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塔台医生妮娅
那是一个女人。
她留着及肩短发，身上披着条灰白色长衣，脑袋垂向地面，深埋在黑暗里看不清楚长相。而走起路来轻飘飘，像是踩在棉花上——这动作倒更像是被人拖着往前走。
同行左右两人各拉着她的胳膊，不时把她往下瘫软的身子向上提，而脚下的速度丝毫没有为后者而放缓。她看起来愈发虚弱，脚步基本已经迈步出。
陈柯和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如今的市区早已陷入静谧的黑暗中，光线极为稀少，只有寥寥几处。而想在黑暗中分辨出人影，都要费不少力气。可陈柯在望眼镜里看到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判断对方是个女人，但这种轻车熟路的分辨能力却引起了他的怀疑。尤其是心底的那种熟悉感，则令他诧异万分——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塔台的人？”
陈柯打量着同行的两人，在微弱的光线下，目光扫视几周后，这才恍然发现两人都穿着红领白衣的制服。他以往每天都和这些人打交道，对“塔台”的制服再熟悉不过。
可中间的女人却并非是塔台的人。她披着的灰白色长衣黯淡无光，与两边人的制服形成鲜明对比——反倒更像是沾满灰尘的白大褂。
等等？白大褂？
陈柯脑子里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某些东西。他再看向中间的女人时，终于知道对方哪个地方看着眼熟了。目光落在那件灰白色长衣上，打量了片刻，他很笃定那款长衣就是之前在码头外面见到的那件。可是——
“她不是触手怪吗？”
脑袋上绑满触手的样子，他可是记忆犹新。他忍不住盯着女人的脑袋看了许久，脸部虽然模糊不清，但明显能看出是张正常人脸的轮廓。同时他心底也冒出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塔台的人带她去干什么？难不成塔台早就知道这一切，怪物也是他们放出去的？”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陈柯否定了。
塔台破坏自己的城市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一切都是依靠基地才存在。失去了基地和城市，他们自己也必将毁灭。
陈柯皱着眉，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了，所有都只能建立在猜测之上。他深呼吸摒除脑子里的杂念，转而看向望远镜里的三人。那三人速度很慢，要不了多久就会到塔台门口。
他动了动受伤的腿，见没有大碍后，打算靠近过去看看。待在外面也不是办法，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贴过去，兴许还能发现什么。
他要搞明白基地到底怎么回事。
……
当城市里的第一束阳光顺着窗台爬上妮娅的脸时，她眼睛张了张，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左眼紧闭右眼微张，慵懒得站起身，踩在铺满房间的羊绒地毯上。她像往常一样，半打着哈欠，朝床尾的机器管家道了声早安。
“早上好呀，德鲁先生！又是美妙的一天！”
女孩转身进了旁边的浴室，而后里面亮起盏温馨的淡黄色浴灯，同时淋浴的水声也伴着响起。门缓缓自动关闭，透明的磨砂玻璃上出现道曼妙身影，而玻璃上的层层雾里只剩下一片雪白。妮娅有节奏得哼着小调，愉悦的心情如春风般洒满整个房间。不一会，到处回荡着她的开心。
许久后，水声停下，她擦着湿润的头发从里面走出，胸前包着白色的浴巾，但高耸之外，大片白皙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优雅的天鹅颈细长、美丽，令阳光也忍不住亲吻着她的肌肤，留下抹淡淡幽香。
女孩走到衣柜旁边，将一套白色的连衣裙从柜子里取出，嬉笑着对着镜子比了几下。她略有些嗔怒得说道：“德鲁先生，您今天有些笨拙呢，都没有评价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而后也没管身后的回复，在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里，她已经完成了今天的服装搭配——一袭白裙下，修长的腿包裹在黑色长袜里，行动间露出大腿处的一抹浑圆。
“哦，对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款肥大的白大褂，也不管是否合身，直接披在身上。虽然衣服到处宽了一些，但搭配在她身上却显得十分合适，反倒能衬托出她的身材苗条，气质也显得更加出挑。
“这才对！”
妮娅吐着舌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V”字手势，而后她从床头上取出副细边圆框眼镜，然后戴在鼻子上。原本有几分的俏皮瞬间变得知性起来，一双湛蓝的眸子仿如无瑕的蓝宝石，似有一抹光在其中流转。
“德鲁先生，我今天要休息一天，不减肥了，”女孩狡黠一笑，她转身开心得说道：“我要吃白兰地鹅肝，一定要……”
等她转身看清楚床尾的那台机器管家时，顿时就愣住了，口中的话也结巴了起来。
记忆中服饰考究，形体稍显笨拙的人形机器管家立在原地。它的脑袋静静得躺在旁边的地上，原本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似乎是被挖走，只留下两只空洞。空洞里还露出了几根长短不一的金属线。立在原地的身体双手微微张开，似乎想要拦截住什么。但从它破碎的腰部来看，结果未能所愿。
“德鲁先生……”，女孩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可当她的话音刚落下，一道陌生的女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中带着冷笑和鄙夷。
“呵呵，害它变成这样的不就是你吗？”
“怎么会……德鲁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女孩低着头看着管家德鲁的机器脑袋，眼睛里的泪珠几要决堤。
在如此剧烈的刺激下，她甚至没有警惕这道陌生的女声从何而来。
然而陌生的女声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如同一条被踩住尾巴的猫，顿时浑身炸毛，从女孩身体内发出的声音音量直接提高了几度：
“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什么都是哭！！！你接受现实吧，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
妮娅抬起头。她听到对方的话后，精神忽然一阵恍惚，脑子像是突然被塞进一大堆东西。错综复杂的凌乱记忆瞬间带来了些许疼痛。她扫视着房间内的陈设，原本熟悉的房间布局接连化成粉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和废墟。她转头看向窗台，顺着照进来的昏暗光线望过去，只有一根路灯孤零零得立在窗外。
她身上原本的白色连衣裙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略微发黄的白色衬衣，还带着些许酸臭味。而她下身则穿着条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裤，到处是缺口。裸露出来的肌肤不复原本的白皙细腻，而是布满了伤痕。她戴在脸上的眼镜镜片上也到处是磨痕。
女孩恍惚了许久，才慢慢想起来自己平静、快乐的生活已经消失很久了。
那道陌生的女声见女孩怔怔得望着路灯有些出神，她微不可查得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妮娅，你一定要坚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坚持到最后逃出去！”
“逃出去？”妮娅的湛蓝色眸子闪过一丝迷茫，她喃喃自语道：“我们真得能逃出去吗？”
“就凭你我？”
陌生女声沉默了一下，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怀疑而生气，反而是心疼得叫了一声：“妮娅……”
“瑞秋姐姐，我知道的……”妮娅说话间，从窗外的路灯上收回目光。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目光中多了一丝坚毅。“现在我是塔台唯一的医生。只要有我在，塔台就没有覆灭，我们就还有机会！”
名叫“瑞秋”的女声声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片刻，最后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无奈和沉重。
“我可能没有多久时间了，妮娅。”
“什么？不是还有3个月吗……”
妮娅瞪大眼睛，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毛扭曲成团，脸上爬满了痛苦。她咬着牙，花费很大力气才平复下心底的悲伤。自从她和身体里的女声融合以来，她已经见过太多痛苦。
“我还能做些什么？”妮娅的眸子一黯，“要是是我消失就好了……我这么笨手笨脚，只会拖累姐姐的计划……”
“妮娅，你没有！”妮娅身体里的另一道女声极力否认，“如果不是你愿意接纳我，科研所的实验根本不会成功，我早在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可是……”
“没有可是！”女声强硬得打断了妮娅的话，她需要在最终的结局降临之前，做好最后的部署。“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整个人类世界都会看到你的价值！”
妮娅却没有被这些话打动，她没有说话，神色黯淡，只是眼睛里的悲伤减轻了几分。
“听着妮娅，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女声继续说道，“灾难开始的时候，科研所已经有了察觉，还有一部分人从这里逃了出去，他们藏在新基地里。你不需要在这里继续耗着！刚才我去码头拿到了塔台最后一次的巡检报告。机器人之前凿开的氧气罐有个暗门，一会去塔台拿钥匙，拿到后就从那逃出去！这次我们肯定能成功！”
“真的吗？”妮娅抬着头，她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她不仅能逃出去这片鬼蜮，而且找到科研所的人说不定能帮身上的“瑞秋”姐姐。
而瑞秋似乎看穿了妮娅的想法，她没好气得说道：“妮娅，你要明白，当初是我的肉体融进你的身体里……这种实验成功之后是不可逆的，只有暂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意识暴走，你也会被我牵连的。”
瑞秋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她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这么消失。可意外来得很突然，实验本身都没有完善，这种结果在所有人都意料之中。但她很快就从低落中走出来。她清楚自己现在是两个人之中的主心骨，必须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感情。
然而妮娅说话却比她更快。妮娅的眼睛里此时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她盯着德鲁的机械脑袋，眼睛炯炯有神。
“即便现在不能恢复，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一定能赶在姐姐你失去意识之前找到缓解的办法！到时候我们可以花更多时间去尝试变回去的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妮娅的感情似乎也感染了瑞秋，她的声音里变得有些哽咽：
“妮娅……”
然而瑞秋的声音还没落下，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想到开口说些什么，转瞬间，原本就破败不堪的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随后，从门外走进两个穿着红领白身制服的男人。
他们手持两根激起蓝白色电弧的长棍，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朝着妮娅冲了过来。
瑞秋临时操控者妮娅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第一波攻击。
妮娅看着瑞秋躲开攻击，同时朝着攻击而来的一人踹了一脚。她此时将身体全部交由瑞秋来掌控，而自己望着这两道熟悉的身影，最终还是忍不住大喊起来：“我是妮娅啊！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可那两人置若罔闻，他们手里的攻击速度相反还加快了许多。其中一个人还调高了电弧的电压，电火花凭空变大了几分。
“妮娅没用的，别白费力气！”瑞秋一边控制着身体，一边劝道：“他们根本不是原来的人，记忆早就被修改了！”
“可，可是……”妮娅看着这两个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坚持着说道：“……就算他们不是原来了，只要人还在，那些记忆就不会凭空消失，我们就还有机会唤醒他们！”
“……随你吧。”
这样的对话早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瑞秋也懒得再劝妮娅。她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眼前的两个人的攻击上。
忽然，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朝右侧一个闪身，躲开了团火球。
“这是……能力？”瑞秋瞳孔微缩，她看到团火球漂浮在半空中，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炙热的温度几乎烤化空气。
而就在她愣神之间，另一个人手里凭空变出张大网，直接将她整个人套住。
“糟了！”
瑞秋脸色巨变，紧接着妮娅精致的脸蛋上瞬间爬满了触手，像绷带一样缠住脑袋。她打算用这些触手撕开这张大网。
可当脸上伸出的触手稍一触碰到那张网，骤然一道道蓝紫色电弧在网上游走，连带着传导到触手上。
“啊！！！”瑞秋一阵惨叫倒地。她眼球泛白，整个人倒地抽搐。
紧跟着一道人影迅速逼近，在妮娅的身上抹了些液体。而后她脸上的那些触手缓缓枯萎，随后消失不见。
“姐姐！”
感觉到瑞秋的气息正急剧消散，妮娅焦急得喊道出声。但她感觉脑袋变得很沉，而意识很快也模糊起来，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终于把这精神病弄晕了，咱们赶紧拉回塔台处理了！”
妮娅张了张嘴，最后喉咙里只发出两个音节：
“姐姐……”
她留着及肩短发，身上披着条灰白色长衣，脑袋垂向地面，深埋在黑暗里看不清楚长相。而走起路来轻飘飘，像是踩在棉花上——这动作倒更像是被人拖着往前走。
同行左右两人各拉着她的胳膊，不时把她往下瘫软的身子向上提，而脚下的速度丝毫没有为后者而放缓。她看起来愈发虚弱，脚步基本已经迈步出。
陈柯和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如今的市区早已陷入静谧的黑暗中，光线极为稀少，只有寥寥几处。而想在黑暗中分辨出人影，都要费不少力气。可陈柯在望眼镜里看到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判断对方是个女人，但这种轻车熟路的分辨能力却引起了他的怀疑。尤其是心底的那种熟悉感，则令他诧异万分——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塔台的人？”
陈柯打量着同行的两人，在微弱的光线下，目光扫视几周后，这才恍然发现两人都穿着红领白衣的制服。他以往每天都和这些人打交道，对“塔台”的制服再熟悉不过。
可中间的女人却并非是塔台的人。她披着的灰白色长衣黯淡无光，与两边人的制服形成鲜明对比——反倒更像是沾满灰尘的白大褂。
等等？白大褂？
陈柯脑子里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某些东西。他再看向中间的女人时，终于知道对方哪个地方看着眼熟了。目光落在那件灰白色长衣上，打量了片刻，他很笃定那款长衣就是之前在码头外面见到的那件。可是——
“她不是触手怪吗？”
脑袋上绑满触手的样子，他可是记忆犹新。他忍不住盯着女人的脑袋看了许久，脸部虽然模糊不清，但明显能看出是张正常人脸的轮廓。同时他心底也冒出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塔台的人带她去干什么？难不成塔台早就知道这一切，怪物也是他们放出去的？”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陈柯否定了。
塔台破坏自己的城市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一切都是依靠基地才存在。失去了基地和城市，他们自己也必将毁灭。
陈柯皱着眉，他知道的信息太少了，所有都只能建立在猜测之上。他深呼吸摒除脑子里的杂念，转而看向望远镜里的三人。那三人速度很慢，要不了多久就会到塔台门口。
他动了动受伤的腿，见没有大碍后，打算靠近过去看看。待在外面也不是办法，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贴过去，兴许还能发现什么。
他要搞明白基地到底怎么回事。
……
当城市里的第一束阳光顺着窗台爬上妮娅的脸时，她眼睛张了张，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左眼紧闭右眼微张，慵懒得站起身，踩在铺满房间的羊绒地毯上。她像往常一样，半打着哈欠，朝床尾的机器管家道了声早安。
“早上好呀，德鲁先生！又是美妙的一天！”
女孩转身进了旁边的浴室，而后里面亮起盏温馨的淡黄色浴灯，同时淋浴的水声也伴着响起。门缓缓自动关闭，透明的磨砂玻璃上出现道曼妙身影，而玻璃上的层层雾里只剩下一片雪白。妮娅有节奏得哼着小调，愉悦的心情如春风般洒满整个房间。不一会，到处回荡着她的开心。
许久后，水声停下，她擦着湿润的头发从里面走出，胸前包着白色的浴巾，但高耸之外，大片白皙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优雅的天鹅颈细长、美丽，令阳光也忍不住亲吻着她的肌肤，留下抹淡淡幽香。
女孩走到衣柜旁边，将一套白色的连衣裙从柜子里取出，嬉笑着对着镜子比了几下。她略有些嗔怒得说道：“德鲁先生，您今天有些笨拙呢，都没有评价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而后也没管身后的回复，在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里，她已经完成了今天的服装搭配——一袭白裙下，修长的腿包裹在黑色长袜里，行动间露出大腿处的一抹浑圆。
“哦，对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款肥大的白大褂，也不管是否合身，直接披在身上。虽然衣服到处宽了一些，但搭配在她身上却显得十分合适，反倒能衬托出她的身材苗条，气质也显得更加出挑。
“这才对！”
妮娅吐着舌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V”字手势，而后她从床头上取出副细边圆框眼镜，然后戴在鼻子上。原本有几分的俏皮瞬间变得知性起来，一双湛蓝的眸子仿如无瑕的蓝宝石，似有一抹光在其中流转。
“德鲁先生，我今天要休息一天，不减肥了，”女孩狡黠一笑，她转身开心得说道：“我要吃白兰地鹅肝，一定要……”
等她转身看清楚床尾的那台机器管家时，顿时就愣住了，口中的话也结巴了起来。
记忆中服饰考究，形体稍显笨拙的人形机器管家立在原地。它的脑袋静静得躺在旁边的地上，原本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似乎是被挖走，只留下两只空洞。空洞里还露出了几根长短不一的金属线。立在原地的身体双手微微张开，似乎想要拦截住什么。但从它破碎的腰部来看，结果未能所愿。
“德鲁先生……”，女孩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可当她的话音刚落下，一道陌生的女声忽然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中带着冷笑和鄙夷。
“呵呵，害它变成这样的不就是你吗？”
“怎么会……德鲁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女孩低着头看着管家德鲁的机器脑袋，眼睛里的泪珠几要决堤。
在如此剧烈的刺激下，她甚至没有警惕这道陌生的女声从何而来。
然而陌生的女声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如同一条被踩住尾巴的猫，顿时浑身炸毛，从女孩身体内发出的声音音量直接提高了几度：
“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什么都是哭！！！你接受现实吧，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
妮娅抬起头。她听到对方的话后，精神忽然一阵恍惚，脑子像是突然被塞进一大堆东西。错综复杂的凌乱记忆瞬间带来了些许疼痛。她扫视着房间内的陈设，原本熟悉的房间布局接连化成粉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和废墟。她转头看向窗台，顺着照进来的昏暗光线望过去，只有一根路灯孤零零得立在窗外。
她身上原本的白色连衣裙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略微发黄的白色衬衣，还带着些许酸臭味。而她下身则穿着条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裤，到处是缺口。裸露出来的肌肤不复原本的白皙细腻，而是布满了伤痕。她戴在脸上的眼镜镜片上也到处是磨痕。
女孩恍惚了许久，才慢慢想起来自己平静、快乐的生活已经消失很久了。
那道陌生的女声见女孩怔怔得望着路灯有些出神，她微不可查得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妮娅，你一定要坚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坚持到最后逃出去！”
“逃出去？”妮娅的湛蓝色眸子闪过一丝迷茫，她喃喃自语道：“我们真得能逃出去吗？”
“就凭你我？”
陌生女声沉默了一下，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怀疑而生气，反而是心疼得叫了一声：“妮娅……”
“瑞秋姐姐，我知道的……”妮娅说话间，从窗外的路灯上收回目光。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目光中多了一丝坚毅。“现在我是塔台唯一的医生。只要有我在，塔台就没有覆灭，我们就还有机会！”
名叫“瑞秋”的女声声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片刻，最后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许无奈和沉重。
“我可能没有多久时间了，妮娅。”
“什么？不是还有3个月吗……”
妮娅瞪大眼睛，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毛扭曲成团，脸上爬满了痛苦。她咬着牙，花费很大力气才平复下心底的悲伤。自从她和身体里的女声融合以来，她已经见过太多痛苦。
“我还能做些什么？”妮娅的眸子一黯，“要是是我消失就好了……我这么笨手笨脚，只会拖累姐姐的计划……”
“妮娅，你没有！”妮娅身体里的另一道女声极力否认，“如果不是你愿意接纳我，科研所的实验根本不会成功，我早在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可是……”
“没有可是！”女声强硬得打断了妮娅的话，她需要在最终的结局降临之前，做好最后的部署。“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整个人类世界都会看到你的价值！”
妮娅却没有被这些话打动，她没有说话，神色黯淡，只是眼睛里的悲伤减轻了几分。
“听着妮娅，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女声继续说道，“灾难开始的时候，科研所已经有了察觉，还有一部分人从这里逃了出去，他们藏在新基地里。你不需要在这里继续耗着！刚才我去码头拿到了塔台最后一次的巡检报告。机器人之前凿开的氧气罐有个暗门，一会去塔台拿钥匙，拿到后就从那逃出去！这次我们肯定能成功！”
“真的吗？”妮娅抬着头，她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她不仅能逃出去这片鬼蜮，而且找到科研所的人说不定能帮身上的“瑞秋”姐姐。
而瑞秋似乎看穿了妮娅的想法，她没好气得说道：“妮娅，你要明白，当初是我的肉体融进你的身体里……这种实验成功之后是不可逆的，只有暂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意识暴走，你也会被我牵连的。”
瑞秋的声音很轻，说到最后，她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这么消失。可意外来得很突然，实验本身都没有完善，这种结果在所有人都意料之中。但她很快就从低落中走出来。她清楚自己现在是两个人之中的主心骨，必须要舍弃一些不必要的感情。
然而妮娅说话却比她更快。妮娅的眼睛里此时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她盯着德鲁的机械脑袋，眼睛炯炯有神。
“即便现在不能恢复，只要我们速度够快，一定能赶在姐姐你失去意识之前找到缓解的办法！到时候我们可以花更多时间去尝试变回去的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妮娅的感情似乎也感染了瑞秋，她的声音里变得有些哽咽：
“妮娅……”
然而瑞秋的声音还没落下，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想到开口说些什么，转瞬间，原本就破败不堪的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随后，从门外走进两个穿着红领白身制服的男人。
他们手持两根激起蓝白色电弧的长棍，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朝着妮娅冲了过来。
瑞秋临时操控者妮娅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第一波攻击。
妮娅看着瑞秋躲开攻击，同时朝着攻击而来的一人踹了一脚。她此时将身体全部交由瑞秋来掌控，而自己望着这两道熟悉的身影，最终还是忍不住大喊起来：“我是妮娅啊！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可那两人置若罔闻，他们手里的攻击速度相反还加快了许多。其中一个人还调高了电弧的电压，电火花凭空变大了几分。
“妮娅没用的，别白费力气！”瑞秋一边控制着身体，一边劝道：“他们根本不是原来的人，记忆早就被修改了！”
“可，可是……”妮娅看着这两个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坚持着说道：“……就算他们不是原来了，只要人还在，那些记忆就不会凭空消失，我们就还有机会唤醒他们！”
“……随你吧。”
这样的对话早已经进行了无数次，瑞秋也懒得再劝妮娅。她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眼前的两个人的攻击上。
忽然，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朝右侧一个闪身，躲开了团火球。
“这是……能力？”瑞秋瞳孔微缩，她看到团火球漂浮在半空中，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炙热的温度几乎烤化空气。
而就在她愣神之间，另一个人手里凭空变出张大网，直接将她整个人套住。
“糟了！”
瑞秋脸色巨变，紧接着妮娅精致的脸蛋上瞬间爬满了触手，像绷带一样缠住脑袋。她打算用这些触手撕开这张大网。
可当脸上伸出的触手稍一触碰到那张网，骤然一道道蓝紫色电弧在网上游走，连带着传导到触手上。
“啊！！！”瑞秋一阵惨叫倒地。她眼球泛白，整个人倒地抽搐。
紧跟着一道人影迅速逼近，在妮娅的身上抹了些液体。而后她脸上的那些触手缓缓枯萎，随后消失不见。
“姐姐！”
感觉到瑞秋的气息正急剧消散，妮娅焦急得喊道出声。但她感觉脑袋变得很沉，而意识很快也模糊起来，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终于把这精神病弄晕了，咱们赶紧拉回塔台处理了！”
妮娅张了张嘴，最后喉咙里只发出两个音节：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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