叫,身上忽然被猛地一撞,腰间被大力一推,跟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了出去。而就在我摔出的同时,我见那大蛇怒气冲冲的用上身将方才我站的位置上的张夏一卷,反身向着洞里甩了进去,接着它头一扭飞速的向前一窜对着我追了过来。

    我纵身坠地,摔得浑身剧痛,一口气岔在肋间,疼的我一喘气就直冒冷汗。那大蛇转眼间便追至我的面前,见我无力抗争上下颌骨大张,用血盆大口对着我的头便咬了下来,我瑟缩着蹭在地上往后挪却始终无济于事。而正在这命悬一线之时,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将本来遮住太阳的那一朵云彩吹开了,阳光从云缝中投下,山林见顷刻明亮起来。

    我方才被一推已经摔出了山洞,此时的位置又正巧没有树荫遮挡,被阳光直接照射到。那大蛇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到,立即合上了大嘴,半眯上眼睛向后缩了几缩。它见阳光不散退回了山洞中,却又总是心有不甘,几次试探着想要再次攻击而出,只是阳光越露越多,渐渐照进了山洞里,它被阳光刺的实在难受,最后一扭蛇头,反身悄无声息的折回了洞里。

    我全身一放,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阳光覆在我的身侧,可我并不觉得暖和,我仰起头盯着那阴暗冰冷的山洞,里面钱小海的怪吼声被压低又放大了数倍,源源不断的和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向我袭来。我咽了咽喉咙,顾不上全身的疼痛,一把抓起地上的长刀,双手撑着地爬了起来,然后向着山洞中快步跑了进去。

    洞中明亮了许多,多数的蛇已经纷纷退避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所以我刚跑进来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我一直跑到光线交界处,还未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如何,面上忽然被一股大力的劲风一扫,整个人向后一翻摔坐在地上。我的尾椎骨摔的生疼,忍不住用手扶着“哎呦”的叫了一声。我半仰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只见刚才用尾巴扫到我的大蛇已经游走到了十几步外张夏的身边。

    张夏的身上已遍布大大小小的血迹,脸颊上也都是血污,他嘴唇泛白目光发散,捏着尖刀的手不断的发抖,整个人像是累极了一般站立不住摇摇欲坠,他见大蛇已至面前,忽然转眸看向了我,轻轻一挑唇角笑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我一句“不要”尚未完全喊出口,那大蛇突然上身向前一探,回身一卷将张夏裹住,尾巴轻甩向着地洞钻了进去。

    我一见再顾不上旁的东西,立即从地上弹跳而起,飞身向前扑去,双手高举长刀对着地上狠狠砍了下去。刀砸在地上石块的瞬间发出铮的一声响,与此同时一股鲜血随之喷射而出,溅了我一身。我抬臂抹去眼前的血滴,见那大蛇的蛇尾竟被我硬生生的剁下了一截,断尾在地上跳跃两下,然后一瘫摔在了地上。

    我双手虎口被震得裂开,却没有多少疼痛的感觉,我来不及顾及这些连忙去看,见那大蛇吃痛,将头身一转从地洞中钻了出来,仰头挺身扭动了数下,将张夏像一块石块一样扔出,对着我全力甩了过来。我抬手一接张夏不住,与他双双倒地,他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压在我胸口,压的我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张夏落地后立刻全身一翻从我身上挪了下去,他双手撑地踉跄着爬起,又忙来拽我,只是他受伤不轻,一拽我并没拽动,反而脚下一戗重新栽倒了。我们二人相互扶持的尚未站稳,那大蛇又接连而至,上身横在我俩面前一绕,全身一缩将我们一同卷进了身体里。它全身不断收紧,我能感觉到它坚硬的蛇皮,正透过我的衣料在我身上不断摩擦,全身当即又不断发麻起来。这蛇冰凉的皮肉像是铁钳一般死死地夹着我,我被它箍的喘气越发困难,大脑开始缺氧,大张着嘴巴像条濒临死亡的鱼一般呼吸着氧气,手脚没有意识的微微挣扎着。

    就在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即将窒息而亡时,忽然胸口一松,接着被大力的一甩,和张夏一同飞了出去。我飞出去的瞬间见我手中的长刀不知何时插进了那蛇的眼睛下面。它双目猩红无比在黑暗中狂舞不止,一边用头不住的乱撞,一边张开大口乱咬,样子十分恐怖。

    我和张夏被甩出去数十米,一前一后的摔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的五脏都跟着震了几震,浑身骨头像是被一把大锤锤扁在了地上一般,痛得全身都快裂开了。我胸口上像被一只大手死命的按住,气怎么也上不来,我试着去吸气,却感觉胸口突然被大力一顶,嗓子一甜喷出了一口血来。

    我喷出了血,胸中不再那么闷堵,全身一软瘫在了地上,我捯了两口气,盯着空中那轮明日,总觉得那阳光并不刺眼,眼前像有一层细纱一样隔离了光线,朦朦胧胧的如同梦境一般。我耳边嗡嗡的响着,像是有许多人在争先恐后的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我被这样的声音吵得无比厌烦,哼了两声以示斥责,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之后过了几分钟,我再睁开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非常强烈的白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被白光照的实在难受,艰难的抬起手挡在眼前,然后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抱着头左摇右晃的四处横冲直撞,企图去寻找一个地方躲避这刺目的白光。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四周皆是如此白茫茫一片,怎样都找不到个躲避的所在。我耳边仍旧是持续且嘈杂的吵闹声,烦的我心中焦躁难忍,几度想要去嘶吼谩骂,可试了几次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我迷茫的停下脚放下手臂,眯着双眼看了看,这才发现我竟然是一个人站在着无尽的空白的旷野里。

    我觉得孤独,开始心慌、害怕,于是盲目的奔跑、躲避、四处逃窜,就这样跑了不知有多久,就在我即将绝望之时,忽然听见在那些嘈杂声中,有人低声呼唤我的名字。我站下脚步仔细听了听,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而我的心也渐渐平和下来。

    我闭上双眼,转身随着声音的来源走去。走了许久,只觉得那声音越发真切,慢慢睁开双眼仔细向前望去。只见我眼前白光缓缓散去,一个人的身影越发的清晰,我目光定了定,落在那人的脸上,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连忙应了一声“嗯”。

    张夏见我醒来终于松了口气,一转身在我身边躺了下来,我俩这样安静的躺了片刻,我又听到洞中传来一些声响,勉强的支撑自己坐了起来推了推张夏说:“快走吧”。

    张夏面色非常不好,他听着我说话依旧合着双目微微点了点头,好一会才睁开眼睛,慢慢的起了身。我们两个互相搀扶着站起,我正要离开之时,却被他一把拉住说:“等一下”。

    张夏说完放开了我的手臂,脚下发虚的快步跑进山洞中,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一颗心突然的往上一提,非常担心。我惴惴的看着他跑到光影交界的位置站定,右臂大力向前一甩,将手中的尖刀掷了出去。那刀在半空中画了个弧,叮的一声插在了仍在洞中与大蛇正在缠斗的钱小海脚边的石缝里。钱小海见到脚边尖刀,立即将手中的大石一扔,砸在了前来攻击的蛇嘴里,接着无比灵巧的侧身一滚将地上尖刀拔出握在了手中。

    张夏将刀抛出,身形一晃跪在了地上,我见他站了两次始终没站起来,也再顾不上恐慌害怕,忙跑了进去将他拖了出来。我搀着张夏向山下跑去,一路上摔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奔逃的速度并不快。我们两个人跑了许久才到了那日我见到的木屋那里。这木屋曾被追我的面具人锯坏了,可如今却已被修复,看来这木屋是有人使用的。我忙着逃命也来不及仔细观看,扫了一眼只觉得那木屋修补的极好,几乎看不出什么毁坏的痕迹。

    我们两个人木屋旁经过,身后忽然响起一连串奇怪的笑声,我们两个人目光一对,知道是钱小海追下来了。我和张夏都受伤不轻,可从他的声音听来状态却是不错,若是真的硬拼起来,我们虽然是两个人,却只怕是没有什么胜算,若是被捉了指不定他还会怎么折磨我呢。

    我一想到这个禁不住心里发毛,急着去拽张夏想进木屋躲避一下。可张夏却摇了摇头抬手一指木屋,我才见到那门上不知何时竟挂了一串长铁锁。我和张夏手中没有工具,就算想要破门而入,只怕是行不通,无奈之下只好再去寻找别的出路。

    跑了一阵张夏忽然拉住我向旁一指,其实这时我已经完全不辨方向,不知身在何处,我随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再往前几十步是一处断坡。我与他走近探头向坡下看,见坡下树木枝繁叶茂,遮挡着根本看不见底。张夏见我犹豫又指了指,我定睛看去才见原来这山体上有一处很大的凹陷,容纳我们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又有树叶遮挡果然是处藏身的好去处。

    身后钱小海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们二人忙从断坡爬下躲进了凹陷里,将身体贴紧贴在山壁一动不动。这时我听到钱小海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头顶。他在断坡上连着转了几个圈,见找不到人,双脚用力在地上跺了几跺,返身向别处跑去了。

    头顶又土块哗啦落下,砸在了我的头上脸上,我忍不住抬手想将它们拂去。我的手刚一抬起来,忽然被张夏一把按住了,他见我不解要发问,忙抬手用食指在唇边比了比。我看着他顺从的点了点头,这时听到头顶树林中又响起一片细碎的声响,接着听到有人诶嘿一声跳了出来。

    我赶紧放下手老实的站好,而钱小海则探出头来对着坡下不停的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好一阵子才将头又缩了回去。我听见他离开,长出一口气,我脚下站的地方只能横着放下一只脚,双脚八字的站的时间长了,脚上已经开始有些发麻,正想趁着他离开赶紧爬上去,谁知还没抬起脚,又听到头顶响起一阵哈哈笑声,这钱小海居然又回来了。

    他笑完后又蹲在地上向前探头看了片刻,然后又起身疾奔而走。走后不久再次折返,如此反复了六七次,我的耐心已经完全被消耗殆尽,恨不得冲上去一脚将他踹出天际才好。我怒气冲天的不住在心里咒骂,这时钱小海又再次伸出头来,学着蛇的样子,趴在地上身体一点一点在地上蠕动着,将上半身探出断坡。

    我仰起头见已经能看到他胸口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心里一横,对着张夏比了个口型说:“保重”,然后随手抓起一把黑土爬上坡去,对着钱小海的脸上扔了出去。

    张夏伸手一把拉我不住,再想去拦已经来不及了。钱小海被我扔了一脸的泥不仅不怒,反而抚掌大笑,跟着他双手一擎跳了起来,头一缩躲了回去,又立即探头来看我语无伦次的说:“嘻嘻,果然有脚……有脚……”

    我听他话语怪异,回头向自己刚才站的位置看去,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一早就看见了我的脚,如此数次来往不过是为了戏耍我,心中顿时怒不可遏,一边像他脸上大力扬土,一边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你大爷的,耍我……等我上去的,打死你……”钱小海似乎并没有听见我在骂他,一边躲开土,一边起身半蹲着张开双臂左右跳着来逮我。

    我爬上去的瞬间忍不住回头向张夏望了最后一眼,他笃定的看着我用唇语说:“放心,我一定救你……”

    我嘴上一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没再看他转头一跃跳上坡去。钱小海见我上来,立刻跳来捕我,我见他左右乱晃,趁机得空一头向前冲过去,可钱小海的反应迅速无比,见我从他左边逃出,整个人立即向左横着一扑,我便一头扎进了他的胸口上,蹭了一脸的血。钱小海将我逮了个严实,气的我直骂自己是蠢货,正在懊恼时,他抬臂蹭了一把脸上的血,将我一推含糊的说:“再来……去去,再来……”

    你爷爷的,刚才拿我当傻子,现在把我当球玩,我心中一怒一股好胜的热血向上一顶,呸了一声退开两步,原地左右虚晃两步,然后趁着他向防守的空档从他左侧一闪,一头钻进了树林里。我拼命的跑了一阵,体力渐渐不支,正在气喘吁吁的时候,忽然背上被一撞击倒在地,接着双腿被人从身后一折,向上一提就被翻了过来。我双手凭空乱抓,还没抓到什么,双腿已经卡在了那人的肩上,整个人便倒挂在了那人身上。

    我被钱小海这样拎着回到那处陡坡,然后被他从肩上扔了下来。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原本我手臂上的刀伤都快结痂了,被他这样连扯带摔的,忽然又挣裂开流出血来。现在的我头发毛躁,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手脚浮肿,可以说非常可怜了,就这个样子扔到闹市里都不用化妆,肯定有人会扔上点钱的。

    可钱小海却完全视而不见,丧心病狂的将我一次次放走,又一次次抓回。最后一次他将我夹在腋下摔在地上时,我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大哥我真不行了,要玩明天赶早吧。”钱小海见我拒绝他,气冲冲的对着我踹了两脚,见我如同死猪一般毫无反应气得呼呼直喘,跳起来在我后背上使劲跺了两脚才算罢休。然后他愤愤的抓起我,像扛面袋一样将我扔在肩上一路下了山。

    我早就累得脱了力,由他扛着完全放弃了抵抗。可钱小海却完全没有半点疲惫的痕迹,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越来越兴奋。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别看他又黑又瘦,像个老头一样。可毫不夸张的说,就凭他的体力和战斗力,就是我再年轻十岁,再加上十个也打不过他。早知道这样,我一早就赶紧躺平任他宰割了得了,折腾这么大一圈累得半死,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有些灰心丧气,而且我现在饿的不行,胃一收一收得抽着疼,可我又完全没有食欲,毕竟我和钱小海身上血腥味、汗味、尿骚味、屎臭味杂糅在一起,隔老远都能熏得人一个跟头,闻着这味谁还能有食欲,也真是绝了。

    钱小海一路快行下了山,在车旁把我扔了下来,不过好在他没有来时那么丧心病狂的把我手脚捆在一起,只是将我手脚分别捆了塞进了副驾驶里。其实捆不捆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我之前流了不少血又被折腾了这么久,现在连抬胳膊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再这样下去我又该低血糖了,就是不捆我,我也没力气逃跑了。

    钱小海驱车快行,完全不躲避一路上的大坑小坑,颠的我几次飞起撞在了车顶上。好不容易上了公路,我将头靠在车窗上,眼睛半眯半睁的看着外面,随着车窗外的景色快速闪过,这段时间的事情也在我脑中如同电影一般一幕幕的闪回。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的生活竟然已经完全天翻地覆。我数次在生死之间徘徊,如今这样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确信这些是否都是真的,毕竟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过凑巧了。

    钱小海将车开回家中并没有从正门进去,他直接绕到了房子后面,用车压过早就坍塌的木栏,将车直接停在了后院。他将车熄了火跳下车,然后转到我这面,伸手将我一把拖了下去。

    我如同一只破麻袋一样被他在地上拖行,地上的碎石杂草磨得我后背生疼,我眼见再往前就是一些碎玻璃片,于是使劲的往后蹭左右摇摆着抗议。钱小海与我僵持了一会儿,觉得我麻烦,于是抓起我往肩上一甩,后面嘴里嘟嘟囔囔不停说着。我趴在他肩上觉得他一定是在骂我,不过我免去了被玻璃扎的痛苦,让他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钱小海进了屋子往右一拐,从上衣口袋上掏出钥匙打开锁链,进了之前倒吊我的那个房间,将我摔在了一个角落里,然后扭头走了出去没有再理会我一下。

    他出门后重新将门反锁,屋子里也再次黑暗下来,我坐在角落里盯着眼前的黑色,总觉得那黑暗里蛰伏了一条巨大的蛇,它正吐着暗红色如血一般的信子缓缓的寻找着我,企图用它暗黄荧光的眼睛来迷惑我,让我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奉上做它的食物。我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起来,不过这一动我突然开始咳了起来。咳的时间久了震动的肺都疼,气管里像是扎满了毛刺一样火辣辣的。我刚才喷出了血,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肺,看来这次就算钱小海不杀我,我也好不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