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过年不拜年
天亮了。
清晨的寒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冷，而县城机关家属院的小楼里，陈太阳一大家子人很热闹。
陈太阳妹妹一家小三口今年在这里过年，早早的到来，家里人全都去围着刚满月的陈太阳小外甥了。
陈太阳和妹夫李万卓将各种年节礼物拿进门，说说笑笑聊起来。
“来这一路上怎么样，高速上车多不多？”
“还行，这还没到放假的时候，一路上也没堵车。就是带着孩子不方便，不敢开太快，可人还总唠叨有病毒，连服务区都不让下，我直接一路硬撑着开回来的。”
李万卓说起来这一路上的经历，带着点小幽怨。
陈太阳笑了笑：“可人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的。不过，万卓，这次的事，我觉得可人比咱俩警惕的早。不说别的，就是消毒液和口罩这两项，一有单子都是大批量的需求。一般人可能没感觉，我做这个的，感觉最明显，大部分都是湘南那边的单子。我看着不简单，跟那一年买板蓝根似的。”
“不至于吧。买板蓝根的那年哪会儿我还上初中呢，啥都不懂的，学校就封闭了。这会儿总不能再来个封闭吧。”
“不知道。我想着，也不至于那个样。再说了，这过年的，不管啥事还能耽误了过年吗。”
说着话，两人把各种行李和年节物品送进屋。
等搬到最后的东西时，陈太阳打眼一看，差点笑出声。
“万卓，你们怎么还带了两箱子口罩啊？”
“可人让买的，还非得让买这种N95的，我说她，她也不听。说什么就算是没病毒，以后有雾霾了什么的也能用到。”
“这……行吧。”
陈太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摇头苦笑：“这现在口罩和消毒液还成了年货了，我车里还有两箱子消毒液，正打算给大舅和太勇哥那边送过去呢。你说这事弄的。”
有些事情说起来可笑，但说着说着就笑不起来了。
陈太阳和李万卓站到二楼阳台上的时候，抬眼就能看到外面一条马路之隔的社区办事处那边，不少社区工作人员全都是带着口罩在开阔的地方开会。
李万卓看着那边发了会儿呆，由衷感叹：“社区工作不容易啊，越到年根底下越是忙。对了，哥，我听可人说，你前天晚上还跟着太勇哥一起去打假了？”
“哎，没多大点事，就是带着咱太勇哥追了追人，等真正行动的时候，太勇哥早把我赶回家了。”
“嘿，这听着有意思，回头哥你跟我仔细说说，我当成个素材写到小说里。”
“行。”
陈太阳话音刚落，眼见那边社区的工作人员人群分散开，应该都是去忙工作了。而其中一个身穿制服的人则是直奔这个方向过来，隔着老远就朝阳台这边挥了挥手。
陈太阳和李万卓面面相觑，仔细看了看，才略过口罩认出那人正是陈太勇，赶紧挥手做出回应快步跑下楼。
三人在胡同口碰面，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陈太勇口罩上方的双眼目光严肃，眉头更是深深皱起来。
“小阳，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是让你出门就戴口罩的吗。”
当头就是一句训斥，把陈太阳和李万卓给弄懵了。
“那，那哥我们再回去戴口罩。”
说着话作势转身，陈太勇挥挥手。
“等等着，我说完了你们再去。万卓你们一家都回来啦？”
“回来了，哥。”
“除了在济南，没去别的地方吧，这些日子也没出差？”
“太勇哥，我这工作的有台电脑就行，哪会出差啊。再说了，孩子刚满月，我和可人整天就光伺候孩子了，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那行。回去戴个口罩，上社区登个记吧。想着把这半个月的出行情况全都写清楚了。小阳，你也去戴上口罩，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两人出来又回去，再出来，脑袋都是懵懵的。
李万卓去社区登记了。
陈太阳和陈太勇走在一起。
“太勇哥，找我啥事？”
“小阳，哥请你帮个忙。”
“哥你这话说的，咱兄弟……”
“哎，一码是一码，你听我说完。那个假冒伪劣消毒液的事你都知道，这两天队里正在追缴那些人的非法所得，也尽全力缴回已经售出的假冒伪劣产品。咱社区这边的受骗群众还都挺理解的，也主动上交那些假酒精。就是有个问题，追缴非法所得还得有一段时间。旁人还好说，光明盲人按摩店那边的郑光明损失不小……”
假酒精案子侦破之后，受骗的群众也都得到了通知。
那位盲人按摩师傅郑光明，自然也收到消息，还主动把还没用掉的那些假酒精消毒液上交到了社区派出所。
按理说，这等着后续赔偿处理就行了。
但是陈太勇还有别的想法。
“前几年，咱社区搞党员对点帮扶，我帮扶的其中一个对象就是郑光明郑师傅。这次郑师傅受了骗，也是我没能帮扶到位的责任。正赶上大过年的，不能让人连年都过不舒坦，所以，今天一早我想着先自讨腰包，暂时给郑师傅补上损失，让他好好过个年。可是人家死活不要，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从你这买点酒精消毒液给他送去。你听好了，是买啊，别跟我说不用钱那一套！”
话说到这，陈太阳也算是听明白了。
“行，哥，这事简单，我厂子里的货还多着呢，一直没敢动，想看看卫生部门那边又什么说法。这不马上过年了吗，我看这情况，估计也没什么太大问题。过了年开工也是往外卖。走着，我带你去公司，咱拉上一起送过去。”
“不行，我不能去。要不然郑师傅还是不要。你看看，你要是有空你就去一趟，没空的话就安排个配送员。人越少越好，送下东西就走，也别因为咱，让别人过多接触了。喏，钱，你拿着。”
说着话，陈太勇直接塞给陈太阳一个信封。
“哥，你这有点多了吧。”
“多的是给可人家孩子的，今年过年不一定能过来，压岁钱我先给了。还有，你小子警惕性高一点，千万别说没事。”
陈太勇走了。
陈太阳想了想，还是觉得太勇哥有点小题大做。
这两天一直关注相关报道，还没听说县城里有什么问题，很明显情况都稳定下来了。再说了，眼看着就要过年，谁能拦得住大家都不走动。
无奈摇摇头，拿出手机给配送员小刘打过去电话。
“小刘，家里人都挺好的吧。嗯，行，再给你个任务，按照光明盲人按摩店郑师傅那的用量，给人家送一年的酒精消毒液过去。听我的，要是有人问起来，你让他们来找我。那行，赶紧送过去，送到了就回家，好好陪家里人过年。”
事情就算是安排下了。
年也踏步而来。
除夕夜。
电视里2020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我们在这儿过年，你们却在帮我们过关……”
“我们爱你们，不只在今天，还在未来生命中的每一天……”
“你们停下出行的脚步，其实就是在刹住疫情前行的脚步，可能在那一瞬间你们会觉得孤单，但却可能是最不孤独的时刻，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和你们在一起……”
客厅里，一大家子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爱是桥梁》的节目。
陈可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手机。
“妈，你看看，我没骗你吧。湘南那边真的封城了。都不让往外出了，很严重的。明天你和我爸别出去拜年了，都在家里吧。”
“哎，过年哪有不拜年的。你们别出去了，就我和你爸去。”
“谁出去都不行，这个传染的。”
“那要是别人来拜年，你还不让人进门啊？再说了，你小叔小婶还说明天晚上来咱家吃饭呢，那也不让进？”
“不能吧，啥时候说的？小叔小婶都在县医院上班，他们不比咱清楚啊。妈，你在问问。”
母女俩为了拜年的事情说起来没个完。
李万卓抱着电脑，不停地刷新网页新闻报道，看见有关于湘南的就立马打开链接。
陈太阳扒开瓜子皮，将瓜子仁递给身边的爱人，眼睛却是盯着电视里的疫情前线画面，陷入沉思。
没多大会儿，节目结束了。
客厅门开启，父亲陈同生进门第一句就是：“刚才你们小叔打电话来了，说明天不过来了。医院加班，让咱们明天都在家，最好是哪也别去。非要出去也要戴口罩，别人来，尽量不让进门。”
这话一出，母亲曹兰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刚才陈可人说了那么多，也比不上在医院工作的小叔一句话管用。
“真不出去了？”
“嗯，不出去了。小阳你们三口子今晚上也在这边待着吧，先别回自己家了，看看情况再说。”
“好嘞，爸。”
一家人再次安静下来。
曹兰惠想的多了些，又问道：“不对啊，连年初一都不能出门了，那年初二还去不去你们大舅那。不是年年都聚会吗，不看你们姥爷去了？”
话音刚落，手机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来。
大家庭微信群里，正是大舅发出的消息。
大舅（曹定乾）：各位亲人，鉴于今年湘南出现的特殊肺炎病毒情况严重，我们要响应国家的号召，自觉隔离病毒。所以，在这里通知大家，原定于年初二的家庭聚餐取消。大家一定要听国家的，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国家添麻烦。好好待在家里，不拜年不是没人情味，是给国家做贡献。
大舅（曹定乾）：当然，年味也不能少。我带头，给大家发红包啦。
……
清晨的寒风吹在人身上有些冷，而县城机关家属院的小楼里，陈太阳一大家子人很热闹。
陈太阳妹妹一家小三口今年在这里过年，早早的到来，家里人全都去围着刚满月的陈太阳小外甥了。
陈太阳和妹夫李万卓将各种年节礼物拿进门，说说笑笑聊起来。
“来这一路上怎么样，高速上车多不多？”
“还行，这还没到放假的时候，一路上也没堵车。就是带着孩子不方便，不敢开太快，可人还总唠叨有病毒，连服务区都不让下，我直接一路硬撑着开回来的。”
李万卓说起来这一路上的经历，带着点小幽怨。
陈太阳笑了笑：“可人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的。不过，万卓，这次的事，我觉得可人比咱俩警惕的早。不说别的，就是消毒液和口罩这两项，一有单子都是大批量的需求。一般人可能没感觉，我做这个的，感觉最明显，大部分都是湘南那边的单子。我看着不简单，跟那一年买板蓝根似的。”
“不至于吧。买板蓝根的那年哪会儿我还上初中呢，啥都不懂的，学校就封闭了。这会儿总不能再来个封闭吧。”
“不知道。我想着，也不至于那个样。再说了，这过年的，不管啥事还能耽误了过年吗。”
说着话，两人把各种行李和年节物品送进屋。
等搬到最后的东西时，陈太阳打眼一看，差点笑出声。
“万卓，你们怎么还带了两箱子口罩啊？”
“可人让买的，还非得让买这种N95的，我说她，她也不听。说什么就算是没病毒，以后有雾霾了什么的也能用到。”
“这……行吧。”
陈太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摇头苦笑：“这现在口罩和消毒液还成了年货了，我车里还有两箱子消毒液，正打算给大舅和太勇哥那边送过去呢。你说这事弄的。”
有些事情说起来可笑，但说着说着就笑不起来了。
陈太阳和李万卓站到二楼阳台上的时候，抬眼就能看到外面一条马路之隔的社区办事处那边，不少社区工作人员全都是带着口罩在开阔的地方开会。
李万卓看着那边发了会儿呆，由衷感叹：“社区工作不容易啊，越到年根底下越是忙。对了，哥，我听可人说，你前天晚上还跟着太勇哥一起去打假了？”
“哎，没多大点事，就是带着咱太勇哥追了追人，等真正行动的时候，太勇哥早把我赶回家了。”
“嘿，这听着有意思，回头哥你跟我仔细说说，我当成个素材写到小说里。”
“行。”
陈太阳话音刚落，眼见那边社区的工作人员人群分散开，应该都是去忙工作了。而其中一个身穿制服的人则是直奔这个方向过来，隔着老远就朝阳台这边挥了挥手。
陈太阳和李万卓面面相觑，仔细看了看，才略过口罩认出那人正是陈太勇，赶紧挥手做出回应快步跑下楼。
三人在胡同口碰面，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陈太勇口罩上方的双眼目光严肃，眉头更是深深皱起来。
“小阳，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不是让你出门就戴口罩的吗。”
当头就是一句训斥，把陈太阳和李万卓给弄懵了。
“那，那哥我们再回去戴口罩。”
说着话作势转身，陈太勇挥挥手。
“等等着，我说完了你们再去。万卓你们一家都回来啦？”
“回来了，哥。”
“除了在济南，没去别的地方吧，这些日子也没出差？”
“太勇哥，我这工作的有台电脑就行，哪会出差啊。再说了，孩子刚满月，我和可人整天就光伺候孩子了，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那行。回去戴个口罩，上社区登个记吧。想着把这半个月的出行情况全都写清楚了。小阳，你也去戴上口罩，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两人出来又回去，再出来，脑袋都是懵懵的。
李万卓去社区登记了。
陈太阳和陈太勇走在一起。
“太勇哥，找我啥事？”
“小阳，哥请你帮个忙。”
“哥你这话说的，咱兄弟……”
“哎，一码是一码，你听我说完。那个假冒伪劣消毒液的事你都知道，这两天队里正在追缴那些人的非法所得，也尽全力缴回已经售出的假冒伪劣产品。咱社区这边的受骗群众还都挺理解的，也主动上交那些假酒精。就是有个问题，追缴非法所得还得有一段时间。旁人还好说，光明盲人按摩店那边的郑光明损失不小……”
假酒精案子侦破之后，受骗的群众也都得到了通知。
那位盲人按摩师傅郑光明，自然也收到消息，还主动把还没用掉的那些假酒精消毒液上交到了社区派出所。
按理说，这等着后续赔偿处理就行了。
但是陈太勇还有别的想法。
“前几年，咱社区搞党员对点帮扶，我帮扶的其中一个对象就是郑光明郑师傅。这次郑师傅受了骗，也是我没能帮扶到位的责任。正赶上大过年的，不能让人连年都过不舒坦，所以，今天一早我想着先自讨腰包，暂时给郑师傅补上损失，让他好好过个年。可是人家死活不要，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从你这买点酒精消毒液给他送去。你听好了，是买啊，别跟我说不用钱那一套！”
话说到这，陈太阳也算是听明白了。
“行，哥，这事简单，我厂子里的货还多着呢，一直没敢动，想看看卫生部门那边又什么说法。这不马上过年了吗，我看这情况，估计也没什么太大问题。过了年开工也是往外卖。走着，我带你去公司，咱拉上一起送过去。”
“不行，我不能去。要不然郑师傅还是不要。你看看，你要是有空你就去一趟，没空的话就安排个配送员。人越少越好，送下东西就走，也别因为咱，让别人过多接触了。喏，钱，你拿着。”
说着话，陈太勇直接塞给陈太阳一个信封。
“哥，你这有点多了吧。”
“多的是给可人家孩子的，今年过年不一定能过来，压岁钱我先给了。还有，你小子警惕性高一点，千万别说没事。”
陈太勇走了。
陈太阳想了想，还是觉得太勇哥有点小题大做。
这两天一直关注相关报道，还没听说县城里有什么问题，很明显情况都稳定下来了。再说了，眼看着就要过年，谁能拦得住大家都不走动。
无奈摇摇头，拿出手机给配送员小刘打过去电话。
“小刘，家里人都挺好的吧。嗯，行，再给你个任务，按照光明盲人按摩店郑师傅那的用量，给人家送一年的酒精消毒液过去。听我的，要是有人问起来，你让他们来找我。那行，赶紧送过去，送到了就回家，好好陪家里人过年。”
事情就算是安排下了。
年也踏步而来。
除夕夜。
电视里2020年的春节联欢晚会。
“我们在这儿过年，你们却在帮我们过关……”
“我们爱你们，不只在今天，还在未来生命中的每一天……”
“你们停下出行的脚步，其实就是在刹住疫情前行的脚步，可能在那一瞬间你们会觉得孤单，但却可能是最不孤独的时刻，因为我们所有的人都和你们在一起……”
客厅里，一大家子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爱是桥梁》的节目。
陈可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手机。
“妈，你看看，我没骗你吧。湘南那边真的封城了。都不让往外出了，很严重的。明天你和我爸别出去拜年了，都在家里吧。”
“哎，过年哪有不拜年的。你们别出去了，就我和你爸去。”
“谁出去都不行，这个传染的。”
“那要是别人来拜年，你还不让人进门啊？再说了，你小叔小婶还说明天晚上来咱家吃饭呢，那也不让进？”
“不能吧，啥时候说的？小叔小婶都在县医院上班，他们不比咱清楚啊。妈，你在问问。”
母女俩为了拜年的事情说起来没个完。
李万卓抱着电脑，不停地刷新网页新闻报道，看见有关于湘南的就立马打开链接。
陈太阳扒开瓜子皮，将瓜子仁递给身边的爱人，眼睛却是盯着电视里的疫情前线画面，陷入沉思。
没多大会儿，节目结束了。
客厅门开启，父亲陈同生进门第一句就是：“刚才你们小叔打电话来了，说明天不过来了。医院加班，让咱们明天都在家，最好是哪也别去。非要出去也要戴口罩，别人来，尽量不让进门。”
这话一出，母亲曹兰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刚才陈可人说了那么多，也比不上在医院工作的小叔一句话管用。
“真不出去了？”
“嗯，不出去了。小阳你们三口子今晚上也在这边待着吧，先别回自己家了，看看情况再说。”
“好嘞，爸。”
一家人再次安静下来。
曹兰惠想的多了些，又问道：“不对啊，连年初一都不能出门了，那年初二还去不去你们大舅那。不是年年都聚会吗，不看你们姥爷去了？”
话音刚落，手机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来。
大家庭微信群里，正是大舅发出的消息。
大舅（曹定乾）：各位亲人，鉴于今年湘南出现的特殊肺炎病毒情况严重，我们要响应国家的号召，自觉隔离病毒。所以，在这里通知大家，原定于年初二的家庭聚餐取消。大家一定要听国家的，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国家添麻烦。好好待在家里，不拜年不是没人情味，是给国家做贡献。
大舅（曹定乾）：当然，年味也不能少。我带头，给大家发红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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