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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

    “师父,林爷爷的儿子病情不严重吧?刚才他都没有提的,一点都不急。”

    “急不急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还是缺点儿稳重啊年轻人。”傅大夫背着手感叹。

    “那年轻人还是一辈子不稳重吧。”

    眼一瞪:“贫嘴!”

    后来陆青予跟着看林老爷子的长子,已经成植物人三个月了还真不用急一时半会儿。

    林老爷子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就是床上躺的那个,叫林亦柱,女儿叫林亦弦。

    “是不是还差个思华年啊。”忍不住问。

    林老爷子背着手:“华年是亦弦的女儿。”

    还真有!一弦一柱思华年。

    训了她一句:“长辈说话小辈插什么话,站好!”

    好吧...

    林亦柱三年前从京城回来后就得了怪病,先是时常感到浑身发麻,也请大夫看了,却查不出什么究竟。没想到几天后足部就发麻失去大半知觉。

    接着就是腿,腰...这两年都是被人服侍起居,浑身僵化越来越严重,失去行动能力说话能力。就在三个月前,林亦柱睡下后再未醒来,呼吸还有,可就是如何叫喊都没有反应。

    三个月来完全靠佣人灌米汤和稀粥才活得以存活,可人已经骨瘦如柴,形状可怖,只能说是苟延残喘。

    “这几年老夫也不是没有寻医问诊,花重金请名医,就是连江湖游医都亲自去请了,都说药石无医。”林老爷子心痛难忍,他唯一的儿子,就这样一病不起,偌大的家业该如何是好。

    傅大夫闻言拧眉,他已经给林亦柱把脉检查过了,确实病得奇怪:“是从京城回来后忽然患病?”

    器官机能完好,浑身肌肉组织被一种黑气充斥,这才导致肌肉僵化破坏痛觉神经。神识检查后得出结果,陆青予十分同情床上的人,因为她知道这人还活着,而且此刻清醒着。只是丝毫不能动弹,该有多痛苦煎熬,怕是无数次想一死了之,可连死都办不到。

    林老爷子无奈地点头:“那段时间柱儿到京城打理生意,走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后就如此。”

    沉吟片刻,又问:“林少爷在京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老人眸中精光一闪,忙问:“傅小兄弟是不是知道什么?”

    “只是推测,”傅大夫将自己数年前所见所闻都一一道出,“当年我还在保春堂坐诊,遇到一家人来治病的,前期症状与林少爷如出一辙,都是从足往上渐渐失去知觉。不过后来发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当时那家人非咬定是家中大哥的独子下的毒,可那孩子才五岁,怎会有如此毒物?再说是不是毒都未可知。”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傅大夫没有机会再见到那家人。

    闻言老人却是浑身泄了气,直道,难怪,难怪。

    确实是中毒。陆青予诧异,还是魔气之毒,那股黑气就是魔气。下毒之人估计就是想让人一辈子不能动弹,备受煎熬活活饿死。这个位面竟然有魔修?

    问题大发了。陆青予并不知对方深浅,但是可以得知那魔修修炼时间远远比自己要早。

    林老爷子将三年前查到的事情娓娓道来。林亦柱在生意上的天赋只算是中规中矩,算不得出色,但是一直有林老爷子护着,才能在生意上顺心顺水。

    这件事还要扯到醉香楼,当时云洲最大的酒楼还是林家的,醉香楼还不存在。可就在那段时间醉香楼神秘出现,并以一种令人诧异的速度发展起来,很快威胁到林家的酒楼。

    而林亦柱就是去处理那件事的,那也是林亦柱第一次吃瘪,气恼之下使了些腌臜手段。这一点林老爷子并不怪那下毒之人,左右是自己的儿子破了规矩,如今都是应得的。

    “想来,应该就是那醉香楼背后之人下的毒。这些年林家的酒楼避开争锋,屈居第二,倒和醉香楼没什么摩擦,”林老爷子叹气,“醉香楼行事狠辣果断,恐怕求不到药。傅小兄弟,你可有法子?”

    “我...试试吧。”其实傅大夫并没有什么信心治好。

    “那便有劳了,缺什么尽管告知,药材任取。”

    以往都要问陆青予如何,今日诊完病傅大夫却是沉默不语埋头思索,大步往厢房去,不多时就将小徒儿甩在身后。

    出来的时候没带薰儿,陆青予发现自己迷路了。

    林府光下人就有几百号人,还是林老爷子遣散大半的结果,可想而知宅子有多大。

    拐了几个弯都没找到眼熟的路,正打算将小花精召唤出来问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突然听到一阵急促地咳嗽声。

    鬼使神差的,循着咳嗽声走去,刚看到一扇院门视线就被位绿衣丫鬟挡住了视线。

    “这位姑娘是谁?何故在林府游恍?”丫鬟警惕地问她。实在是陆青予穿着太过于平民,面料连林府的下人都比不上,又在这里探头探脑的,不由警惕。

    陆青予最蛊惑人的就是这张脸,眨眨眼天真不已:“小姐姐我是跟我师父给林大少爷治病的,在这里迷路了。”

    闻言松了口气,换上笑脸轻声道:“你且等会儿,我带你去厢房。”

    丫鬟就要进去知会一声,陆青予叫住她:“前面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是有人病了,你如何得知?”

    “我听到的,”仰着脸回,“我听她咳嗽的声音应该是多年积病,是不是体弱多病时常心悸气喘?”

    “天呐!”绿衣丫鬟掩唇惊呼,光是一个咳嗽声就能说出症状,这小姑娘也太神奇了,难道那府中传遍的傅大夫是神医?连徒弟都如此了得,“只是听到咳嗽声就诊断出的?”

    “这不难,因为她都咳得上气不接下去,快喘不上气了,但是咳嗽声又有疲弱的现象,”将自己知道的如实说出来,这是还没用上神识,光凭闻,“要我进去看看吗?”

    “姑娘且稍等片刻。”

    丫鬟快速迈着小碎步进院子禀报小小姐,片刻后又出来,对陆青予的态度再不似方才对小孩子一般,恭敬慎重不少:“我家小小姐有请。”

    一进院子,陆青予就闻到股浓重的药味,院中多是蓝衣丫鬟,像方才那样穿绿衣的只有三四个。林府的下人分四等,不同等衣着不同色,很容易区分。蓝衣的是三等,而绿衣则是二等。

    院中有个鹅暖石铺的小池塘,池塘上中荷花七八朵。水上一六角亭子,里面坐了位十二三岁的紫衣姑娘。

    林黛玉!陆青予见到紫衣少女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起那位孱弱娇美的林妹妹,脸上没有血色,肤白如纸,身形纤细如骨,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和陆春月矫揉造作的柔弱完全不同,这是真的连女人的保护欲都能勾起来的娇柔。

    若是张开了又该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子。

    紫衣少女未想真是个六七岁的女娃娃,惊诧后微微一笑,对绿衣丫鬟道:“快带她过来。”

    这一笑世间美景失色。

    陆青予眼珠子黏在她身上,满脑子小火车呜呜呜:“小姐姐你是小仙女吗,好漂亮。”

    若是大人说出这句话来只让人觉得轻浮露骨,可如今被她这么呆呆萌萌地直接说出来,众人只觉得好玩儿,绿衣丫鬟笑:“小小姐快看她还会夸您是仙女呢。”

    华年也是笑得香肩耸动,可没笑一会儿又剧烈咳起来,闹得丫鬟们一阵惊慌。陆青予忙抓住她的手,缓缓输入灵气。

    闻声赶来的一个嬷嬷模样的妇人却是惊呼:“哎呀快将她手拿开!别碰了小小姐。”丫鬟们就要去抱开陆青予。

    是华年突然挥手叫退,惊疑地瞧着抓着自己的这双小手。

    陆青予看到美人就想起前世穿一个裤裆长大的汤圆,没由来的一双眸子里全是信任。

    华年都快被这双充满信任会发光的眼睛恍花,反手握住陆青予柔软的小手:“谢谢,我好多了。”却没说谢什么。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灵气入体的感觉是忽略不了的。

    “我叫华年,你呢?”

    “陆青予,青草的青,给予的予。”鼻子发酸,想汤圆了。

    嬷嬷却是义正言辞阻止华年的举动:“小小姐,你身子骨弱,若是让人碰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她的身上干不干净。不知道上哪儿跑出来的野丫头,小小姐您可是千金之躯。”

    不愉地蹙眉,轻声道:“王妈妈,我没事。我跟青予很合眼缘呢,想和她做个朋友。”

    方才领陆青予进来的绿衣丫鬟,翠衣解释:“这位是老爷请来为大少爷治病的傅大夫的徒弟,是林府的贵客,王妈妈。”

    王妈妈却是瞪了她一眼,责问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照顾小小姐的,明明知道小小姐身体不好还由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随便接近,小小姐若是出了好歹便将娘们一个个都发卖了!”

    翠衣红眼,不敢再说话。

    “王妈妈,我都说没事了。”华年浑身没什么力气,语气对这个在林府几十年的老嬷嬷淡了几分。

    这节奏是奴大欺主啊。陆青予明显感觉到华年身上的不喜,也不明白为什么华年这个当主子的还要忍下人。更何况被骂的还是自己,这谁忍得了。于是对华年说:“年姐姐,身体可以弱,但是脾性不能弱。”

    这是当着自己面跟小小姐说自己不是呢。王嬷嬷刚想发怒赶人,却对上华年明显不愉的目光,心下咯噔一声,眼珠子转了转,转而打感情牌:“奴婢,奴婢这不是太担心小小姐吗,当初小姐可是嘱托奴婢好生照看着小小姐,奴婢还想看小小姐嫁人生子那一天呢。”

    感情是母亲带在身边的下人,难怪堂堂林府小姐如此尊重。

    叹了口气,华年何尝不知是自己太纵容下人了:“王妈妈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忙了。”

    欲言又止,见她态度坚决王嬷嬷识趣地笑了笑,退下了,走前暗暗瞪了陆青予一眼。小蹄子祈祷别落老娘手里,否则有你好看的!

    吐了吐舌头,就喜欢你这讨厌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好笑地轻责:“你呀你呀,利用我还得意上了,呵呵。”

    “她本来就对你态度不好嘛,人不能太纵着,被纵坏了华姐姐也有责任的。”

    华年闻言神色忧伤:“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当年伺候过母亲的人就剩王嬷嬷一个,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惩以大戒,又不是要卖了赶了,年姐姐的病最忌讳生气忧思过重。”

    那么多大夫也是这么跟华年说的,不由对眼前的小丫头愈加好奇,将其他下人都屏退了只留下翠衣一个,这才问陆青予:“实话说,我本不信你如此小的年纪能治好我的,最多也就能看出症状了。可就在方才...病了这么些年,本早已不抱希望。青予妹妹你可知道如何治好我。”

    “能的呀。”实话实说,其实她刚才用神识给华年查看了一下身体,对她来说恰好是这种病看着严重其实很好治。比小傻子身上的各种奇毒好治多了。

    华年面颊潮红,捂着胸口差点喘不过气。翠衣赶忙上前给她顺背,帮自家小姐问:“你可说的是真的?没诳人?”

    “年姐姐长得这么漂亮,我骗你们做什么,”理直气壮地当个颜狗,从怀里,其实是从空间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恢复元气的,可以让你的身体舒服些,等我把治病的药配好再拿给你,到时候再配合施针,不出两个月就能痊愈。”

    就两个月?两人都半信半疑,要知道小姐这病可是十几年都没治好,难道了多少神医。

    陆青予继续说:“年姐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应该是在母体中的时候母亲中了毒,才伤及到了还是胎儿的年姐姐。”

    “中毒?!”华年猛然被转移了注意,连自己的病不顾了,直瞪瞪地盯着她,“我母亲中了毒?可是真的?...抱歉,我没弄疼你吧。”歉意地收回手,某种全是对这个问题的关心。

    就一个病情诊断是不是牵扯出什么不得了的秘辛了?陆青予想不出缘由,只是老实回答:“是中毒了啊,年姐姐应该是不足十月早产吧?您母亲身体肯定被伤的不轻。”

    华年闻言却是怔在那儿,失了魂儿一样。

    还是翠衣跟陆青予解释:“陆姑娘,我家小小姐确实是八月就生产,不足十月,小姐她...她生小小姐的时候去世了。”

    难怪...陆青予担忧地看向华年。

    良久,华年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对着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无数疑惑和怨恨涌来。中毒,竟然是中毒吗?呵,好一个东盛侯府,好一个东盛侯府啊!

    华年两只手已经掐白了。陆青予柔弱无骨的小手握着她,歪着脑袋道:“年姐姐,要保持好心情养病,等病治好后想什么都没问题!”

    怨气消散,被萌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揉揉她的小脑袋:“年姐姐知道了,多亏青予妹妹,给了我新生。为什么,明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却敢帮我。”华年不蠢,知道陆青予其实并不想暴露这一身本事,所以才帮她瞒着。

    “因为你漂亮啊。”扬着脑袋回答。

    “那我还要感谢母亲给我的这般样貌了,呵。”轻笑。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能感觉到陆青予的善意。

    没有一丝恶意的善良。

    陆青予跟华年玩了阵,连时间都忘了。华年虽然才十三岁,可她早慧,聪明,两个人交往的时候竟然少有障碍和隔阂。这也是陆青予到这个时代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杨春燕对她来说就是妹妹,小屁孩。

    直到午睡起来的金鸿为了找她将林府几乎闹了个翻天才有下人东问西问找到华年院子,金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竟然还找到这儿了。三四个丫鬟愣是没拦住,少年冲进来直直冲向陆青予,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华年常年养在闺中,见过的男子除了下人,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哪里见过陌生男子闯院子的荒唐事情。不由吓得红了脸。

    “没吃饭吗!一个人都拦不住,快拦住啊,别让他闯进来!”翠衣那个急得啊。

    也不知道这小傻子怎么了,在陆杨村还好,一进了县城就愈发离不开陆青予。不想给华年带来麻烦,忙带着金鸿要离开。

    华年忍不住偷看了金鸿一眼,问陆青予:“这位是何人?”

    “也是我的病人。”说罢拉着金鸿就走了,回去再教训这小傻子。

    还好林老爷气量大,得知闹剧缘由后并没有生气。

    晚膳时,翠衣才将陆青予下午给的药瓶拿出来,有些犹豫:“小小姐,要不我先吃一颗吧,我也不是不信青予,就是谨慎一点总归是好的。”

    “不必了,拿来吧。”笑道。

    “可...”

    “曾经素不相识的人有什么要害我的。”笃定道。

    按陆青予吩咐的饭后一粒,药丸下肚后浑身暖洋洋的,疲惫感消散,说不出来的舒爽。仿佛连绵的阴雨天突然放晴,压抑的情绪被暖阳驱散。不由紧握着瓷瓶怔怔道:“我有些信她是能救我的人了,翠衣,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翠衣也是欣喜,她也看出小小姐脸上有了血色:“小小姐,青予有如此医术何不请她救大少爷?”

    想了想,摇头道:“青予太小了,如此锋芒若是暴露必是多方虎视眈眈。她本可对我的病冷眼旁观隐藏保护自己,不必多惹事端。救不救,救谁,都是青予妹妹的意愿,万不可强求。翠衣,青予为我治病的事情决不能传出去,可明白?”

    “奴婢省得的。”

    华年想的是,今日见了陆青予,才知多年闺中生活只是管中窥豹,外面奇人异士又岂是眼看着的那样,怎知一个稚童都有可能是神医圣手,又怎知,人心的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