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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于力之死(十二)

    12、

    当晚,元石就接到舅父的回话,他在一家专门投资电影电视剧的公司当副总,与滨城电视剧基地很熟,据他说滨城正在开拍以及计划投拍的几部电视剧的导演他都帮着仔细问过,他们并未听说过一个叫于力的女演员加入,但滨城过年前后有两台大型晚会,涉及各种类型的节目,节目现在还处于甄选阶段,这种地方性质的晚会,中选的节目有很多决定因素,上面有人递话,自然是最可靠的;但是,这两台晚会截至目前报上来的节目中也没有一个叫于力的演员。

    这个方向让元石精神一振。

    舅父把两台晚会的总策划给他发到邮箱,虽然策划稿里并没有于力擅长的柔术,可是种种迹象,包括她身上的伤似乎都预示着她正在准备演出节目。

    在向警的帮助下,元石把目标锁定在滨城文化局局长戴向伟身上。

    2000年戴向伟从戏曲学校毕业后曾到长乐镇文化站当干事,当时长乐演艺业蓬勃发展,他克服困难扶持起五家演出团体,星星团就是他在任时发展壮大起来的,五年后他连跳三级,进入滨城文化局,一步步做到今天的位置。

    方平如果要为于力谋一个出路,第一个要找的人就应该是他。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能够左右一台晚会的节目选择。

    可是调查结果却令人沮丧,戴向伟及相关家人两年间没有一人住过院,尤其是他本人,去年七月至今年五月期间一直坐镇BJ为滨城前海古城申请非遗,虽然他每周都会回滨城,但回来后常常因为需要处理积压的工作而加班,连回家的时间都很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和于力见过面。

    但元石还是向戴向伟约好时间去拜访了他。

    市政府还在老城区锦绣街,这里以前是滨城的法租界区,街道左右都留有不少歌德式的建筑。

    文化局在附楼三楼,元石在一楼做好登记,门卫就让他直接进去,显然戴向伟打过招呼。

    敲门进去,办公室里果然只有戴向伟一人,他坐在办公桌后,神色严肃,不等他自我介绍,就伸手把他让到沙发上,从茶几底下掏出一瓶水推过去,“没想到方平师徒都……”他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世事难料。”

    “四年前,星星团解散,他们师徒是否来找过你?”

    “五年前方平就来找过我,想让我给星星团指条活路,我告诉他这种形式的演艺已经落后于时代,想活下去只能转型,他问我怎么转,”他苦笑一声,“这还真难倒我了,我说京剧被视为国粹,该没落也照样没落,他没听我的,我也理解他,几十口子人指着他吃饭,哪有说放就能放。

    四年前星星还是撑不住散了,他带着于力又来找我,希望我为她找个出路,最好别离开舞台。我知道于力柔术天赋极佳,可她生错了时代,如果早个一二十年,走向世界都不是难事;遗憾归遗憾,谁又能阻拦时代的车轮,而且市里几个文化团体也都名存实亡,有点本事的都跑去拍电影电视,次点的也去酒吧助演,我实话实说,找个工作没问题,但要上舞台大约不太可能。方平死后我还特意给于力打过电话,我说文化局下面有几个公司,可以介绍她去当业务员。她当时含含糊糊,后来一直也没与我联系。”

    元石在笔记本上随意记了几个字,心里却掠过一丝怅然。

    “您觉得他们师徒会去找别人找办法吗?”他不知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没有。

    戴向伟精明地瞥他一眼,非常通透,“长乐文化站我的前任叫崔利民,已经病故,我的下任现在还在长乐混日子。”

    他的意思很明白,除了他于力师徒无人可找。

    “可据我们调查,于力如果不死,很有可能最近要冒头,你觉得谁会帮她?”

    戴向伟往沙发上一靠,看不出神色,“很多,资方,有权有势的。”

    “你是说她做了权色交易。”

    “我没这么说,或许是机缘巧合吧,你不能否认,人这辈子有时候运气很重要。”

    “你是22号回的滨城吧?”

    “对。”

    “那么,23号晚上至24号凌晨五点左右,你在哪里?”

    “我就在办公室。”戴向伟似乎早就猜测到他会这么问,“有秘书做证,还有监控。”

    “25号晚7点至晚11点呢?”

    “我也在办公室。”

    “您喜欢硬笔书法吗?”戴向伟的办公室中规中矩,没有丝毫文人喜欢的摆设,桌上的签字笔也很普通。

    “很遗憾,我没那天赋。”戴向伟摊摊手。

    “你周围有人喜欢写钢笔字吗?”

    “写钢笔字是一种情怀,滨城有一个硬笔书法协会,可以去那儿打听。”

    元石暗骂他老狐狸,网上说用钢笔现在是一种派头,不少领导富豪都喜欢用,戴向伟身边肯定有人用钢笔,他只是不愿多此一举。

    走出市政府,元石又回过头,旧建筑被新材料赋予了新生命,比钢筋水泥的方格子多了几分韵味。

    虽然戴向伟的证词并不能完全证实他与于力的死无关,但纵观他近一年多的行踪轨迹,他杀于力几乎不太可能,动机不足,也没机会。

    还是要从于力消失的两个时间段入手,他把想法编了条微信发给向警,向警手下专门有一组警员负责利用天网调查线索。

    元石掉头又往人民医院开,他认为于力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当一名看护,即便对当演员不再抱希望,她的选择也不会是当一名看护,最起码戴向伟就承诺会给她一份业务员的工作,有他的照应,她的日子不会太差,更何况还有吕思亭……

    神内科住院部在一号楼七楼,于力看护的第一个病人乔老太太住在723,病房很大,四张床摆上也并不显得多么拥挤,但是晚上7点,每张床除了看护还不断有亲朋好友来看望,有些杂乱。

    从护士站正好能看到723里的情形。

    值班护士和自己的领导通过电话后,态度变得极为积极,“乔惠芬住院时住30床,喏,靠窗那张病床,其他三位病人都是乔惠芬住院期间的老病人,你想了解什么?”

    “都有谁来看过乔惠芬?”元石问。

    “我只知道她有个儿子,叫什么,”她瞥了眼记录,“谢全,其他人我还真没注意,我给你叫个人,吴婶!”她冲着站在过道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招招手,“她是32床的看护,”压低声音,“喜欢说八卦,她肯定什么都知道。”

    吴婶笑呵呵,又略带谄媚地快步过来。

    元石打断护士的介绍,直接问,“你还记得乔老太太吗,30床。”

    值班护士抢了一句,“医务处下来的人,用点心。”

    “记得记得。”吴妽忙不迭地点头,她快速扫了眼元石,“是乔老师吗?”

    “是。”

    “那我记得.”

    “她住院期间除了她儿子还有谁来看过她?”

    “学校领导来过,中秋一次,过年一次,两次,其他的再没看见什么人。老太太退休快三十年了,要说这个单位领导真不错,她是年轻就守寡,听说老伴老家是农村的,也早不来往了,儿子也没正经工作,离了婚也没再找,母子俩都可怜呐。”

    元石强压着失望的情绪,“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人?”

    “其它人?”吴婶瞪大眼睛,“真的没有,不信你去问问别人。”

    “老太太的看护于力还记得吗?”

    “记得,她不是在儿科干吗,她怎么了?”

    “她工作认真吗?”

    “认真?”吴婶责备地看着元石,“当然认真!谁不认真?”

    “是是是,于力有什么不一样吗?”元石问。

    “就是太独,不好说话,但是对乔老太太那是没说的,噢,对了,乔老太的儿子很好说话,还让于力一个星期可以抽空歇半天,一般家属巴不得我们天天守在病床边,请个假马上就掉脸子,所以那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人还是不错的。”吴婶暧昧地笑起来。

    “难道他……看上于力了?”这一点元石从没想到过。

    “我也没这么说,”吴婶忙摆手,又凑过来,“其实两人挺般配。”

    “既然如此,谢全为什么不继续让于力照顾他母亲,近水楼台先得月。”

    “是乔老太太非要走。”吴婶撇撇嘴,“她可能觉得于力高攀她儿子,其实……谁高攀谁还说不定呢。”小声嘀咕一句。

    值班护士站在一边也竖着耳朵,元石直接问她,“老太太不是已经半迷糊了吗?”

    吴婶抢过话,“她儿子一来她立刻精神,不信你问问病房其他人。”

    元石不理解,“那她到底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

    “老人犯过一次脑梗,脑缺血就会出现嗜睡,但她并不是老年痴呆,精神还是有的。”

    “这么说他们母子感情很好。”

    “一看见儿子,眼睛贼亮。”吴婶笑着问值班护士,“李护士也见过。”

    “是。”李护士笑着感慨,“特别亲,一见面拉着手说个没完。”

    “真是老太太要求出院的?”

    “是,主意可正了,怎么劝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