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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少年少女,才子佳人(上)

    醉仙楼二层。

    楼内的诗会早已开始,在场的众人们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一同饮茶敬酒,赋诗赏月。

    作为文采最为出众的文苑弟子,谭晓涛自然是全场的焦点所在,万众瞩目。

    朱琉璃见惯了这等场面,不禁幽幽地吐槽道:“好无聊啊,曹止礼,你快想想看有什么好玩的没。”

    曹止礼其实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便乘此机会说道:“要不我们去湖边走走吧?听说那儿比较热闹。”

    朱琉璃听后眼睛一亮,但随后又有些苦恼地说道:“我这会儿应该是出不去了,要是被爹地看到准不让我出去。”

    “那就别被他看见呗。”曹止礼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朱琉璃立马心领神会,四下瞟了几眼,发现没人注意这边之后,轻手轻脚地一翻身,便来到了窗外。

    朱琉璃站在屋顶上,朝着下方望了一眼后有些紧张地缩了缩头,开口说道:“平日里不觉得,等到自己站到这上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儿就已经这么高了。”

    “怎么,有些怕了?”曹止礼笑着问道。

    “我才没怕呢,”朱琉璃说完又朝着底下看了一眼,心里不禁有些打鼓,“我们该不会要直接跳下去吧?”

    “那不然我们怎么下去啊?”曹止礼有些无奈地说道。

    朱琉璃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我还是有一点小怕啊。”

    说完之后,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于是又连忙加了一句:“不过就那么一些些怕,一点点。”

    说着还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些些”的手势。

    曹止礼笑道:“那我带着你下去吧?”

    朱琉璃既然已经翻了出来,总不好再翻回去,此时有了个台阶下,便立马点头答应道:“好啊好啊。”

    “那你就要抱稳咯。”曹止礼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还未等朱琉璃反应过来,曹止礼就已经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一把将她抱起,然后一跃而起,就这般抱着她施展轻功,飞檐走壁。

    二人的身形就这般游走飞跃于城市屋顶与街道之间,还惹得少女不时地发出几声惊呼与欢笑。

    这番场面,自然引起了江宁城内藏在暗中的守备修士的注意。

    正当他们准备出面拦下这两个不守规矩的年轻人时,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正是那暗中跟随与保护小姐的许老管家。

    许老管家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开口说道:“上面那位是我家小姐,我家老爷有令,不许打搅她们。因此你们继续干自己的活,无需在意她俩。”

    那些守备修士认不出不怎么抛头露面的琉璃郡主,但亲王府的大管家许言他们当然认得,于是立马告罪一声,就准备退下。

    “慢着,”许言想起一件事,便开口叫住了他们,“今夜所见所闻,莫要随意到处乱说,知道了么?”

    “谨遵许老所言。”为首修士抱拳承应道,然后立马扭头对着下属神情严肃地叮嘱,“今日之事,莫要外传。要是被我知道有人在外面乱嚼舌头,我定当亲自将他押送到亲王府上去,听到没有?”

    “嗯嗯。”属下修士们连忙如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好了,”许老管家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众人如释重负,没敢再作过多的停留,都立即匆匆告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

    许老管家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迅速没入夜幕之中,隐匿了身形,远远地缀在二人后面。

    ……

    当夜,王府。

    王老太爷正悠闲地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手中握着一杯刚刚泡开的上等西湖龙井,十分惬意。

    中秋宴那边由王文涛主持操办着,他自然十分放心,也没什么必要去露面了。

    而赵紫萱此时正站在王老太爷的身后,细心地为他按揉着肩膀。

    王老太爷没有睁眼,开口问道:“萱妮子,你怎么有空回这边来了?”

    “这不是回来看看您嘛。”赵紫萱笑着答道。

    “你就少在我面前拍马屁了,”王老太爷又好气又好笑地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舍得回来看我这个老骨头?说吧,又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了?”

    赵紫萱手上力道不变,继续按揉着肩膀,同时将杨来找她的事情与老爷子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王老太爷听过之后,不禁笑着说道:“你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又留不住你了,想去做就去做,何须再同我禀报?”

    赵紫萱正色说道:“我是人族与狼族的混血儿,早年流落街头,濒死之际,是您将我带回府上养育。而且像我这样的混血儿,基本都活不过二十,又是您将我送进枫叶寺,跟随玄印法师修行佛法,治好了我体内的血脉冲突。老爷子您将我当成亲生孙女来养育,这等救命之恩与养育之恩,于情于理,我远行之事都该向您说一声。”

    王老太爷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儒家就这些规规矩矩多,你想陪着他去蒙古就去吧,我也没必要拦你。”

    “多谢老爷子您了,”赵紫萱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那我一走,影子堂的事务怎么办,您准备交给谁去打理?王文涛么?”

    王老太爷摇了摇头:“文涛他如今管着王家上下,担子已经很重了,这件事就不要再麻烦他了。”

    “那您准备派谁去?”赵紫萱问道。

    王老太爷轻轻呷了一口茶,淡然开口说道:“谁都不派。”

    “谁都不派?”赵紫萱极为诧异地说道,“外人可能不知道,但老爷子您可是最清楚的。影子堂那帮长老会的人,一心就想着脱离我们王家自立门户,之前有我在那边盯着,他们才不敢有任何异动。但要是没人盯着的话,他们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王老太爷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他们能整出什么个名堂。要是他们不露出狐狸尾巴给我们抓住的话,那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肃清长老会的那帮老家伙呢?”

    赵紫萱思索了一番其中利弊,然后点头应和道:“确实如此。在江南道上,谅他们也整不出什么大风波,还能乘此良机清除内部的顽疾,值得一试。”

    王老太爷呵呵一笑,开口说道:“是该帮长老会的那群老家伙好好回想一下了。这影子堂终归是我王家的,而不是他们长老会那帮废物的!”

    ……

    玄武湖边。

    曹止礼与朱琉璃二人并肩走在河边,从灯火通明的街上传来的橘黄灯光洒落在沿湖的石板路上,映照着来来往往的路上行人。

    湖面上同样波光粼粼,许多两层游船荡漾在湖中,其上人影幢幢,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二人就这般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此时湖边上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一对对互相依偎着的年轻情侣,像二人这般并肩走着的,反倒有些格格不入,因此二人便边走边随意聊着天,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朱琉璃低头看着地面,左脚微微抬高,整个人便随之前倾,随后脚跟又轻轻点在地上,整个人又随之立直。

    木屐同青石地面碰撞出“哒哒”的声响,随着她这般一步一步向前晃着猫步,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韵律。

    而她的身子也跟着这节奏微微地左摇右摆,配上那抹鲜艳的红裙,就如同夜色中摇曳的扶桑花,美丽而动人。

    她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快,就这样一步跃到了曹止礼的前面。

    随后她以右脚为轴,左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曼妙的身躯带动着红裙一齐旋转了起来,霎那间如同朱槿盛开。

    她随后就这样面对着曹止礼,倒退而走,随意开口问道:“对了,你还从未跟我提起过你家里的事呢?”

    “没啥好聊的,”曹止礼笑着摆了摆手,“我就是一普通人家出来的穷小子罢了。”

    “鬼才信你这骗人的话,”朱琉璃不禁翻了翻白眼,“就你那一身家当,恐怕那些修行世家豪阀都不一定凑得出来吧。而且我真没听说过湖广道有这么个曹家,甚至连整个大明境内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个曹家。”

    朱琉璃随后抬头望着曹止礼的脸庞,神色认真地说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盯着他的眼睛,接着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不要骗我。”

    晚风拂过街道,二人之间突然陷入了短暂而尴尬的沉默之中,但两人的脚步却没有停下,依旧缓慢而平稳地向前走着。

    曹止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答道:“我是曹止礼。”

    “嗯哼。”朱琉璃努了努嘴,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家祖上确实……辉煌过,”曹止礼顿了顿,酝酿了一下措辞,然后继续说道,“只可惜后来家族发生了变故,过往繁华皆如过眼云烟,都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如今家中只剩下我这一个血脉了。”他淡淡地开口说道。

    黑夜遮住了他的面容,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难怪你对修行一事如此熟稔,但对修行界现如今的状况却一无所知,”朱琉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隐世家族的唯一传人啊,这样好像就说得通了。”

    曹止礼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就是没落家族所剩的唯一血脉罢了。不过我这么一说你也就信了?虽然我说的都是实话,但这等离奇古怪的说法,不应该让你更加怀疑才对么?”

    “哼哼,”朱琉璃朝着他眨了眨眼睛,“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曹止礼好奇地问道。

    朱琉璃神色之间颇为自得地说道:“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就是能看穿别人有没有在撒谎,因此我才能确定你刚刚说的都是实话啦。”

    曹止礼不禁有些无语地吐槽道:“这算是什么鬼天赋……”

    “很有用的好不好!”朱琉璃有些恼火地伸手过去,用力弹了弹他的额头。

    “行行行,你说是那就是。”曹止礼连忙一边护住自己的额头,一边开口道歉。

    “所以说,你家就和他们费家差不多咯?”朱琉璃重新低头望着地面,轻声开口问道。

    “费家?”

    “哦,我都忘了你消息闭塞这件事了,”朱琉璃开口说道,“徽州费家原本也是修行界的世家豪门,但是后来家族主心骨费珂死后,便被打压得极惨。此后人丁逐渐凋零,从一个修行豪阀瞬间一蹶不振了。”

    曹止礼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是因为十五年前京城的那件事么?”

    “嗯。”

    “……”曹止礼突然沉默了。

    朱琉璃继续说道:“而如今费家又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天才,现在在白鹿书院修行。”

    “有多天才?”

    “二十二岁的六境修为,比徐嘉还要年轻个三岁,”朱琉璃缓缓说道,“而更厉害的是,白鹿书院分别刻有‘君子不器’和‘智周万物’的两枚君子牌,全都选择了她作为持有者。”

    一时间,连曹止礼都被这件事给震惊到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啧啧啧,两枚君子牌呐,”曹止礼感叹道,“看来费家中兴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啊。”

    然而朱琉璃的眉眼之间却带上了几分忧愁:“你知道么?十二年前,他父母便将她的名字也改为费珂了。”

    “唔……连‘珂’字都一样?”

    “嗯,”朱琉璃点了点头,“所以她其实是费家在向朝廷表明一种态度。”

    “讨回公道。”曹止礼缓缓地开口说道。

    朱琉璃轻声开口说道:“而他们费家如果想要讨回公道、重塑往日荣光的话,无论怎么样,矛头或多或少都会指向皇室,而我……也是朱家人。”

    曹止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我听谭晓涛说过君子牌的事情。能拥有君子牌的人,都是被儒家学脉选中的人,身负儒家大气运,皆为君子。何况他费珂能拥有两枚君子牌,断然不是如此瑕疵必报之人,再怎么讲,也不会针对到你一个女子头上。”

    “不是这件事啦,”朱琉璃依旧低着头,轻声开口,“我只是想问你,你来金陵书院的目的,也和她一样,是为了帮你们家族……讨回公道的么?”

    说完她抬起头来盯着曹止礼,眼神之中罕见地夹杂了一丝紧张。

    曹止礼听过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之间沉默了起来。

    夜风从二人间吹过,仿佛想带走这空中所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曹止礼才缓缓开口说道:“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说到这儿,曹止礼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立誓般说道:“我向你保证,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你的。”

    夜风再次吹过,带来了路边不知名野花的香气与甘甜。

    朱琉璃就这般倒退而行地望着他,突然扑哧一笑,眉眼间带满了笑意地说道:“我堂堂琉璃郡主,要你保护什么啊。”

    说完她飘然转身,脚步微微一停顿,又回到了与曹止礼并肩而行的状态。

    二人就这般慢慢地走着,空气就这般沉默着,谁也不知道在这时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朱琉璃才再次开口说道:“那你来金陵书院,是为了什么呀?”

    曹止礼不假思索,神采奕奕地答道:“当然是为了成为一名剑法绝世的大剑仙!”

    朱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凝望着前方,轻声问道:“还有呢?”

    曹止礼转头望向朱琉璃,而她却依旧望着前方,不停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只不过她那不停地瞧瞧瞟回来偷看曹止礼的眼神,算是将此刻忐忑扭捏的心情出卖得一清二楚。

    突然之间,有一些话就自动地涌到了曹止礼的嘴边。

    但就在马上就要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又自己逃了回去。

    “唔……”曹止礼憋了半天,最后嘴里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二人之间又陷入了奇妙的沉默之中。

    两人的眼神都无处安放,正四下漫无目的地东瞟西瞄着,却又极有默契地恰好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但即便如此,他俩的脚步却仍然没有停留,还是那般缓慢却又坚定地向前走着。

    直到某一刹那,二人的小拇指有意又或是无意地轻轻碰在了一起,却又都如同触电般地立马收了回去。

    二人目光终于相汇,眼底都带着羞涩与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