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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客栈火灾

    夜色清凉,静谧的小巷里,一人佝偻着背耷拉着头静伫于寒月之下,没有一丝的生气。许久,这人如提现人偶一般僵硬地抬起了手,指尖的火折子晃出亮光照在他诡异笑容的脸上。火星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了一堆棉絮上。

    淋了桐油的棉絮瞬间点燃,燃起的大火很快就窜到了一层楼高。

    “走火了,走火了……”冶川县半边天空被大火染成了橘黄色。

    消息迅速传到县衙,在衙内翻阅卷宗的萧狄听到外面的喧哗声,抬头向窗口望过去,隐约可见东面天空被大火染成了橘黄色。

    “哪里着火了?”他走出门拦住一个匆忙路过的衙差。

    “城东头,四海客栈。”

    程若嘉从刑讯室问完官茂昌出来,就听衙役说四海客栈着火了,她赶紧朝县衙大门跑去,远远就瞧见萧狄纵身上马,她只得大声喊:“等一等……”

    萧狄看见了向他招手的程若嘉,但声音被一片嘈杂盖住,他抬头再看东面被映红的天空,再不敢耽误,勒紧缰绳扬起马鞭驾一声,带领众人策马而去。

    街道上回荡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留在县衙的程若嘉内心极度煎熬,她怀疑四海客栈的火灾是冲她而来,那一群想置他于死地的杀手可能查到了他还在世并住在四海客栈里,于是就纵火行凶!

    会连累多少无辜的人,有多少无关的人会葬身火海……

    她后脊漫起的寒意一下扩散到五脏六腑,顿时如坠冰窖,忍不住的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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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客栈

    熟睡的人们从房里跑出来,发现是客栈着了火,火舌已经吞向了二楼。有从火里跑出来的火人,有从楼上窗户跳下来的人……哭上,喊声,有的人成了火球从火里冲出来,有人直接从窗户跳下去……

    “走水了,走水了……”呼叫声夹杂着哭声、喊声、尖叫声,大火狂妄扩张着,连离客栈很近的两家肆宅也淹没在火浪之下。

    “救救我,啊啊……疼……”

    “爹,爹,你在哪……”

    城东这片土地在灼烧,宛如人间炼狱!

    巡铺军的皮袋、溅筒已不够用了,城守军也加入到救火之中,从远处的水缸运来水。

    “大人……”从远处水缸运来水的庄福见萧狄从大火中冲出来,赶紧上前接应他。

    萧狄的单手抱着一个孩子,左手护在她的头顶上,身后是熊熊烈火,就在他冲出来的那一瞬间,后面房梁轰然倒塌……

    “守城军都来了?”萧狄看着救火的人群道。

    “是,火势太大,大半的守城军都来了。”庄福扯着嗓子回答。

    萧狄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城门,目光中是凌冽的杀气,发狠道:“终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东方天际浮出一片鱼肚白,烧了一个多时辰大火终于熄灭。

    立在一片废墟之间,所见是残桓断壁,所听是哀嚎哭声,萧狄他握住剑柄的手不由的攥紧,在救人时被掉落的瓦片划伤了手背,此时血从伤口流出,顺着指间流到剑鞘。

    远处疾驰而来一位守城将领,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下,顶着一张被烟熏得辨别不出五官的花脸跪在萧狄面前:“大人,昨晚有一伙人趁乱从城门逃走。末将看守城门不利,请大人处置。”

    抱拳的手上布满了烫出的水泡,手臂上衣服被剑划破,应该是从火场上赶赴城门没来得及休息就又加入了打斗。萧狄默叹口气,道:“我知道了,不怪你。”

    这夜,终于熬过去了。

    夜色稍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县令便叫来马车赶去城东察看情况,在门口蹲坐了一晚的程若嘉连忙起身跟着他们一同走。

    “萧大人!”县令从马车下来,先向萧人行礼。“这……”所见触目惊心,已超出他的预想,惊得后退几步,却被后面的碎瓦绊了一脚,身子一斜连着乌纱帽也歪了。

    萧狄扫了他一眼,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程若嘉呆呆盯着前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木讷地慢慢走过去,慢慢蹲下,掀开白布……

    萧狄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可还是晚了,白布下露出了一只烧焦的手。

    强烈的负罪感如泰山压顶般地袭来,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刺进心房,五脏六腑千疮百孔,程若嘉发抖的双手捂住了脸。

    萧狄放开她,复盖上白布,就听到她自言自语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眉间微蹙,刚想伸出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抬起头,迷茫的双眼不复往日的灵动,嘴唇却是向上翘起,“他们本来想害的人应该是我,我一个人的……”她看见萧狄的嘴唇翕动,却什么都听不清,耳边只有绝望的哭泣声、不断不断……

    程若嘉醒来后,望着似曾相识的房间,一时想不起来身在何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萧狄推门进来,她还在望着床顶纱幔发呆。

    萧狄伸手抚在她额头试了试温度后,沿床边坐下。

    许久,才见程若嘉的眼珠转了一下,知道她已经清醒了,薄责道:“吹了一晚上夜风,难怪会发烧。好在现在烧也退了,你先休息。”言毕就要起身离开。

    “那纵火的人是冲我而来的。”程若嘉对着他的背喊道。她不想再隐瞒了,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为死去的冤魂讨个公道。

    萧狄转身,微眯双眼打量她,冷哼一声,及时截住程若嘉的话:“你可能高估自己了。”

    “什么?”程若嘉一怔。

    “有人为了掩护一人逃出城,这才纵火烧房。他们使的一招声东击西,趁着城内忙于救火,城门防守薄弱时,就就掩护那人闯城门,逃出去了。”萧狄眸底有道狠厉的光芒闪过,但语气依旧浅浅淡淡。

    幸好不是自己的原因,程若嘉刚暗松口气,突然眼前浮现出火灾惨状,不由暗骂自己冷血。

    “就为了让一个人逃出城去,就害死那么多条人命?”程若嘉还是不敢相信,“那人是冷血,是个疯子吧。”

    “确实冷血、确实是疯子。”萧狄点头表示赞成。

    程若嘉掀开被子下床。握拳愤慨道:“大人是抓到了凶手了?”松垮的中衣领口里未涂易容粉的白皙皮肤若隐若现,与脖子的黑黄肤色泾渭分明。

    这家伙,都不知道露出了破绽,萧狄不紧不慢地目光从那里挪开,道:“人没抓到。”

    程若嘉失望的哦了一声。

    “你先前说什么,那些人是冲你而来?”萧狄心情原本是阴沉的,但见她脸上表情璀璨多变,突然就想逗逗她了。

    程若嘉警戒地盯着他,一边懊恼自己沉不住气,一边想着如何圆回来,“其实吧,我就想着,纵火犯是不是就是黑衣杀手啊,就是我撞见了他们杀人,他们就来杀我灭口来着。这不,还是大人英明,呵呵,哈哈。”

    见她护丝毫没有坦白之意,虽在意料之中,但不知怎么就有些恼了,于是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本官不知你有事隐瞒,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本官暂不追究你罢了。先前见你医术勉强,想着可能有需要用到你之处。如今看来,你防我、疑我,既如此那便作罢,本官不再留你,你想去哪便去哪。”

    程若嘉一怔,想起先前种种,将她扣下说有嫌疑原是借口,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又见萧狄往门口走去,急道,“大人……”

    一时心急没有留意,脚被矮凳绊住,正堪堪就要摔倒,萧狄眼疾手快,一下拉住了她。

    刚稳住了身子,一些不经大脑的话就从她嘴里溜了出来:“我是有事隐瞒,但我保证我隐瞒的事和这所有的案子都没关系,这些无辜的人也不是我害的。”

    “他们的死不是因为你,你很开心?”

    听他这么说,程若嘉不禁气恼,劈头就道:“不是因为我,我就不用那么自责,但也一样难过,一样伤心!大人,你就是这看我的?”

    “你又是如何看我的?”萧狄往前迈步,两人咫尺之遥。

    程若嘉能看清他双眸中跳动的烛火,一时难辨喜怒。

    程若嘉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言不由衷地赞道:“大人英明,武功也高强。”

    “就这些?”

    “嗯……”程若嘉眨着双眼,诚挚地道:“一表人材,风度翩翩,这些算吗?”

    萧狄被噎得一时无语,正独自尴尬时,外面响起轻轻地敲门声,紧接着有人小心翼翼道:“大人,药已经煎好了,卑职是现在端进来吗?”

    萧狄没好气地道:“进来!”

    门从外面推开,官驿的驿丞端着一个木制圆盘走进来。程若嘉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官驿,再细细打量这间房,不正是萧狄所住的厢房!

    驿丞将托盘上的药汤和茶壶放在桌上后,又朝萧狄行了一礼,这才目不斜视的出去,离开时还体贴地关好了门。

    萧狄折身回至房中圆桌旁坐了下来。将那碗药朝程若嘉推过去,自己则慢腾腾地倒了一杯茶,“罢了,念你也帮了一些小忙,就功过相抵。我让老庄送你出城回家。”

    “大人!”程若嘉硬气道:“大人不是说看上了我的医术么,我愿意留下来尽些绵薄之力。”

    萧狄指尖在药碗旁点了两下,程若嘉立即端起来仰头皱眉一口灌下。

    “那是以前,现在不需要了。”萧狄端起水杯,淡淡道。

    程若嘉一口药喷出来,扭头看向他,“不需要什么?大夫?”

    似乎有几滴落在了杯里,萧狄嫌弃地放下杯子,“嗯,准确地说,是不需要你的医术了。”

    药碗重重落在桌上,程若嘉义愤填膺道:“如今火灾后正需要大夫,怎么说不需要我的医术了。”

    萧狄斜眼睇她,轻飘飘道:“不巧,县里的老大夫已回来了。”

    程若嘉执意要为留下来,岂会这么快放弃。她在他对面坐下,沉吟片刻似乎是拿定了主意,字斟句酌道:“有些病老大夫能治,有些病他却治不了。”目光落在对面人的脸上,悉心留意着他的神情变化:“……譬如中的巫术,我可以一试……”

    只见对方眼底寒意一闪,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剑尖就已抵及咽喉,她傻傻地仰看着对方,不敢妄动一下。

    萧狄又毫无征兆地撤回了剑,剑一回鞘,人复落座。一切恢复了如初,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萧狄面色如常,淡淡道:“李公子,你倒真是不怕死。”

    大周禁止巫觋之术,见巫师立斩且祸及其族,世人皆是谈巫色变,避之如瘟疫。

    “我怕死的。但也不能因为我怕死,就不顾别人死活了。”程若嘉摸着自己的脖子,心里忍不住腹诽:想试探人也不用亮兵刃吧,闹这么一出就算没被误伤也会被吓到的好吧。

    萧狄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倒上水抿了一口才道:“你提到的心魔是什么?”

    程若嘉道:“我去问了官茂昌,他完全记不得自己当街杀人的事情了,看那书生吓得脸都白了,也不像是装的。”

    “嗯。”萧狄点了头,又抿了一口茶。

    程若嘉将头前凑,压低声音道:“重犯自残却不知疼痛,书生杀人就毫无印象。这明面上看像极是中了巫术,但世上哪有什么巫术,他们可能是被心魔魇住了。”

    “嗯?”萧狄语气微微上扬,倒不见得是有多惊讶。

    程若嘉疑惑地端详他神情,后知后觉道:“你知道!”

    水杯在指尖轻轻转动,萧狄淡淡道:“我有一个朋友曾说过,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心魔,但不管心魔多么厉害,自己才是它的主人。”

    “你那朋友是个高人。”程若嘉真心赞道。

    萧狄看了她一眼,浅笑着摇了摇头。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有没有可能是服用了致幻药物?”

    程若嘉摇头否定,“若是致幻药物,死囚自残致死就说不过去了,没有什么药物是会过几天才让服用者产生幻觉的。只有催眠,催眠才能做到。”说到这里自己猛晃了几下头,似乎是要自己否定自己,咕哝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是哪跟哪啊,我们那世道的东西这里哪有有人会懂!”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赶忙看过去,好在萧狄正在悠悠地喝着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怪异的举动。忍不住转过头吐了下舌头,暗道好险。

    “你说的那个催眠是什么?”萧狄突然问道。

    惊得程若嘉慌忙转过头去,道:“就是一种心术,但不是巫觋之术。但我也不敢确定,所以还恳请大人让我协助你,将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坏蛋疯子都绳之以法!”

    久久没有回音,她猛一拍桌子,哗一下站起来,双手撑住桌面探身过去,不快道:“大人是信不过我?”

    桌子被这一拍一推,那杯被嫌弃的水就被晃了半杯出来,溅了几滴落在萧狄身上。萧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程若嘉忙将过去用衣袖替他擦拭。

    萧狄任她胡乱擦了两下,摇头叹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若协助破案一定会接触到血腥和恐怖的场景,李公子好像并不能镇定处之。”

    血腥?重牢血腥的场景出现在程若嘉眼前,以及能感受到大街上血迹虽然被遇水重刷干净,但那种压抑的氛围……她脸色蓦地一变。片刻,她咬唇看着他,下定决心般,掷地有声道:“大人请放心,我定不会再失态。”前面出现的意识障碍只是短暂的,她已经调节好了自己。

    “那好,你帮我期间,我护你周全。”萧狄拍了拍衣袍,起身望着他道:“只是有约定在先。”

    这可是意想不到之外的收获,程若嘉忙表忠心道:“您尽管说,甭说一个,就是多个约定也成。”

    萧狄严肃道:“以后没经我允许,不得随意给人心理治疗。”

    “好的,好的。”程若嘉点头如小鸡啄米,生怕他会反悔又补充道:“我一定不会随意给人心理治疗。咦?心理治疗这说法好专业,呃,我是说好特别,也是大人您那位高人朋友说的?”

    萧狄面色不改,只是将目光落到了旁处,道:“是你自己曾说过。”

    是么,程若嘉偏头回忆,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呢。

    在她努力回想之时,萧狄走向房口打开了房门,“你暂且在驿站养病,没有我的同意,哪里都不要去。”待得到她的回复后,才抬脚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