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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赵武

    青囊药堂的伙计悉数带进大堂。

    一共有四人,先进来的四人孔武有力,一看干的是力气活,最后进来的那人身着长袍,是读书人的打扮。

    程若嘉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他全身干瘦,垂着一双眼眸,恭恭敬敬地屈膝下跪,恭恭敬敬地道:“草民施恩在拜见县老爷。”

    他这一先开口,其余几人噗通跪下,有样学样。

    县令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你们五人都是青囊药堂里的伙计?”

    四人依次回答,施恩在是青囊药堂的药师,平常为药堂拣药晒药碾药。另三个干些扛搬药材的粗活重活。

    县令道:“青囊药堂里有几个人?不管长工短工,都给我报上来。”

    施恩在回道:“药堂有两名小药童,还有五名短工,加上东家和草民,就是九个人了。”

    县令惊讶道:“一个药堂居然这么多人?”

    “回大人,其实这九人中,就只有东家和药童是住在药堂后面的宅子里,我们其余几人都是短工,平时都有回家。尤其这五名干粗活的短工,平时也不是都在药堂里,有大量药材需要肩抗搬运的时候才会过来。今日这三位就没有去药堂吧?”

    施恩在扭头望向身边的粗汉。一名粗汉点头接话道:“是的,这几天药堂里的活也不多,有王家两兄弟留下就够了。”粗汉瞟了一眼吴县令,哆嗦道:“大、大人,草民听说药堂出人命了,是不是?”

    县令道:“没出人命,大晚上的本官将你们找来作甚?本官实话告诉你,你们九人,除了你们,其余的都死了。”

    堂下几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全部你望我我望你,面露惊恐,然后是后怕,最后是庆幸,庆幸自己今日没在药堂。

    程若嘉注意到这四人中,有一个黑脸汉子表现得很奇怪,从进来到现在一直低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听闻其余几人都死了的消息时,都没有又抬起头来,只是肩膀抖了两抖。

    “你叫什么施什么的,你为何今日也没去药堂?”县令指着施恩在问。

    “禀告县老爷,草民前两日染了风寒,就在家休息。”

    “都没在场,怎么会这样?”县令心里想到。

    他眯着眼睛,想起了萧清的话——

    凶手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杀人,且死者没有挣扎,说明凶手是在死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动的手,极有可能死者认识凶手。并且门锁都未有损坏,所有吴大人可以从药堂里面的人着手查。

    吴县令烦躁地起身,眼尾余光瞥向了堂下一旁站着的一人,眼中一亮,伸手一指,激动道:“你们几人看看,这人是否认识?”

    跪着的四人齐齐看向程若嘉,程若嘉也看向他们四人,尤其是那名黑脸,程若嘉在他抬起头来后终于认出来了,这个不就是早几日板车撞上了老叟的那个人么?

    难怪总觉得哪里有见过。

    “你们有在药堂里见过此人没?或者药堂外?”

    如果他们有认出这名铃医来,那就证实先前这铃医说的什么“才知道青囊药堂”,”未同他们打过交道”这些话都是假话,那就铁板钉钉,这个铃医就是凶手了。

    “没有。”

    “没见过。”

    吴县令不死心道:“你们瞧仔细些,这人有没在你们药堂附近鬼鬼祟祟出现过?”

    你这是诱导性发问啊喂,程若嘉无语腹诽。

    其中一名粗汉直白道:“没见过,如果见过了这小兄弟俺是不会忘的,这么大个胎记摆在脸上呢,晚上见了都会吓一跳。”

    程若嘉更加无语了,这是赤果果的人身攻击,多伤人啊。

    吴县令失望地一屁股坐下,突将那惊堂木一拍,大声道:“先将这个铃医押下去关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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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清让灶房随便备份素面,县衙的厨子也不敢当真随便,端上来的是加了鸡蛋和青菜的面。萧清刚动了两下筷子,就想起了一事来,“仵作那边可验完了?”

    宁灏默默从怀里掏出验尸格目,递过去:“验好了。”

    萧清瞟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直接接过了验尸格目。

    宁灏都不敢抬起头来,他在安顿好两个斥候兄弟的尸体后,就绕道去了停尸房取来了验尸格目,去大牢也是想将验尸格目交给大人的,但见他胃痛又发作了,于是便自己私自决定,若大人不提的话,就等他安静用完了餐再递上。

    可是大人还是提了。

    萧清安静地看着验尸格目,眉头渐渐蹙起。

    验尸格目只一页内容,他反复看了几遍才合上。

    “药堂的伙计都过来了?”

    “是,吴县令正在审问他们。”

    “走,我们去看看。”萧清起身朝大堂方向走去。

    林灏看了眼才吃了不到一半的面,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赶紧跟上去。

    萧清走入大堂时,那几人正在对自己的供词画押。

    “萧少将军。”吴县令起身相应,施礼道:“卑职已经将这几人都审问完了,他们都说今日没在药堂里干活。等他们对自己的供词画押后先将他们收监,待明日找到了证人能证实他们所言属实后,再放他们回去。”

    他自以为自己的这一番安排考虑周全,胸有成竹地等着对方夸一声好。

    萧清扫过堂下众人,话中有话道:“何必等到明日。”

    吴县令面上一僵,“少将军意思是……”顺着萧狄目光望过去,堂下的一个黑脸汉子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

    蓦地想起来,这人好像从一进来到现在几乎就没抬起过头。其余四人进来时虽然紧张,但在听到只是暂时将他们收押时都放松下来,唯有他全身还绷紧着。当下立断,“来人,将此人拿下。”

    突然被几个衙役摁住跪地,黑脸汉子抬头问道:“大人抓草民干什么?草民做了什么?”

    这一抬头,萧清就看清楚了,此人是前几日在街头撞到那名老者的人。虽然当初他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但他观察入微又能过目不忘,所以立即就认出来了。

    吴县令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当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他,只得先一顶帽子扣下来:“本官看你与青囊堂命案脱不了关系!”

    奇怪的是,黑脸汉子原本紧张害怕的神情在听到吴县令话后居然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似乎又觉得不妥,立即面露不服,梗着脖子道:“大人凭猜测断案,无凭无据的,小人不服!”

    被质疑了的吴县令气得将惊堂木一拍!

    堂下另四人吓得连忙头磕地瑟瑟发抖。

    “萧大人,您觉得此人有什么问题?”吴县令绕到萧清身旁低声问道。

    萧狄递给他验尸格目:“这是青囊药堂三名死者的验尸格目,里面写着其中一名死者左肩膀处有淤青,形状似手掌,伤口在右胸,被反复捅了十多刀,最后是失血过多致死。”

    吴县令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萧清对宁灏道:“假若你是凶手,眼前站着被害人,你要如何挥刀才会留下刚刚说的那些痕迹?”

    宁灏双手在空中虚划了两下,却找不到要领。于是几步到吴县令跟前,道一声“得罪了,”在他身上比划起来。

    吴县令憋着气不好发作,宁灏比划了两下眼睛蓦地一亮:“我知道了,左撇子,凶手是左撇子!”手指地上黑脸汉子:“刚刚他画押用的就是左手!”

    吴县令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怒道:“好啊你,原来你就是凶手,还想瞒过我们,在明察秋毫的萧大人面前,我看你怎么狡辩!”

    黑脸也不挣扎了:“凶手是左撇子,而恰好草民也是左撇子。大人就认定凶手是草民,大人怎么不说天下左撇子都是凶手呢。”

    “你——”吴县令一张脸被气得通红。抖着手指着黑脸,吩咐两边衙役:“打,给我打!看他招不招。”

    左右又上来两各执棍杖的衙役,手起杖落,挨次往黑脸的屁股抡去,笃笃有声。

    十几杖后,见黑脸叫冤的声音减弱,吴县令这才叫停了杖刑。他拿起黑脸画押的证词,照念道:“你叫兆武,庐陵郡人氏?”

    刚还叫冤的黑脸闪过了意思不自然:“草民是叫兆武,从庐陵郡来的,家乡涨大水就逃难到了这儿。草民绝对没有杀人!”

    “没说你一定就是凶手。但有件事你说得对,判案得认证据,而证据得靠查,我看就先从查实你户籍开始吧。”

    在谈到庐陵二字时,他脸上的流露出的一丝不自然没有逃过萧清的眼睛,他才故意提到户籍。

    果然,赵武眼神开始慌乱起来:“我不是凶手,不是的……没有杀人。大人、大人就在这里查也可以查清楚的,肯定有人能证明草民没有未时没有出门。庐陵郡、庐陵郡离得这么远,去查、可能也会弄错……”

    “去庐陵郡啊,可能是不必了。”萧清微微一笑:“那你觉得,若是去潭州呢?”这口吻像是真的在他商量一般。

    兆武脸色大变,喉结攒动:“小、小人不懂大人的意思……”

    吴县令和庄福也是疑惑地看向萧清,萧清则坐在搬来的太师椅上,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昨夜你与人发生口角时,下意识地叫了声娭毑,而娭毑这个称呼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潭州方言。”

    兆武额头冷汗涔涔,显然已经心神不定了。

    吴县令恍然,恶狠狠地踢了一脚:“满口的谎言,连原籍都要隐瞒。”

    低着头的跪着的兆武突然挺直了腰板,瞪着萧清道:“也不用去潭州这么麻烦了。青囊堂三人确实是我一人所杀!”

    “哦?”萧清拖长了尾音,饶有兴致地道:“你一人杀了他们三人?说说看,怎么杀的?”

    “能怎么杀,抬手就砍下去,来一个砍一个,都冲我来我就都砍了。”

    吴县令头次听到这么凶残的杀人理由,气得跳脚:“你小子闭着眼杀人头也够歹毒的啊。他们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兆武头也没抬:“没什么仇恨,就是为财。我溜进去想偷些钱财被他们发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们仨。”

    “吴县令,青囊堂可丢了什么财物?”萧清微微斜着身子歪靠着,故意一问。

    吴县令歪着头想了一会,没想起什么来。朝一旁的一个衙差头眨了眨眼。

    衙差头连忙道:“回大人,屋内并没有被翻找的痕迹。”

    “我杀了人后听到外头有动静,怕被发现就跑了,还没来得及去屋子里翻。”

    萧清挑了挑眉,含笑道:“急什么,慢慢交代,你这杀头的罪,还怕有人和你抢?”

    “没什么好交代的,反正我都认罪了,药堂那三人就是我杀的,大人要杀要砍头随便,不需要再查了。”

    “吴大人,你怎么看?”萧清剑眉一挑,把搅出来的麻烦扔了出去。

    吴阳可是人精,看出萧清并不想现在就下定论,于是道:“判案要依照律法,怎可随意砍头就砍头的,一定要彻查清楚。先将兆武压入重牢,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