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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下第一

    此话一出,场间万籁俱寂。

    只有萧萧的风声刮起一片尘埃。

    张巷眯起了眼睛,松开了曹止礼的飞剑,似笑非笑地盯着那架马车。

    虽然他看上去还是如之前那般随意懒散,但实则浑身肌肉已经紧绷,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不知为何,那架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张巷眼中总隐隐地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张巷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瞬间手上已经带上了精铁制成的虎头拳套。

    马车内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准备好了?”

    张巷气急反笑,大喝道:“狗东西出来一战!少在那儿畏畏缩缩地装神弄鬼。”

    马车内的那男子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挥剑出鞘,以一道剑光回应张巷。

    感受着那道剑光里蕴含的磅礴真气,张巷神色骤变,立即单膝跪地,横拳在胸,体内的真元毫不吝啬地喷涌而出,护在了自身的周围。

    只听得一声巨响,随后便是一阵恐怖的气浪从二人招式碰撞处爆开,把场间众人又震飞开去。

    谭晓涛经不住这些波折,竟是直接耳鼻溢血,昏死在了马车旁。

    曹止礼连忙一个翻滚来到他身边,确定他并无大碍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立在场间的张巷正死死地盯着马车,面色铁青。

    只见他手中精铁制成拳套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还有血滴正顺着裂口缓缓流下。

    而那名马车内的男子已经拨开了车帘,执剑立在车轼之上,冷冷地望着张巷。

    待到张巷看清了他的模样之后,再想着那道剑光中所透露出的锋锐之意,他立马便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天下剑术第一,杨。

    张巷顿时心中震惊无比,怪叫道:“杨?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杨冷冷地说道。

    张巷脸色变化不定,心中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天下剑术第一,八境巅峰大宗师。

    杨的这两个名号,无论是哪个,都让张巷感觉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更不要说他曾经作为云瞻院的大师兄、綦圣最看重的弟子,竟然在十五年前叛出了师门,制造了那起震惊天下的皇宫血案。

    那晚他一人一剑杀出京城,抱着当时还年幼的吕晓萌,消失在了城外的漫天风雪之中。

    从此他俩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仿佛世上从来就没有此人一样。

    这等传奇事迹,张巷如今听着都觉得心惊胆颤。

    杨举剑指向张巷,似笑非笑地问道:“我的剑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再来试试?”

    张巷仿佛被激起了血性一般,随手扔掉了自己手上已经开裂的虎头拳套,反而是带上了一个像是白玉做成的指虎,瞬间就再度提起了全身的气势。

    话虽如此,可那指虎看上去却像是个脆弱的工艺品一般,拿来摆设都要小心翼翼的,更不用说是用来战斗了。

    但杨却知道张巷已经开始准备殊死一搏了。

    那指虎看上去不堪一击,其实却是由罕见的白灵玉所制成。

    普通灵玉只能缓缓地聚集吸收周围的天气灵气,因此只适合于辅助修行;但白灵玉却不一样,自身就能容纳下不可思议的真元。

    因此张巷手中这两柄指虎虽然体积不大,却能容下张巷浑身上下海量真元所催动的全力一击。

    在真元的灌注之下,那对指虎自然是坚硬无比,已经脱离了凡间兵器的范畴,是那能登得上神兵榜前二十的仙家法宝了。

    杨也开始认真了起来,缓缓运起了体内真元,心静如水,开始舞起了一道玄妙的剑法。

    只见天地灵气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无比踊跃地汇聚到了杨的剑上,洗刷得那把青铜古剑熠熠生辉,发出了一道清脆畅意的剑鸣。

    场间的两股气势都在恐怖地攀升着,压得周围的竹林以二人为中心,全部向外伏倒开去。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二人气势已经攀升到顶点,杨正准备出剑之际,张巷突然率先动手。

    只见他作出前扑的姿势,随后重重一踏地面,被他引动的天地元气顿时便顺着他的气势径直地扑向杨。

    然而诡异的是,本应该率先冲向杨的张巷本体,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飞出去,瞬间就拉开了百米远的距离。

    杨一皱眉,立马便明白张巷这是想要逃之夭夭,于是挥剑准备拦下张巷的去路。

    可是那张巷本体像是个幽灵一般,没有一丝气息波动。这一剑反而被那张巷之前聚集的气势所牵引,斩向了空中。

    那些张巷引动的天地元气被这一剑直接斩散,但是那些爆开四散的元气又给了张巷新的助力。

    他因此得以再次借力,凭着他那诡异的身法,以更快的速度逃离了战场,瞬间就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陈半仙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竟然敢坑我,还好爷本事大,不然身上肯定就得多个剑窟窿了,”张巷的声音从远方遥遥传来,“哈哈哈,你自己慢慢和他玩去吧,爷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张巷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杨的视野之中。

    听完这话之后,杨心中便立马了然。

    他负剑在身后,冷冷地对着前方的空气说道:“他都把你卖出来了,你就别再躲躲藏藏了。”

    然而周围仍然是一片寂静。

    杨冷哼一声,随手一挥剑,顿时场间剑光四溢,剑气横飞,又是斩下了一片竹子。

    四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杨再次举剑,准备给这一片竹林全砍光的时候,一道声音终于传了出来:“好好好,老夫出来便是了。”

    只见杨对面的空气如水面般波动了几下,随后一道人影便漂浮在了杨对面的空中,盘膝而坐,正是那之前站在竹梢的陈半仙。

    “你可悠着点,别把这片竹林给真拆咯,”陈半仙微笑着开口说道,“这江南的一丝一毫可都是王老太爷的心头肉。你是爽快了,可我总归是不好和王老爷子交代的。”

    陈半仙望了望张巷逃跑的方向,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本来想让他背黑锅的,反正他背的黑锅也不计其数了。没想到他还挺狡猾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得了,最后还得我自己去和王老爷子请罪去。”

    杨回头望了眼车厢内依旧昏迷不醒的吕晓萌,随后警惕地望着他说道:“我同你无冤无仇,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在此拦我作甚?”

    陈半仙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望向他手中的那柄剑,然后开口说道:“十五年前那晚,你杀了费珂之后,他的那柄佩剑,是被你捡走了吧?”

    杨听到这话不禁冷冷地开口说道:“是又如何?”

    陈半仙笑着开口说道:“众所周知,费珂手上的那把剑,便是那神兵榜上那永居第一的神隐剑。”

    “莫非……就是你手上这把?”陈半仙转而又好奇地望向杨手中的那柄长剑。

    听到这话,杨心中一凛,立马便知道了陈半仙的来意。

    原来是冲着神隐剑来的,杨在心中默默想道。

    ……

    神兵榜来历悠久,据说在大秦之前的春秋战国混战时期,就有了将天下修士的战力以及所用神兵法宝排榜的传统。

    然而大秦时期禁武禁修仙,便把这些榜单一并封杀殆尽,险些断了这项传统。

    不过好在大魏立国之后,便又恢复了这两个榜单,并正式将前者命名为宗师榜,后者命名为神兵榜,由帝国专署机构负责排定。

    不仅如此,大魏还在其基础上正是添加了一份青云榜,专列修行界中年轻一辈的综合战力排名。

    而在大魏灭国之后,神兵榜的排定便落到了那传承悠久的仙家势力——听风阁的头上。

    听风阁继承了大魏的传统,如今前两个榜单也都是十年一轮换,雷打不动,每十年准时放榜,传遍所有仙家山头。

    而青云榜则是一年一换,毕竟年轻人的进步与变化要快上许多,要是十年一换的话就没太大意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神兵都已经销声匿迹,也有许许多多新的法宝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在了神兵榜上。

    但无论榜上的兵器法宝排名再如何变动,唯有一柄剑的名次在这几千年神兵榜的历史中从未变过。

    那便是排名第一的那把剑。

    名为神隐剑。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于,在之前几千年的历史当中,江湖上从未传闻过有人拥有此剑,甚至连见都没有人见过。

    即便如此,每一届的神兵榜却都还是把它排在了第一位。

    神隐剑也因此变成了一个江湖上永相流传的一个传说。

    ……

    直到几十年前,徽州费家出了一位名叫费珂的男子,佩着一把名为神隐剑的长剑,走上了历史舞台。

    他用着几十年间未尝一败的傲人成绩,坐上了当年剑道第一的宝座。

    他甚至凭着自创的剑法,完成了以八境初期击杀八境巅峰的壮举。

    而他的那剑法,也名为神隐剑法。

    在那些年间,所有正面面对过费珂那神隐剑意的人,都不会再去质疑那把剑是不是神隐剑。

    因为所有见识过那神隐剑意的人,都死了。

    除了杨。

    所以十五年前,他便倒在了杨的剑下。

    那神隐剑便如同昙花一现般,再次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

    “这把剑是綦圣给我的,不是费珂的那把,”杨抬剑指向陈半仙,眼中露出一丝杀意,“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与费珂当时决斗之时,他所佩戴的,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罢了,并非什么神隐剑。”

    “哦?”陈半仙挑了挑眉,“那他的那把神隐剑去哪儿了?”

    杨扯了扯嘴角,微嘲道:“你就这么相信他的那把剑便是神隐剑?说不定他是拿着另一把绝世好剑,只不过挂着神隐剑的名头罢了。”

    “非也非也,”陈半仙笑着摇了摇头,“老夫曾亲自体验过他剑意中所蕴涵的那神隐之意,那种气息,根本做不得假。”

    陈半仙接着说道:“而若他没有神隐剑的话,又怎能以不过八境初期的实力,悟出那做不得半点假的神隐剑意呢?”

    杨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这把肯定不是你口中的那神隐剑。”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陈半仙笑眯眯地说道。

    杨见他如此难缠,便不再多作废话,直接出手。

    只见他脚尖轻点车轼,整个人便顿时腾空而起,随后递剑而出,磅礴的真元涌入他手中的长剑之中,划出一道雪白的剑光,直刺陈半仙。

    陈半仙双手一抖,墨黑色道服的宽大长袖无风而起,流露出一股玄妙的道意,将杨的剑光尽数收入其中。

    虽然陈半仙看上去十分地轻松写意,但杨的剑光岂是这么好破的?

    只见他的长袖如同锥处囊中,骤然鼓起了一处尖锐突起,眼看就要把那道服连着陈半仙的身体一同刺穿。

    陈半仙面色不改,抖擞了两下长袖,随即抹平了袖内的异象。

    然而杨趁此机会已经欺身而近,右手一个拧转,舞出一道带着玄妙意味的剑花。

    只见那剑上所引动的真元瞬间暴涨,绽放出的光芒连陈半仙都觉得有些刺眼,径直朝他刺来。

    陈半仙也不愿正面硬抗下这一剑,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精准地轻轻点在了杨的剑尖。

    他随后稍一借力,整个人就仿佛一道没有重量的黑云,顺势向后飘去。

    而他的气息也随之变得飘渺了起来,好像随时都会羽化而登仙,随后飘然离去。

    正是他的独门身法,《彩云诀》。

    但杨先前已经被张巷骗过一次,此时又怀着必杀之心,岂会轻易地放他脱身?

    只见杨的剑不仅没有因为陈半仙的玄妙身法而失了目标,反倒随之而动,剑花骤然开放,长剑顿时带出一道道的残影,配上真元凝聚所产生的光芒,看上去就真如一朵盛开的白花一般,从四面八方袭向陈半仙。

    陈半仙这才明白杨先前舞出的那道剑花原来还有此般后手。

    真不愧是天下剑术第一,一朵小小的剑花也隐藏着如此杀机。

    陈半仙不禁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心疼地从袖中甩出五道符箓,道道都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杨的剑上。

    那五道符箓一触到杨的剑意便瞬间被激发,环环相扣,如同一条锁链缚在了那把青铜古剑之上,竟是直接将其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杨一使劲,催动着手中长剑如洪荒巨兽般愤怒得嘶吼起来,不住地想要挣脱身上符箓的束缚。

    然而不管长剑再如何挣扎,剑身上的符箓就像一座牢不可破的大山,牢牢地将其困在其中,不得动弹分毫。

    曹止礼勉强倚在马车轮上缓缓站了起来,此时看到这一幕不禁震惊无比,惊呼道:“锁剑符?”

    也不怪曹止礼如此惊讶。

    锁剑符,顾名思义,便是通过封锁剑上的真元流转来切断剑与剑修的联系,从而限制住剑修的发挥。

    然而虽然锁剑符是属于道家正脉的符箓,但由于其太过于针对剑修,自然是引起了天下剑修的不满,群起而攻之,竟是杀得当时道门符箓一脉传承凋零,众多道家子弟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道家内部禁了这一法术、自毁了这一脉符箓术的传承之后,这才平息了众怒。

    剑修的霸道之处与杀伤力,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也不知陈半仙从哪儿再次翻出了这门法术,竟然还用得如此有声有色。

    但杨可不是普通剑修,一般的锁剑符根本不可能锁住他的剑。

    而且作为当局者,他自然感受得更加清楚,也清楚陈半仙甩出的不单是锁剑符,而是五道分属五行的锁剑符。

    而那五道锁剑符,又串连在了一起,结成了一道更大的阵法,然后再以阵法来锁剑。

    这可不像五个锁剑符简单地加在一起,反倒像作了乘法一般,成倍地扩大了这锁剑符的威势。

    这等以阵法来加强锁剑符的奇思妙想,需要符箓与阵法皆为精通的道教高人才能做到,不可谓不天才。

    但陈半仙此时却有些诧异地望着自己右手食指指尖。

    只见那儿破了个小口,正在慢慢渗出血滴,正是之前在杨的剑尖上借力时所伤的。

    然而自己的身法缥缈虚无,就算是神兵榜上的寻常神兵利器也难以伤到自己分毫,怎么会因此而伤?

    陈半仙很快便把这丝诧异压下心头,随后望着自己的困剑阵,不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笑着开口说道:

    “众所周知,我座下有五名干将,皆为七境中期,同时分属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因此号称‘五行童子’。

    而我这五道锁剑符,便是用他们的命符制成的。再加上这由他们的命符组成的困剑阵,想必即使强如你这等的剑修,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挣脱吧。”

    杨嘴上默不作声,手上却一刻没闲着。

    只见他浑身真元瞬间爆发,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剑身再次大放光芒,竟是想一鼓作气地破开这困剑阵。

    感受着剑上传来的恐怖力道,陈半仙不禁暗暗心惊,心想这杨不愧是八境巅峰的大宗师,单凭这真元的浑厚程度,就足以傲视群雄了。

    那困剑阵在这等磅礴大力之下也变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陈半仙自然不会坐视困剑阵被破,双手结了个道家正脉指印,天上顿时晴空霹雳,天雷滚滚,几道碗口粗的雷光顺着他的指引声势浩荡地劈向杨。

    正是那道家正统雷法。

    杨动用不了自己的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这些天雷。只得松开了手,在天雷的逼迫之下一退再退,退回到了地面之上。

    那青铜古剑就像有了灵性一样,感受到了主人的离去,不禁更加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但是没了杨的真元作为支持,本来长剑的气势就已经在节节衰退,再这么一折腾,很快就将自己的灵气消磨殆尽,归于沉寂。

    杨还在下方和天雷作着纠缠,陈半仙趁此机会,一边回复着体内所剩不多的真元,一边欣赏着被锁在空中的长剑。

    那剑没了真元光芒之后,又回到了最初那古朴而无华的模样。

    陈半仙俯身细细地打量着剑身,立马便看到了上面刻着的两个奇怪铭文,手指不停地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但即使以他的渊博学识,也不知道那两个铭文的含义。

    陈半仙不禁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长剑,惋惜地感叹道:“可惜困剑阵和锁剑符都只能停在空中,无法移动。不然若是能将你带回去研究一番,说不定就会有所收获呢。”

    说到这儿,陈半仙又呵呵一笑,开口反驳了自己几句:“看来还是我太过贪心了。要是锁剑阵能动的话,你又怎么会被锁得这么死死的呢?”

    他望了望地面上已经开始稳住阵脚的杨,又再次捏了几个指印,杨的周围顿时又冒出几味真火,如幽灵般向着杨扑去。

    杨脚步微动,脚步所至之处的地面竟是凝起了薄薄的一层冰霜,轻松地躲过了那几道真火的袭击,显然是已经使出自己成名已久的顶级身法——踏雪寻梅。

    随后杨眼神一凛,面朝天空,摆开了一道普普通通的拳架。

    他竟是想以纯粹江湖武夫的路数,正面硬抗着那滚滚天雷。

    然而那几道被他躲过的地火并未消散,反而又倒转了回来,配合着那天雷一起围攻着杨。

    一时间,本来已经被杨稳住的局势又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曹止礼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杨的声音。

    “小子,借剑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