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药
程若嘉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一半是因为痛，一半是因为恼。
恼罪魁祸首居然还好意思问，不知道这伤是他造成的么，涂药？一大早就被叫了过来，有没有时间涂药他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今儿也不知是第几回了。
大眼瞪小眼，程若嘉先败下阵来，“只今早睡前用了一次。”
“醒后没涂？”
“……忘了。”程若嘉垂落眼睫，恍惚失神的情绪很好地藏匿在了浓密如帘的睫毛之下。
她并不是忘了。自从在牢中梦见到李月芽，闭眼之后仿佛又回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天地之间孑然一人，形单影只。不！那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沉重地、窒息地、永无止境的黑。再睁眼时她恍惚迷茫，不知是否还在梦中，唯有肩膀那传来的疼痛提醒着自己，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即便这世间依旧藏着污，纳着垢，不那么美好，却也是鲜活的，让人爱恨交织的世界。
萧狄皱了皱眉：“这药一日三次，活血化瘀才能快，这个时候得再涂一次了。”
程若嘉一摊手，无辜道：“可是我走得急，药并没有带到身上。”
萧狄将手中的瓷瓶递过去，跟送她的那瓶一模一样。
程若嘉心中奇道，这人莫非是时刻随身兜着好几瓶这种药吧，完全没有想到是刚刚萧狄特意命人取了过来的。
若是换在平时，她肯定却之不恭，欣欣然收入囊中，毕竟这药是真好，多多益善嘛。
可是现在，女扮男装的程若嘉顾虑有点儿多，想得有点儿远。拿了药是不是就要立即脱衣上药，这衣在哪里脱？这位大人会避嫌么？
军营中长大的他，会觉得男人之间有避嫌的必要么？
这些都是问题！
盯着他手中的好药，饶是再垂涎也只能忍痛拒收，于是程若嘉十分违心，万分不甘道：“我已拿了一瓶了，怎能再拿。这药我还是回去后再涂。”
萧狄将药随意向上抛了抛，再重重搁置在她眼前的茶桌上。
“若不想废了这胳膊，药要按时用。没带就用这瓶，不用替我省着。”前面一句若说还有点威胁语调，到后面那句已经是荡然无存，细品还能听出些温柔的意味。
程若嘉却只将第一句话入了耳。这句话何曾相识，凉入骨髓！犹记起在衙门大堂上，他用这句话威胁她，几乎捏碎了她的肩膀，成了她另一个噩梦。
气愤、委屈、不甘诸多情绪瞬间喷涌而出，惧怕、敬畏又将她理智拉了回来，来回撕扯了几轮，于是程若嘉阴阳怪气，话里夹枪带炮道：“大人，我这伤虽是你弄的，但我也没怪罪你。涂药这事还是不劳你操心了……”
“怪罪我？”萧狄剑眉一挑，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挟持五品官员，按律可当场将你斩杀。我留了你一条命，已是仁慈！”
仁慈个鬼！程若嘉被他这恬不知耻的一番话给噎住了。
仁慈君继续道：“至于后面再伤你，是因你话有真有假，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程若嘉一时心虚，好不容易想好了词回他，却感觉眼前一暗，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肩头。
她微张的唇仿佛被定格了，不止是将说的话销了声，连她的思维也都匿了迹。
萧狄手掌缓缓移动，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
他是要做什么！程若嘉终于找回神识，愤而起身却被他单手压制起身不得，怒目相视反被他握住了手肘。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萧狄抬起她手肘轻轻转了转，道。
程若嘉绷紧了身子，电光火石之间脑中想过无数念头——
大叫一声登徒子？但男子之间这种举动连亲昵都算不上；打掉他的咸猪手？自己应该还没有这份功力；誓死不从，不从什么呢，人家不过好心给自己验个伤。
验伤？程若嘉不禁悚然，验完骨头下步是不是就是要看皮肉？
“大、大人。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劳您看。骨头确实未、未伤。”话说完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萧狄点了点头，凝思片刻后，真诚道：“真不需要我帮你检查？”
“不、不要。”程若嘉被他吓的心跳加速，连个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了。
萧狄继续好心道：“那现在这药是你自己涂还是我……？”
“药我自己涂。”程若嘉抢在他前头拿到茶桌上的瓷瓶护在胸前。
萧狄笑了，“好，你自己涂。”
程若嘉：“……”
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那边有人看着。”萧狄完全堵住了她的退路。
“那、大人，我……”程若嘉急得要哭了。
看着她眼尾泛起微微的绯色，萧狄知道自己捉弄得差不多了，于是忍着笑意，说，“我去外面看看，你……”
几乎是同时，程若嘉将心一横，闭上眼睛，大声地道：“小人不好意思在人前宽衣，请大人回避！”
她讲完之后才意识到萧狄说了什么，睁开了眼睛，咬着嘴唇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萧狄退了回来，饶有兴致看着他，嘲讽道：“不好意思？你脱别人衣服时倒没看出有什么不好意思。”
程若嘉：“……”
萧狄刚跨出房门，身后就传来迫不及待关门、栓锁的声音，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他慢慢踱步向前，但也并未走远，而是在厢房前的小花园中坐了下来。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唇角微微上扬。院中八仙桌上有一杯忘记收拾了的隔夜茶，他正欲叫人过来换茶，却听见房里传出呼痛的声音，便打消了叫任的打算。
手指慢慢转动桌上的茶杯，耳朵里随风飘进里屋的声音，一会儿是倒抽凉气，一会儿是骂他，再后一连串的跺脚，连呼气中夹着骂他的声音都清晰了几分。
笑意再也藏不住，萧狄低头笑了笑，自然地拿起了手中杯子，薄唇碰到杯中茶水才发觉原来是凉的，眉头不禁微蹙，却也没有放下茶杯，而是继续拿在手中把玩着。
程若嘉栓好门后，方才放心地解下衣裳露出右肩。原本雪白的肩窝一片紫色淤青，颜色比昨晚更深，且已开始肿胀。她将瓷瓶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辩出了里面几种药材成分，均是活血化瘀的好药，跟昨日那瓶一模一样。她毫不吝啬地倒出许多药膏敷在了肿胀处。
这药也是怪，刚敷上时是冰冰凉凉的，刚好可以降低肿胀疼痛的感觉，甚是舒服，待她刚穿戴好，突地变成了强烈的灼伤感，痛得她原地蹦跳，忙不迭的又解开衣裳猛吹肿胀处。
院子四周的回廊每隔十步系着瑞兽纹铜护花铃，风吹铃动，偶夹房内微微动静，却也是静谧安好；院中一棵根如蟠龙的紫藤爬满了整片花架，串串花穗形成如云蒸霞蔚般的幕帘，越发衬得帘下玉色衣袍的男子清雅如画。
恼罪魁祸首居然还好意思问，不知道这伤是他造成的么，涂药？一大早就被叫了过来，有没有时间涂药他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今儿也不知是第几回了。
大眼瞪小眼，程若嘉先败下阵来，“只今早睡前用了一次。”
“醒后没涂？”
“……忘了。”程若嘉垂落眼睫，恍惚失神的情绪很好地藏匿在了浓密如帘的睫毛之下。
她并不是忘了。自从在牢中梦见到李月芽，闭眼之后仿佛又回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天地之间孑然一人，形单影只。不！那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沉重地、窒息地、永无止境的黑。再睁眼时她恍惚迷茫，不知是否还在梦中，唯有肩膀那传来的疼痛提醒着自己，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即便这世间依旧藏着污，纳着垢，不那么美好，却也是鲜活的，让人爱恨交织的世界。
萧狄皱了皱眉：“这药一日三次，活血化瘀才能快，这个时候得再涂一次了。”
程若嘉一摊手，无辜道：“可是我走得急，药并没有带到身上。”
萧狄将手中的瓷瓶递过去，跟送她的那瓶一模一样。
程若嘉心中奇道，这人莫非是时刻随身兜着好几瓶这种药吧，完全没有想到是刚刚萧狄特意命人取了过来的。
若是换在平时，她肯定却之不恭，欣欣然收入囊中，毕竟这药是真好，多多益善嘛。
可是现在，女扮男装的程若嘉顾虑有点儿多，想得有点儿远。拿了药是不是就要立即脱衣上药，这衣在哪里脱？这位大人会避嫌么？
军营中长大的他，会觉得男人之间有避嫌的必要么？
这些都是问题！
盯着他手中的好药，饶是再垂涎也只能忍痛拒收，于是程若嘉十分违心，万分不甘道：“我已拿了一瓶了，怎能再拿。这药我还是回去后再涂。”
萧狄将药随意向上抛了抛，再重重搁置在她眼前的茶桌上。
“若不想废了这胳膊，药要按时用。没带就用这瓶，不用替我省着。”前面一句若说还有点威胁语调，到后面那句已经是荡然无存，细品还能听出些温柔的意味。
程若嘉却只将第一句话入了耳。这句话何曾相识，凉入骨髓！犹记起在衙门大堂上，他用这句话威胁她，几乎捏碎了她的肩膀，成了她另一个噩梦。
气愤、委屈、不甘诸多情绪瞬间喷涌而出，惧怕、敬畏又将她理智拉了回来，来回撕扯了几轮，于是程若嘉阴阳怪气，话里夹枪带炮道：“大人，我这伤虽是你弄的，但我也没怪罪你。涂药这事还是不劳你操心了……”
“怪罪我？”萧狄剑眉一挑，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挟持五品官员，按律可当场将你斩杀。我留了你一条命，已是仁慈！”
仁慈个鬼！程若嘉被他这恬不知耻的一番话给噎住了。
仁慈君继续道：“至于后面再伤你，是因你话有真有假，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程若嘉一时心虚，好不容易想好了词回他，却感觉眼前一暗，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肩头。
她微张的唇仿佛被定格了，不止是将说的话销了声，连她的思维也都匿了迹。
萧狄手掌缓缓移动，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
他是要做什么！程若嘉终于找回神识，愤而起身却被他单手压制起身不得，怒目相视反被他握住了手肘。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萧狄抬起她手肘轻轻转了转，道。
程若嘉绷紧了身子，电光火石之间脑中想过无数念头——
大叫一声登徒子？但男子之间这种举动连亲昵都算不上；打掉他的咸猪手？自己应该还没有这份功力；誓死不从，不从什么呢，人家不过好心给自己验个伤。
验伤？程若嘉不禁悚然，验完骨头下步是不是就是要看皮肉？
“大、大人。我自己就是大夫，不劳您看。骨头确实未、未伤。”话说完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萧狄点了点头，凝思片刻后，真诚道：“真不需要我帮你检查？”
“不、不要。”程若嘉被他吓的心跳加速，连个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了。
萧狄继续好心道：“那现在这药是你自己涂还是我……？”
“药我自己涂。”程若嘉抢在他前头拿到茶桌上的瓷瓶护在胸前。
萧狄笑了，“好，你自己涂。”
程若嘉：“……”
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那边有人看着。”萧狄完全堵住了她的退路。
“那、大人，我……”程若嘉急得要哭了。
看着她眼尾泛起微微的绯色，萧狄知道自己捉弄得差不多了，于是忍着笑意，说，“我去外面看看，你……”
几乎是同时，程若嘉将心一横，闭上眼睛，大声地道：“小人不好意思在人前宽衣，请大人回避！”
她讲完之后才意识到萧狄说了什么，睁开了眼睛，咬着嘴唇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萧狄退了回来，饶有兴致看着他，嘲讽道：“不好意思？你脱别人衣服时倒没看出有什么不好意思。”
程若嘉：“……”
萧狄刚跨出房门，身后就传来迫不及待关门、栓锁的声音，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他慢慢踱步向前，但也并未走远，而是在厢房前的小花园中坐了下来。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唇角微微上扬。院中八仙桌上有一杯忘记收拾了的隔夜茶，他正欲叫人过来换茶，却听见房里传出呼痛的声音，便打消了叫任的打算。
手指慢慢转动桌上的茶杯，耳朵里随风飘进里屋的声音，一会儿是倒抽凉气，一会儿是骂他，再后一连串的跺脚，连呼气中夹着骂他的声音都清晰了几分。
笑意再也藏不住，萧狄低头笑了笑，自然地拿起了手中杯子，薄唇碰到杯中茶水才发觉原来是凉的，眉头不禁微蹙，却也没有放下茶杯，而是继续拿在手中把玩着。
程若嘉栓好门后，方才放心地解下衣裳露出右肩。原本雪白的肩窝一片紫色淤青，颜色比昨晚更深，且已开始肿胀。她将瓷瓶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辩出了里面几种药材成分，均是活血化瘀的好药，跟昨日那瓶一模一样。她毫不吝啬地倒出许多药膏敷在了肿胀处。
这药也是怪，刚敷上时是冰冰凉凉的，刚好可以降低肿胀疼痛的感觉，甚是舒服，待她刚穿戴好，突地变成了强烈的灼伤感，痛得她原地蹦跳，忙不迭的又解开衣裳猛吹肿胀处。
院子四周的回廊每隔十步系着瑞兽纹铜护花铃，风吹铃动，偶夹房内微微动静，却也是静谧安好；院中一棵根如蟠龙的紫藤爬满了整片花架，串串花穗形成如云蒸霞蔚般的幕帘，越发衬得帘下玉色衣袍的男子清雅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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