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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九 情缘·大婚(一)

    二月的风带来春天的气息,虽是寒冷仍在,但满城花已开了大半,莺啼翠柳,迟日阑干,蜂蝶飞无数。只道几度寻春春不遇,不见春来,却见晚风斜杨柳,空庭合春雨。

    抬头看天,雪已住了,但地上仍有着皑皑棉被。萧炎伸出手,任凭阳光透过指缝照射在脸上,徜徉在那股暖洋洋的快感之中。赏满城飞花,看落日炊烟,这般生活,只叫神仙羡慕。

    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抖掉背上的雪,云韵已离开几日,心中无聊,便每日在庭中观景,偶尔与萧潇与萧霖做些降智游戏,忙里偷闲,倒也惬意。

    “爹爹!”

    正欲回屋,却见萧潇小跑着前来,小手上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几步一个趔趄。

    “萧潇,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你娘呢?”萧炎拍去萧潇身上的雪,问道。

    “娘去采花才回来。”嘻嘻一笑,萧潇炫耀般的举起手中的东西,竟是一个布袋,萧炎已瞧,里面是五彩斑斓各种颜色的花,花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采花?”心下狐疑,萧炎却是爱抚地摸了摸萧潇的脑袋。

    “你可知娘亲采花是用来做什么?”俯下身子,萧炎问道。

    “师公说,要把花洒满整个院子!”

    “为什么?”

    “因为他说有一位漂亮阿姨要来这里。”

    萧炎扶额,摇了摇头,那漂亮阿姨,分明说的是云韵,旋即又浮现一抹笑意,这般迎接,还真有几分浪漫。

    “爹爹,那位漂亮阿姨是谁啊。”巴眨着乌黑发亮的眼睛,萧潇问道。

    “是韵姨,你见过的。”萧炎笑道,见萧潇那般努力思索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就是送你小扇子的那个漂亮阿姨。”

    “噢!”萧潇突然兴奋起来,“那我也要去接她!”

    “那可不行。”萧炎神秘地道,旋即在萧潇有些失落的眼神中,颇为神秘地问道:“要是让韵姨住在这里,你觉得可好?”

    “但是这里没有空房间了。”萧潇道。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的床让给韵姨睡。”颇有些威胁的意味,萧炎道。

    “才不要!把爹爹的床让给韵姨吧,臭爹爹睡沙发...”

    在萧炎一脸茫然的表情中扮了个鬼脸,萧潇旋即欢快的离开,萧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崽子,还真是...没大没小。”露出一抹苦笑,萧炎只感叹自己这家庭地位,属实有些低下了。

    ...

    翠叶藏莺,朱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酒散梦醒时,斜阳照映深深院。

    自从药老发动那所谓的“散花”活动,人人都抢着采花撒花,时至今日,已有整整七日,乌坦城内,已是满城花海。听闻炎帝大婚在即,万众参与,好不热闹。

    萧家内院,热闹的气氛已经弥漫开来,漫天红色横幅和灯笼之类,已装点完毕,请帖也已向四方发出,甚至连宴客厅都已布置完成,大喜之前的准备工作,似乎已全部完成,万事俱备,只等新娘。

    大喜前的夜,却是分外寂静,一场春雨宣告了冬的结束。繁星满天,稀雨流云,无风而动。明日大婚,萧炎却睡不下,药老也就陪着,二人在屋内,听雨落之声,下些象棋游戏。

    “老师,你可确定云韵明日就来?”怀揣着一些激动与忐忑不安,萧炎问道。

    “你要是再不注意,就又要输了。”药老不答,只是专注地看着二人正在进行的象棋游戏,苍老手指执禅木象棋,眉毛一挑,敲击在萧炎的一枚棋子之上,取而代之,然后将萧炎那枚棋子丢到一旁,“将军。”

    “我输了我输了...”萧炎无意下棋,只是在婚礼前的几个时辰坐立不安,以此来打发时间,从夕阳西下到现在漫天星辰,足足数个时辰,脑中难以平静,萧炎竟然一局都未曾赢过。

    “没意思...不下了。”吐出一口气,药老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这连胜几十局,现在愣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

    “老师...我刚才问的话您听了吗...”

    “你急个头啊...我几时骗过你?”白了一眼这傻傻的痴情汉,药老没好气地道。

    “呵呵...”有些尴尬,萧炎挠了挠头。

    “我说小炎子,你又不是头一回结婚,怎么这么紧张。”有些不解,药老坐回席子上,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想到云韵,我现在心就乱跳。”萧炎道,那旁若无人般吐出的情话,令药老眼皮一颤...

    “咦...这般恶心情话,你们还是自己独处的时候再说吧...”嫌弃地摆了摆手,药老道。

    “我现在该干什么...”如坐针毡,萧炎索性站起身来,绕着竹藤软座兜起圈子,却发觉无用,只好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旋即又觉得心慌,又站起身来,再转两圈。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见萧炎狼狈模样,药老笑道,“再来一局吧,你要是再输,明天你就自己去接新娘。”

    “老师...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

    “我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赢不了您啊...”

    “你这小子,少拍我马屁...”

    一点雨滴落在池塘中的荷叶之上,混杂着些许月光,晶莹剔透。在荷叶顶端矗立半晌,旋即失了平衡,沿着纹路滑将下去,荷势渐陡,雨滴也就越滑越快,直到飞溅出去,化为清脆的叮咚一声,与寻常雨滴一般落于池塘,掀起淡淡涟漪。

    ...

    吝啬了一夜,小气的朝阳终于犹犹豫豫地掏出一小点光芒,照亮了东方的天空,渲染成一片绚丽的红。雨住了,但地面仍有些湿润,空气夹杂着雨的气味,格外清新动人。

    萧家大院忙起来了,所有人都起得格外早,因为今日,是萧家家主萧炎的大婚之日,所有族人都格外欢喜。然而,这“所有族人”,得除了下了一夜棋的新郎萧炎,和新郎的老师药尘。

    “都几点钟了,怎么不见萧炎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时辰,薰儿对着彩鳞道。二人身着亮红色旗袍,皆是头戴赤金璃璎珞簪,三千青丝整齐扎起,优雅大气,端庄而美丽。

    “这等日子,都能睡过头?”有些恼火,彩鳞道,旋即转向一旁的萧潇,“去,看看你爹在干什么...”

    听得彩鳞吩咐,萧潇小眼睛瞄了一眼薰儿,见后者点头,方才欢快地跑开。

    “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叹了口气,彩鳞道,抬起头来,碰上薰儿也有些无奈的表情,二女相视一笑,皆是摇了摇头。

    小跑过几处长廊,萧潇来到萧炎房门前,举起粉嫩的小拳头敲了三下。良久,直到敲门声完全消失,未曾有人回应。踮起脚尖,又敲了三下,却只得到相同的结果。

    “臭爹爹,快起床啦!”眉头一皱,双手叉腰,萧潇嘟起嘴喊道,那模样,与彩鳞竟有几分相似。

    被萧潇的叫声猛地惊醒,从那片混沌的梦境中回过神来,萧炎晃了晃脑袋,将那一点眩晕从脑中赶走,看了看窗外太阳已完全升起,又看看时辰,萧炎着实有动手抽自己几个巴掌的冲动。

    “马上就来!”朝着门外大喊,萧炎赶忙起身,刚欲出门,却见散落一地的檀木象棋,又见一旁睡倒在棋盘上的药老,心中泛起一丝温暖,能不眠之夜陪自己闲聊下棋,也就只有药老了...

    “老师,起床了...”萧炎手指一点眉心,温柔的灵魂波动送入药老耳中,虽然温和,却有立竿见影之效,缓缓动了动身子,药老抬起一张写满疲倦的老脸。

    “是何时辰?”打了个哈欠,药老问道。

    “巳时已过半点...”

    “我靠!”

    一声脏话从嘴里飚出,药老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你这小子,自己长点心吧,是你结婚又不是我结婚...这等日子,能睡这么迟?云韵呢?”

    “老师,骗你的,辰时刚到而已。”

    “你又耍我!”

    身着喜庆的红色过腰长袍,头发梳成整齐的一束,手腕处带金丝镶玉配腕,浓眉似墨,眼眸深邃而有神,已换了几套衣裳,这套最让萧炎满意。端详了几番镜中的自己,萧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辰了?”萧炎转头问那一旁的萧潇。

    “不知道,但是娘亲说,叫你快点,新娘就要到了。”嘻嘻一笑,萧潇道。

    萧家大门处,萧战亦是身着红衣大袍,满脸笑意,四方宾客,齐聚于此,萧战一一拱手招呼,一旁药老亦是陪着。

    “天府联盟贺盟主新婚!”

    “炎盟贺盟主新婚!”

    “美杜莎女王麾下蛇人族恭贺炎帝新婚!”

    “太虚古龙一族贺炎帝新婚!”

    忙得不可开交,二人却心中欣喜,但心下却埋怨萧炎打扮甚久,此等重大日子,不亲自出来迎客,实属不合礼仪。

    “小炎子还没好吗?”心下思忖,药老刚欲转身前去打探,却见樱花飘散,旋即一道红色身影飘然踏空而来,只见萧炎风度翩翩,闲庭信步,面容整洁,帝王之气,溢于言表,却又掩藏于那和煦笑容之下。

    “呵呵,诸位久等...”春风满面,俊朗双手摊开,潇洒一笑。

    “见过炎帝!”

    周围恭贺之声响起,萧炎却摇了摇头,袖袍一挥,一股柔劲扶起众人,对着四方拱了拱手道:“各位于我,皆是有些恩情,萧炎能有今日,承蒙各位厚爱,今日并无炎帝,只有萧炎,还请不必客气!”

    “呵呵,炎儿能有今日,离不开在座各位的相助,今日炎儿大婚,还请一定开怀畅饮,不必有主客之礼。”摸了摸胡须,萧战亦是笑道。

    鲜艳的廊柱,涂成了喜庆的红,飞檐之上,有喜鹊前来,驻足半晌,又徘徊几圈离去,掀起阵阵清风,为这大喜之日再增添几分喜意。

    喜台之上,萧炎有些焦急地左右踱步,四方宾客已陆续就座,时辰迫近,自己已在门口守了许久,只是未曾见香轿前来,因此有些担心起来。

    “老师,时辰可曾有误?”

    “不曾。”

    “那怎还未见到云韵?”

    “你看天上...”

    一点粉红随风飘摇,随即化为万千樱花,散落开来,汹涌气流四处飞散,旋即空间撕裂,竟形成一道空间虫洞。樱群散去,只见众多花宗弟子身着红色喜袍,手中斗气凝聚,一众八人托举着黄花梨木轿,珠帘掩了香轿内里,蔚蓝顶棚,温润如玉,清澈如海。不知来者何方,却已见轿中佳人。

    “花宗众弟子贺炎帝与宗主新婚!”

    “新娘到!”

    萧家童子齐声喝道,香轿落地,似有暗香萦绕,点点飞花,散落其间。

    珠帘掀起,玉足点地,云韵身着红色喜袍,头戴金丝良玉凤凰发饰。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目若秋波,眉如墨画。红唇微抿,面有桃花,此等美人,天地间难觅同等,唯有绝代风华四字,方可形容。

    莲步姗姗,身形华贵,面带浅浅笑意,惊起天上仙子羡艳,引起凡间民女嫉妒。只令得周围众人目瞪口呆。

    再看萧炎,亦是眼眸惊愕,这般高贵淡雅气质,他还未曾见过,当下竟有些呆滞起来。云韵玉手在他头上一点,方才把他从那如痴如醉的状态中惊醒。相视一笑,十指相扣,与云韵并肩行在那足有百丈长的红毯之上。周围宾客此时也从惊愕之中缓过神来,掌声雷动,鲜花满地。

    沐浴在欢声笑语的海洋中,萧炎用余光瞟向云韵,后者此刻亦有些紧张,俏脸微红,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眼角。见萧炎转头,云韵亦略有些慌张,当下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去,却又觉得不妥,沉思半晌,却被萧炎手指捏起白皙瘦削的下巴,在云韵略有些惊愕的眼神中,吻了下去。

    红毯中央,飞花漫天,有情之人,久久拥吻...

    “好小子,太心急了吧!”一道呐喊声从宴客桌中传来,竟是萧炎的老友海波东。

    “别负了美人!”

    “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

    听得周围人如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云韵脸上浮现一抹桃红,玉手轻轻拍了拍萧炎胸膛,却见萧炎仍无放手之意,只好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萧炎吃痛,二者才终于从那大庭广众之下的羞人暧昧拘泥气氛中退出来。

    “咳咳!”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响起,旋即一席红袍一闪,药老便是凭空出现在二人之间,清了清嗓子,见身旁那俊郎佳人皆是有些害羞,露出一抹戏谑笑容,斗气裹了嗓子,便开口道:“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拨冗参加愚徒大婚,老夫在这里先替二位新人谢过大家。”

    掌声响起,颇有些排山倒海之势,声势之大,连屋顶都险些被掀翻。

    “好了,今日便由我这无良老师来主持婚礼。”笑眯眯地瞟了一眼满脸羞红的云韵,药老为老不尊地笑道。

    “此次萧炎猝然成婚,省去三书六礼,礼数不周,还望诸位见谅。”对着周围抱了抱拳,药老道,“那么,三书六礼可省,那拜堂之礼,却不可省。”

    十指相扣,相视一笑,二人皆是有些激动,这拜堂之礼过了,便意味着他们正式结为夫妻,从此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一拜天地。”

    萧炎握紧云韵的手,转向东南,深深弯下腰,做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

    “二拜高堂。”

    眼眶噙满幸福的眼泪,萧炎与云韵对着萧战与药老所在方向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彼此眼眸深处的深深缠绵与暗流涌动印入各自心中。云韵墨眉翠目,风情万种,身姿优雅,有如神仙下凡;萧炎温柔和煦,却有刚正之气深藏双目深处。郎才女貌,两情相悦,俊郎佳人,终成眷属。云韵后退一步,二人头碰头,再鞠一躬。

    此刻,天地共寂,唯有山洪暴发一般的掌声与欢呼声,这声音淹没了宴客堂,淹没了斗气包裹的声音,然萧炎心中宁静,凝视眼前佳人,想起情路坎坷,竟然鼻头一酸。再看云韵,亦是眼圈微红,心中有所触动。

    单膝下跪,萧炎直视云韵,已是难以平复心中激荡,声音颤抖,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已是泣不成声,云韵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我愿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