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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最难是离殇

    在得知张晶的情况以后,袁松也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师父和师娘。

    二老的年纪都大了,肯定无法接受。

    袁松和袁竹只能私下商量对策。

    “袁竹,他平时不和任何人说话,也就是和你打闹多一些,要不你对他的态度改一改,看能不能让他有些改变,哪怕安心留在窑厂给我帮忙都是好的。”

    袁松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如今拜张氏夫妇为师,那他与张晶也算是兄弟了,他不忍心看自己的兄弟堕入深渊。

    “我才懒得管呢,一块烂泥糊不上墙,就让他继续堕落吧。”

    他用傀儡跟踪张晶几次,目睹了张晶夹着烟卷吞云吐雾,满嘴的脏话,还不时地与那个瘸秧子讲一些荤段子。

    要说之前袁竹对张晶的恨,就是难忘当年的尿裤子之仇,很单纯,并无恶仇。

    可是现在不同,他对张晶是发自内心地嫌弃和厌恶。

    听到袁竹这么说,袁松也是不住地摇头。

    “袁竹,张氏夫妇是我的师父和师娘,这样算来,张晶也算是你我的兄弟了,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你就算是帮我,去和他聊聊。”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袁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行吧。”

    从这天开始,袁竹和张晶的打闹更加激烈了。

    张氏夫妇看到两个年轻人在院子里打来打去,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怎么就相互看不对眼。

    打得多了,两人也就习以为常了,要是哪天没打,老两口还会问一句。

    “今天是不是饭不够,没吃饱啊?”

    本来张晶一直打不过袁竹。

    可是这几天有了一些翻盘的迹象,他能从袁竹那里占到一些便宜了,占到便宜以后,张晶总能高兴半天。

    晚上张晶要出门的时候,袁竹都会故意找茬不让他出去。

    前两天还有效果,张晶真的没有出门。

    后来的几天就没有效果了,张晶为了出门都和袁竹动刀了。

    平时两人赤手空拳地打闹也就算了,真动起刀来,那性质就变了。

    袁竹也没办法,也只得作罢。

    对于张晶。

    袁竹也没想着一上来就能和他谈心,两人并不是什么知心的朋友,硬谈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只能先想办法改变张晶的生活和习惯,之后再徐徐图之。

    袁竹想通过平时打闹,先改变张晶浑浑噩噩的状态,同时尽量消耗他的体力和精力,只有把他留在家里,才能想后续的办法。

    同时袁松也会适时地邀请张晶给自己帮忙,最初张晶还会帮一下,可是慢慢地,张晶的抵触情绪也越来越强。

    袁松再请他帮忙,只能遭到对方投来的一个大白眼。

    一段时日过去,张晶不但没有任何的改变,反而变本加厉。

    常常一出门就是好几天不回来,回来也只是睡觉,袁竹再想和他打都找不到机会了。

    “哥,不行我们就用强吧,拿大铁链子把他锁在窑厂,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如果可以放开手脚,能够不择手段的话,袁竹有的是办法治他。

    当初就连倪沐阳那样身经百战的人都会栽在袁竹的手里,就别说整治一个小小的张晶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袁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就由他去吧,人这一辈子如果不经历一些令他后悔终生的事情,是很难觉悟的。”

    对于张晶的事情,袁松也不想再费心了,等他吃亏醒悟的那一天再说吧。

    知道他没有工作,没有钱。

    袁松担心张晶因为钱的方面,在外面做出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就让袁竹私下里常给他一些零花钱。

    令人意外的是,“给钱”这个无心之举,反而起到了一些好的效果。

    张晶每次回来也不再和袁竹起争执了,偶尔回来的时候,还会给袁竹带一些小零食。

    袁松经常能看到,有两个身影并肩坐在土窑上看着夕阳,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选土、制泥、塑坯、上粙、烧结,日复一日。

    袁松每天都在专心地学习瓷器和琉璃的烧制工艺。

    张氏夫妇也没有藏私,全心全意地将一身的本事都倾囊相授。

    春去秋来,冬雪夏蝉。

    很快就过去了一年。

    张晶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之前偶尔还会和袁竹通一两次电话,后来连电话也不打了。

    袁松每次和袁竹聊起张晶,袁竹都是沉默不语。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呈翔市地处江南,很少见到雪,今年却下了很大的雪。

    今天又是一个雪天,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

    这几日因为大雪,袁松给大家放了假,并没有开窑。

    龙窑和凤窑都被白雪覆盖,远远地看去,就像一条冰龙与一只雪凤相对而立。

    整个窑厂在一片洁白中,显得是那样的静谧。

    袁竹打着伞,孤零零地站在窑厂门口。

    袁竹一脚踢出,脚下的雪被高高的扬上空中,与飘落的雪花一同随风而去。

    江晨推着袁松从窑厂中出来。

    刚才江晨找不到袁竹,就出来找他,远远地看到袁竹伫立在雪中,背影中略显失落。

    江晨担心的去将这事儿告诉了袁松。

    袁松坐在轮椅上,江晨在后面给他打着伞。

    “他有说哪天回来吗?”

    听到袁松的问话,袁竹摇了摇头。

    前两天张晶终于打电话了,说他要回来,可是并没有明确地说是哪一天回来,自那以后,每天袁竹都会在门口等一会儿。

    “哥,你先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再等一会儿。”

    在袁竹的语气中难得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袁松的心里也有些复杂,当初让弟弟去接近张晶,不知是对还是错。

    看着袁竹的身影,袁松摇了摇头。

    “江晨,我们先进去吧。”

    江晨推着轮椅调转身形,可是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师父,你看那里是不是一个人?”

    这一年的修炼,再加上刘罡的丹药配合,江晨的【原力】也大有长进,视力与听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常人。

    袁松顺着江晨的手指望去,前方只有白茫茫一片和漫天飘舞的雪花。

    “哪里有人?我怎么没看到?”

    “师父,那好像真的是一个人。”

    袁竹听到二人的对话,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他从早上就站在那里了,一动不动。”

    显然袁竹早就看到了那个人,只是没有理会而已,而这却引起了袁松的兴趣。

    “走,我们过去看看。”

    这样的大雪天,是什么人会在雪里站一天,一动不动。

    江晨目力所及之处,已经是不近了。

    就这样,江晨推着袁松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那人的近前。

    此时袁松才看清,还真是一个人。

    也难怪他看不到,那人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领口处围着一圈纯白的狐毛,白色与笼盖四野的雪融为了一体,别说那么远,就算在近处,不注意看的话,都很难发现。

    再走近一些,袁松看到那人虽是一个男子,却眉目如画,袁松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那人被冻得皮肤微微泛红,每一次呼吸都化成白色的雾气,可是他依然伫立在雪中一动不动。

    在那人的面前有一个石碑,因为距离的关系,袁松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字。

    只觉得这个画面太美了,就像电影中的定格画面。

    再走近一些,那名男子也发现了袁松和江晨的到来。

    他缓缓地转头朝着二人望来。

    “你好,我是附近龙凤窑厂的。”

    袁松赶紧作了一下自我介绍。

    当男子面对他时,袁松的心里莫名悸动了一下。

    这名男子有着令万千女子都爱慕的容颜,袁松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给惊艳到。

    眼前这人的打扮和气质,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人。

    男子白色的斗篷内露出半截蓝色印花的长条形布包,借着微微敞开的斗篷,可以看到他里面穿的也是一身白色古装。

    在这个现代,会这样一身打扮的人十分地少见,如果走在街上的话,肯定会吸引来不少的目光。

    男子看到袁松和江晨,朝着二人微微地一笑,那绝美的笑容配上这漫天的飞雪,袁松不自觉地轻吟道。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好——好一首《白梅》”

    男子不吝赞叹了一声。

    清朗的男声穿过片片雪花,听在袁松的耳中犹如琳琅玉振,又似春日暖阳。

    那名男子干脆在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将怀中的长条形包裹打开,蓝花布下缓缓露出一张古琴。

    男子将琴横放于膝上,搓了搓早已冻僵的双手,玉葱指轻轻落下。

    一声,厚重磅礴,如大地般安然静谧。

    二声,清丽如霜,如轻云般直上九霄。

    这琴音犹如九霄环佩、又似雪夜敲冰,自带一种净化灵魂的力量。

    初听似飞雪漫天、再听如傲骨临风,曲调三叠三弄,配上眼前的苍松、青石,好一幅绝美的画面。

    袁松和江晨都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一曲作罢,男子轻笑着望向袁松。

    “此曲《梅花三弄》可听得?”

    袁松朝着男子施了一礼。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妄闻宫商,三生有幸。”

    听到袁松的话,那名男子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男子也不待袁松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又弹了起来。

    铮铮之音,如吉凶路塞、如山间慎行,又如泥淖裹足。

    忽而幽思万里、忽而牵肠挂肚、忽而又婉转如泣。

    弹得一半之时,男子再也弹不下去,双手掩于弦上,指尖微微轻颤,终是没有再弄宫商。

    琴音骤停,袁松也猛然惊醒,不知何时,脸上已有泪珠悄悄滑落。

    江晨也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鼻子。

    袁松似有所感,口中轻吟。

    “催促年光,旧来流水知何处。断肠何必更残阳,极目伤平楚。”

    男子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袁松。

    “仁兄可听懂了此曲?”

    袁松摇了摇头。

    “不懂。”

    “可是你刚才吟诵的那句诗……”

    男子并不相信袁松没有听懂这曲《忆故人》。

    袁松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珠,长舒了一口气化解心中的郁结后,才淡淡地说道。

    “你刚才这曲并非弹给我听,而是弹给这碑上之人,弹给这黄土之下的香魂,想必她才是你的知音吧?”

    刚才袁松就已经看清了石碑上的字。

    上书《不栉进士·心照·柳知周之墓》

    不知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眼前之人如此曲殇情抑。

    “好——好一个黄土下的香魂。”

    男子朗声赞叹。

    “今日是我心照好友柳娘的生祭,有幸得遇仁兄,定是柳娘在泉下穿引,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定与仁兄豪饮一杯。”

    看着男子一脸豪情,袁松心中也大为所动。

    “酒是没有,舍下有些好茶,可愿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