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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于力之死(十三)

    13、

    元石站在圣华街入口的牌楼下,两侧是老房子改造的店铺,谢全的影楼就在圣华街正中的位置。

    解放前滨城有两个富人区,一个是锦绣街的法租界区,一个是圣华街的学苑区,圣华街两侧的建筑原是圣华中学的教师公寓,有些是私产有些是公产,谢全的影楼就是其母亲名下的私产,可以说谢全即便没工作,他的资产也超出这个城市大多数人。

    玻璃门后,其它地方已经熄灯,只有柜台上方垂下的吊灯照在忙碌的男人身上。

    元石敲敲门,走了进去。

    男人抬起头,吊灯被开门的风激荡,微微晃悠,男人静静的眼睛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有些令人恍惚。

    “你是谢全?我是元石,我们曾电话联系过。”元石递上自己的证件,自我介绍。

    谢全身高约一米七五,脸颊黑瘦,头发盖过耳垂,有些散乱,穿了件很厚的棉坎肩,显得背有些驼。

    他拿起桌上的抹布擦擦手,就着元石的手瞄了眼他的证件,“还是问于力的事,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于力怎么了?”

    根据调查所知,谢全学习成绩一般,高中毕业后顶替母亲进了学校校办工厂,不到半年就辞职开了这家影楼,他自己性格孤僻,就是影楼这一个行当最火的时候也没挣上什么钱,现在全靠街坊邻居照顾生意勉强撑着这个门脸。

    “你母亲是在家吗?”元石站在柜台外面,望了眼二楼。

    谢全还在忙着给照片修剪边角,“她在静心疗养院。”

    “疗养院?”这完全出乎元石的预料,“为什么?”

    “我妈那病也就是养着,在医院她是病人,在疗养院她是客人,我觉得挺好。”谢全头都没抬,“我妈的工资足够她住疗养院的。”

    “是你母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元石放缓语气。

    谢全不以为然,“是我的主意。”

    “可据我们了解,是你母亲要求离开医院的,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有谁愿意在医院等.....你去问问其他病人,有谁愿意住在那里的,都是儿子儿媳不让回家,切。”他摇摇头,“至少我妈能自己做主,她想怎样就怎样。”

    “听说你对于力很满意!”

    “她不是偷奸耍滑之人,这种人我不满意我满意什么样的人。”

    “那你对她……在个人情感上满意吗?”

    “什么意思?”谢全不快地瞪过来。

    “就是你想得意思。”元石笑看着他。

    “这是谁说的?”

    元石没说话。

    “也许吧。”他小声嘀咕道。

    “你知道她以前是当演员的吗?”

    “演员?”谢全没当一回事,“大演员肯定不是,她不像,小演员嘛,也不是没可能,你知道市话剧团的二马吗,他现在在自家茶馆说书,他以前还算名演员呢,此一时彼一时,要说这个,我妈家以前是开银行的。”他嘿嘿地笑。

    “你这影楼业务现在怎么样?”

    谢全不以为然,“没房租,赚一个算一个,还不错。于力出事了?”

    “你怎么看她?”元石没正面回答。

    “人不错,不像那些老油子,想着法地偷奸耍滑。”

    “你母亲出院后为什么不让她来全职照顾她。”

    “当保姆?”谢全也不抬头,“当保姆和看护可不一样。”

    “她不愿意?”

    “对。”

    “你母亲出院后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他叹口气,嗤地笑起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实话,我对她有点好感,但这好感还不足以让我产生追求她的动力,恋爱太费心神,我这个年纪可真需要勇气,所以……”他摊摊手。

    “23号晚上至24号凌晨六点左右你在哪里?”元石盯着谢全的眼睛。

    “在家睡觉,这个点不正是睡觉的时间吗。”谢全指指门口的监控,“家里一直安着监控,你可以看看,对面古玩店门口也安着监控。”

    “25号早上10点至晚上12点呢?”

    他拿起身边的一个本子翻了翻,“那天有两摊活儿,一个是给一位八十大寿的曹奶奶拍照,一个是给一位三岁的小姑娘街拍,一直忙到晚上六点,然后去疗养院看我母亲,当晚就留在那儿。”他拿出一张纸,又翻出工作记录,写了三个电话号码推过来,“你可以去问问。”

    视频大队从于力23日晚上12:00从良足馆出来后就再没追踪到她的身影,直到24日清晨5:35出现在距离长途汽车站两个路口的地方;同样,25日早上10:00于力从医院出来后,最后一个身影是长风路口的监控拍到的画面,至此就再无踪影,直到在景阁苑临时岔道口被杀。

    元石不甘心地把拷贝来的视频资料来回看了数遍,这才不得不把鼠标扔在桌子上。

    电脑画面停留在于力走出良足馆时被良足馆门口的监控拍下的画面,她带着很浓的妆,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两天他一直在忙着于力的社会关系这条线索,总觉得对方的尾巴眼看着就在眼前,却一次次从他手心里滑出去。

    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助她再次走上演艺事业,这个人和于力之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在纸上重重地画了个X,这个X一定存在于她的行为轨迹和社会关系的某个交叉点上,否则就无法解释她突兀怪异的行为。

    元石又把于力这四年的生活经历重新梳理一遍,有两个疑点,她是怎么想到要去参加艺人培训的,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还曾是星星团的二老板,见识恐怕比同龄人都要多……另一点依然是人民医院……

    元石拿过一张A4纸,划出一条横轴,三十一岁之前,她的社会关系都在长乐镇星星团,之后她的社会关系都在滨城,他画了两个圈,人民医院的社会关系和良足馆的社会关系肯定不是她全部的社会关系。

    元石焦躁地站起来,这等于说于力的社会关系还缺一个环节。

    元石拿出档案袋里装的石块和香水瓶。

    对着灯光,隔着一层塑料琥珀色依然荡漾出金灿灿的光晕,这是MissDior秋季新款,瓶子旁边的棱角已经磨平,这是手指反复摩挲的痕迹,女人对香水天生有一种视若珍宝的情怀,只有男人会把它当做玩物。他让技术室小李看过,提取到的几枚指纹都是物业公司的员工留下的。

    事发当晚小区外看热闹的人不少,小区里因为涉及三十八辆车的司机,包括家属,物业公司紧急召回的工作人员,更是人来人往。有人投几块石子也很正常,可这个香水瓶呢,这款MissDior试用装将将上市两个月,瓶子就磨损成这样,说明此物很趁手,随身放在手边把玩,怎么会轻易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