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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同人-3. 乱象

    陈柯找到船医高南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带着一副眼镜,坐在椅子上捧着本书津津有味得读着。他听到门口的声音后,抬头眯起眼看着门外的人影,发现是陈柯后,他不动声色得将手中的书合起来放在身侧的书柜上,目光紧盯着门外的人影。

    陈柯抬手敲了敲透明的玻璃门。玻璃门表面从中心区域泛起道道蓝色涟漪,转接着,一道声音从门内传出。

    “你吃药了吗?”船医的声音平淡,但陈柯听到了丝丝缕缕的紧张。

    陈柯有些奇怪:“药?什么药?”

    他向来身体健康,印象里自己是第一次来找船医。尤其是作为星船水手,每隔2个月就会做一次体检,很难突然染疾病倒。

    船医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诧异,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两道眉毛拧成了麻花。他的双唇动了动,似乎在嘟囔着什么。而隔着一道门,陈柯听不清楚。

    “高医,我……”陈柯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高南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船医从椅子上了站起来。他走到门旁停下来,隔着玻璃门,那双湛蓝色的瞳孔紧紧盯着门外的人影。他上下打量着陈柯略显单薄的身子,而后视线落到后者的右臂上——

    白色的袖子微微隆起,袖口黏满了一圈黑色粉末。尽管已是深夜,但借着屋内的白炽灯光,那些黑色粉末如同蠕动的虫子,缓缓向外移动。

    高南盯着许久,脸色变得愈来愈阴沉,直至看向陈柯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陈柯呼吸一滞,整个后背的汗毛竖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愤怒的狮子盯着,随时可能从门后扑上来。

    他硬着头皮避开对方的目光,扫了眼门后的房间布局后,视线落到椅子旁的几本书。那本书通体漆黑,沿着书脊绣着两条金边丝线,中间刻着几个烫金大字,隐约能看到“精神分析”四个字。

    “高医”,陈柯想到刚才在码头的诡异,正欲开口询问时,高南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高南收回犀利的目光。他转过身进了屋子,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袋子。也不容陈柯说话,他把袋子贴在玻璃门上。

    玻璃门“嗡嗡”作响,整个震颤起来,紧接着门身犹如水面,其中央接连不断生成水波,在震颤中逐渐向外扩散。而挂在门上的袋子则渐渐陷进玻璃门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门里移动,直到最后从门外浮现在陈柯身前。

    陈柯有些尴尬得摸了摸鼻子。船医并没有开门听他细说,而是特意用“隔离传输”把东西送出来,其中意味有些浓烈。

    他一把提起袋子,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抬头问向高南:“高医,这些是什么东西?”

    他隐约看到袋子里装着几个小盒子。

    “药,”船医此时已经坐回到椅子上,临末又补充了一句,“你需要吃的药。”

    说完后,他便重新捧起那本书饶有兴趣得读了起来。

    陈柯有些奇怪。他忍不住问向对方:“药,可我还没看……怎么就?”

    船医的目光始终留在手里的书,而对询问置若罔闻。

    陈柯无奈摇了摇头。他打开袋子,将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拿出几个小盒子。趁着屋子内的光,他勉强看到盒子上面分别写着“黄精”、“甘草片”等字。

    “中药?”

    陈柯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之前很少和船医打交道,但对对方的性格和背景还是略知一二。

    船医高南在上船前曾是名技艺高超的外科手术医生,在海王星生产基地颇有名气。某次因为一些原因在手术中出现医疗事故,不得不从医院引咎辞职。而后他兜兜转转,生活变得穷困潦倒,最后在船长的邀请下成为星船唯一的船医。

    传言中船医性格温和,为人和善,虽然偶尔显得有些颓废,在看病时的职业态度却异常认真,赢得星船大部分水手的认可——现在看来,传闻里的为人也未必如一。

    陈柯再次摇头,转身离开。

    深空基地的某处烧烤店内,星船的老水手们边划着拳吆喝边喝酒,气氛热烈,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次聚会主角的缺席而稍显不耐。而这些兴致高昂的水手中,一位年纪稍大,鬓角微微发白的老水手在喝酒的同时,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烧烤店的门口。他肥大的圆脸上堆满了笑容,右手正抄起一副筷子夹着片豆干,凸起的圆肚子恰好抵住桌缘,黑灰色的衬衫上衣领口沾着几片油渍。他和邻桌的男人怒骂了几句后,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小柯怎么还没来?”他再次扫了眼门口,那里仍旧空空的,只有一尊招财猫在朝门外摆着手。

    忽然他感到余光中有黑影闪过,等他转头看过去,恰好看到两名穿着红领白衣制服的人走过来,坐在旁边空着的桌边。

    这家烧烤店在深空基地颇有名气,听说上几代是从地球的烧烤之乡移民过来,是寥寥几家能尝到正宗烤茄子和羊肉串的地方。塔台的人基本长年住在基地,在这人类世界的前哨战,娱乐和消费贫瘠的地方没有选择。所以只要闲下来,附近的工作人员就会呼朋唤友光顾这家烧烤店。

    “塔台的人?”张启德嘀咕了一生,眼睛里略显羡慕。“编制就是好啊,铁饭碗又不忙,以后也得让我女儿考一个……”

    他想到去年自己刚做的脊椎替换手术。简单的机器手术下来不过10分钟,但却花了整整半年的工资,如果他也是塔台的工作人员,不仅手术成本报销,甚至还能换根仿生钛钢脊椎——老水手忍不住偷偷再看旁桌,眼睛里写满了羡慕。

    而旁桌的人影刚坐下来,却是都深吐口气,似是发声叹息。塔台的两名工作人员都是年轻人,一胖一瘦。此刻两人眼帘低垂,脸颊两侧松松垮垮,整张脸略显呆滞。

    “咱们什么时候是个头?”胖的停顿半刻,忍不住问向对面的同伴。他有着张娃娃脸,碧清圆大的眼瞳子略显灰黯,上眼皮微微浮肿。他此时眉毛拧成了团,表情中夹带着些许愤怒和痛苦。

    “再搞下去,哪天我就死在塔台了!”

    听着同伴的抱怨,对面的瘦子抬起头,目光从菜单中移开。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是个头……”瘦子的眼窝深陷,眼眶周围抹着浓浓的黑色,眼睛里瞳孔浑浊,眼白里爬满血丝。他苦笑了几声,“算了,这是咱们的命……不是咱们也是其他人,绕不开的。”

    “但这逼得太紧了!维修机器人不干事,氧气罐补不了,咱们也着急啊!又没有出基地的钥匙,管这事的军工会又联系不上,光给压力我要吐了……”

    胖子每说一句,都忍不住在末尾叹口气。他转头看向旁边,七八位服装各异的星船水手正热闹得划拳劝酒。相比这边的苦闷,对面的气氛一眼可见的轻松。他眼睛里流露出艳羡的目光,似是在喃喃自语:

    “要是有的选,我也想下海做星船水手。自由自在,比我困在小隔间里轻松多了……”

    而听到这话的瘦子不置可否得笑了笑,他将手中的菜单推出来,打断了同伴的抱怨——

    “先点菜吧,一会回去好歹能多睡会。”

    ……

    陈柯来的时候,聚会已经进入尾声。他进门时正好撞见两名红领白衣的人急匆匆得要走出去。其中一个稍胖的人侧着身从旁边穿过,陈柯下意识瞥过去,恰好看到对方脖子上浮现着条长长细线,从下巴一直蔓延到后颈。而在后颈的细线头部里,隐约可见团黑色雾气,缓缓凝成三角形。

    “纹身?”陈柯一愣,他忍不住又盯了几眼。

    当他的视线稍一落在那团黑色三角上,整条长线像是受到了莫名刺激,从死物之中骤然苏醒,像一条刚复苏的蛇。它浑身高频颤动起来,三角头从这团黑雾中抬起,两侧冒起两道红光,像是锁定猎物般,盯向陈柯。

    陈柯呼吸一滞。他在那两道红光中察觉到有股强烈的恨意,而后者此时紧紧盯着自己,恍惚之中,他甚至看到那团黑色三角头像是吐出了红色的蛇信。

    他的额头已经冷汗涔涔。直到两个人消失在门口很久后,他才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小柯!”背后忽然传来道熟悉的声音,旋即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干啥?”

    陈柯勉强转过头,入眼的正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圆脸。此刻这张圆脸通红,正打着饱嗝。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见到是熟人,他稍微轻松了些。

    圆脸的主人此时正打量着门外,好奇得问道:“你在看什么呢?也不见你进去……”

    “其他人可都等急了。”

    陈柯艰难得张了张嘴,眼睛里露出丝恐惧,问向熟悉的同伴:“老张,你刚刚看到了吗……那个纹身……”

    “纹身?”老张奇怪得看着陈柯,“什么纹身?你不是讨厌这些吗,怎么忽然想不开给自己纹了个?”

    “不是我,是刚刚那俩人……你没看到他脖子后面缠着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

    “也可能不是纹身,是条蛇之类的……”

    陈柯也不太确定。他看着像是纹身,可直觉告诉他纹身是不可能动起来的。或许是他看错了,一开始就是条黑色长蛇。

    “你在说什么东西?”老水手张启德脑子混乱了起来。他干笑着推了推陈克,“刚才就是俩塔台的人,别废话,快来喝酒!”

    说着,他推着陈柯进到了酒桌,接着便是推杯换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群人都醉醺醺东倒西歪,这场聚会才结束。

    陈柯喝了几次后,便推辞生病避开了多次劝酒。等聚会结束后,他便搀扶着老张一起离开。

    一路上,听着老张絮絮叨叨的叮嘱,陈柯只是笑着应答。忽然他感到左手的腕表震动了几下,而后便看到表盘上浮现出行字:

    地球时11:00。

    “这么快就11点了,”陈柯立刻转头看向醉醺醺的老张,“船长说4个小时,12点就走,现在这样还能回去吗?”

    “12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张像是听到了笑话,他哈哈大笑起来,打结的舌头缓缓吐着:“任务早就做完了,客户才懒得管结算时间。”

    “我听船长说,咱们要赶下一单……”

    “咱们下波订单直接到月后了,”老张醉眼惺忪得伸出手指向头顶,“上面最近动作很多,航线管控呢,想走不是那么容易,得提前申请……”

    老张的话还没说完,传来一连串混乱的脚步声。等两人都抬头看过去,恰好看到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聚在一起,急匆匆得跑过去。而后消失在路旁的通道门里——深空基地为了尽可能满足大部分人的习惯,内部的布局设计都按照地面时代的城市风格来。只有在遇到紧急事件时,塔台才会启动隐藏在各处的“通道门”。

    “塔台怎么了,”陈柯皱着眉,他心底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怎么门都开了?”

    老张听到陈柯的声音,还以为对方在询问自己。他摇着头回答道:“不知道,我估计和机器人有关……”

    “机器人?”

    “是啊,刚才我听塔台的人说,氧气供给系统的储罐坏了,机器人去修的时候也罢工了,一堆麻烦事缠在一起……”

    “机器人也罢工了?他们没拉回来修吗?”

    “出不去呗。也不知道塔台管理怎么回事,反正就很混乱,听说还找军工会了……”

    军工会!

    陈柯听到这个词心底一凛,心底的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军工会是临时驻扎在深空基地的组织,主要是为了保护科研基地和协助塔台。如果这次找军工会,那也就意味塔台遇到的是大麻烦……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赶紧离开这处深空基地。

    老张估计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混乱的意识难得清醒了一些,表情却略显轻松得说道:“别想多严重,这的军工会在很多时候就是跑腿的……倒是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小病不根除,大病逃不掉!”

    说着他朝陈柯兜里的药盒努努嘴,“找船医开的药吧?也就他会开药。”

    陈柯想到不靠谱的船医,他苦笑了声并没有搭话。他本想把适才遇到的一系列怪事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下意识从中察觉到了危险。一旦自己开口,“后果”将会接踵而至。

    而当两人刚迈过街角的拐口,再拐几个弯就能到居住区时,忽然一道道尖啸声凭空炸开,如同朝平静的水潭忽然掷下块巨石,整个空间都在这种影响下变得动荡起来。

    陈柯吃痛捂住耳朵,视线在这尖锐剧烈的声音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隐约看到前方的路下突然冒出一团黑,如同水流迅速覆盖、蔓延开来,很快就流到了两人身前。

    “小柯……”

    老张此刻瘫倒在地上,他脸色惨白,耳道里正流出两道红色液体。他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没挺过几秒,两眼向上一翻昏死过去。

    “啪!!!”

    街道两侧路灯在频繁的闪烁中纷纷爆裂开来。陈柯感到眼前一黑,下意识抬起双手护住头部。下一刻破裂的碎片从半空中飞扑过来,在他身上留下无数道伤口。

    尖啸声持续了半分钟便骤然消失。陈柯又抱住自己的头,在原地等了半刻后,双手才小心翼翼松开点距离,从缝隙中观察周围。

    四周此时像是蒙着层黑暗的薄纱,一切显得有些朦胧。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天旋地转。正当他想观察确认下安全时,突然膝盖一软,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地上的一些尖锐碎片也跟着扎进他的腿里。

    “嘶——”

    陈柯倒吸一口冷气。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连忙转头看向旁边。

    好在老张没有大碍,他躺在地上,呼吸均匀,身上只有零星几个碎片嵌在小腿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昏了过去,但更像是喝多睡着了。

    陈柯呼了口气,他转而清理自己。可稍一低头,他身体一僵,整个人僵住不动。只见右臂上原本黏着的那层黑色粉末正剧烈颤动,而在那团黑色之中,漂出一团火焰,在一阵蠕动后,最终变化成一个大字:

    跑!!!

    伴随着这个大字出现,陈柯脑袋一片空白,思绪似乎在顷刻间冻住。而这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着碎玻璃渣正朝着这边缓缓靠近。

    他抬头迎过去,一具森然白骨披着层薄薄的黑色透明薄纱,由远及近。似乎是感受到了陈柯的视线,它的下颌骨不停得撞击,发出“嘎嘎”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