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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登基

    吕府内的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镇南军的五百精锐悉数阵亡,只剩下了收尾的屠杀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而刘沛所带来的一万余名京畿守备军在这一战中也捐献出了三千多条亡魂,再加上吕府上的那数百条人命,堆积起来的尸体一时间竟连道路都堵得死死的。

    在火光的映照下,此间的惨状,真是用血流漂杵这个词来形容都一点不过分。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刘沛不禁朝着府内一处望去,只见那里正躺着一老一小两具尸体,都已经被砍得浑身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只剩下那些残破的衣裳还能勉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应该是那吕府的老管家与吕平的独子吕云云。”刘沛一边拔出一根插在自己肩膀上的弩箭,一边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在之前那场众人皆插翅难逃的屠戮之中,萧义以一身在军中打磨出来的七境武夫修为,拼死护着身穿吕云云衣裳的孙子杀到了府门口处,然后双双被乱刀砍成了肉泥。

    他在临死之前,望着孙儿那已经不成人形了的尸体,欣慰而又悲伤地笑了笑,才就此咽了气。

    而吕云云这才得以在这场乱局之中,悄悄地被人送离了京城。

    只不过刘沛与张韬二人都不知道此事罢了。

    因为从来没人注意过,王煜曾作为军方的特派生,也在云瞻院求学过一段时间。

    ……

    吕府深处的某个房间内。

    一个露着粉红色狐耳狐尾的小女孩正蜷缩着躲在角落,火光将屋外的影影绰绰映照在墙上,再配上屋外已经嘶哑了的绝望哭喊声,如同永恒的梦魇般深深地倒映在她的眼中。

    屋外的那哭喊声突然戛然而止,然后便是一道低沉的物体碰撞声,应该是某个重物被人随手丢弃在了一旁。

    紧接着房门便被人粗暴地踹开,一位官兵骂骂咧咧地冲了进来,四下扫视了一番之后,便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躲在黑暗角落之中的吕晓萌。

    望着那双狐耳以及在他眼中好似充满诱惑的狐尾,他的眼中骤然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火热的贪婪,双手如钳地提起了蜷缩在地上的吕晓萌,毫不怜惜地将她甩到了床上。

    然后在吕晓萌那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之中,他一边淫笑着,一边开始熟练地脱起了自己的裤子。

    全然不顾那房间的大门还正大光明地大敞着。

    然后下一秒,他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团灰烬。

    一道比夜色还要漆黑的身影站在了他原先所在的位置,随意抬手一挥,便将地上那团有些令人恶心的灰烬卷撒到了屋外。

    那道黑色的身影朝着吕晓萌笑了笑,然后温柔地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没事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他如此抚摸着吕晓萌的额头,开口安慰道。

    他的手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似的,瞬间就让她那原本受到了极大刺激的内心顿时宁静了下来,然后就这般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道黑影笑了笑,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枚世间罕见的冰鲤妖丹,喂到了她的嘴里。

    这一刻,恰好就那满城的风雪突然变得最为狂暴的那一刻。

    不是杨与费珂互换一剑的那一刻,那一刻的风雪最为迅猛,但并不狂暴。

    天上的星辰顿时暗淡了下来。

    这是杨一剑递出,破了大皇子府上、那钦天监以三十六位符合天罡之数的练气士所结的星辰大阵的那一刻。

    空中那些沾染着占星术与剑意气息的寒意,以冰鲤妖丹为桥梁,尽数进入到了吕晓萌体内的最深处。

    那人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你之前同吕平回来的时候已经沾染过这妖丹的气息,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功效了。”

    那人接着掐指算了算,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今后还得找个机会,再帮你体内的寒意火上浇一把油啊。”

    ……

    就在京畿守备军打扫战场的时候。

    突然之间,吕府深处的一间偏房内传出一道巨响,然后一道墨黑色的身影于漫天风雪中冲天而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如此引人注目的逃离方式,不仅吸引了目光,同样也吸引了最猛烈的攻势。早就在外围还严正以待的弓兵瞬间发射,无数道强弓的破空声嗖嗖地响彻场间,还有几道气息凌厉的飞剑也藏匿在其中,随时准备刺出致命一击。

    这等场面,就算是江湖上那人称“四大宗师”的顶尖八境武夫来此,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是为何那些江湖势力根本不敢同官府作对的原因。

    任你武功再如何高深,遇上了这等在真正战场上才会出现的漫天箭雨,也得感叹个人武力的渺小,从而心生绝望。

    然而那道黑色身影只是仰天大笑了一声,然后随手一挥,天地间的元气就如同得到了指令一般,立马变得狂暴无比,然后随着他挥动的衣袖朝着四面八方袭去,将那漫天的箭雨瞬间震散。

    一时间吕府上空竟是连飞雪都停了。

    那道黑色的身影也并未作过多的停留,几个飘逸的凌空飞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刘沛望着那瞬间远去的身影,不禁摇头说道:“国师这身道法修为与身法境界,只怕是已经超凡入圣了。”

    张韬凑上前来,有些顾虑地说道:“我刚刚隐隐看见国师大人好像还抱了个小孩走,只不过国师身法太过飘逸,在下看不真切那个小孩的面容,这不会有事吧?”

    刘沛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那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又不是吕府的独苗,不打紧的。更何况就算国师大人掳走的是吕府的独苗,你又敢去追么?”

    张韬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刘沛望着此间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天空,却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不知道余下那些皇子府上怎么样了。

    ……

    大皇子府上的抵抗极为顽强,费了杨不少的真元,也给他身上增添了不少的伤口。

    如今就只剩下养精蓄锐已久、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四皇子要解决了。

    杨略微调息了一会儿,便拔出了插在大皇子朱常源胸口的那柄古朴长剑。

    那是在他云瞻院入学的第一天,綦圣亲自送给他的一把剑。

    也是他今后一直所用的剑。

    然后他站起身来,又缓缓走入了风雪之中。

    ……

    当夜,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辰。

    乾清宫前,李芳随手将手上的黑衣人尸体扔在一旁,依旧神情冷漠地向前缓缓走去。

    六皇子安插在宫中的太监早已被六皇子派来的黑衣刺客给杀了个干净,而五皇子的那些黑衣刺客则刚刚也被李芳给杀了个干净。

    一时间,乾清宫内竟只剩下李芳还站着了。

    突然之间,地上有一只手动了起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脚跟。

    李芳低头望去,发现原来是那老皇帝朱翊钟最为信赖的太监,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何贤。

    只见何贤死死地抓着他的脚,气若游丝地说道:“快去……快去叫吕平过来,救……救救皇上!”

    “好的。”李芳点了点头,然后脚下轻轻一用力,便让他早些踏上了黄泉路。

    老皇帝听到门口的动静之后,挣扎着起身,睁眼望去,发现进来的不是那让人胆寒的黑衣刺客,而是一名穿着太监服的男子,不禁大喜过望地说道:“你……你是小……小六派来的……救兵吧。”

    然而他此时实在是太虚弱了,连说清这番话都要费上极大的功夫。

    李芳见到他之后脸上才流露出了一抹笑意,连忙凑上前去,柔声地说道:“回禀陛下,奴才是七皇子府上的人。”

    “小七啊,”朱翊钟的脸上从喜悦又变成了茫然,“小七他……他的条件是什么?”

    “回禀陛下,小主子他没有任何条件,”李芳笑着开口说道,“只不过因为小主人怕您一个人在下面走得寂寞,已经特地安排了他那几位不成器的哥哥在下面先等着您了。”

    “黄泉路长,你们互相也好有个照应,”李芳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带微笑地轻声说道:“您说是吧,陛下?”

    听到这话老皇帝面色骤然涨红,竟不知从哪儿来了气力,破口大骂道:“孽畜!逆子!”

    一时间,乾清宫内安静得只剩下了老皇帝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着。

    老皇帝满脸怒容,气喘吁吁地盯着李芳。

    李芳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过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您放心,奴才不会把这两个词说给小主子听的。”

    李芳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只要您配合的话,那么在小主子的心中,您仍会是那个伟大的父皇;而在世人的眼中,您就仍将会是那完美的先帝。”

    听到这话之后,老皇帝不禁面露挣扎之色,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拿笔来。”

    李芳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笔墨与圣旨递上前去。

    老皇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在上面早就预留好的空处填下了“朱常涯”三个大字。

    然后他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枚玉玺,朝着上面用力按去。

    朱红色的印记渗入纸张,就如同鲜血那般引人注目。

    李芳满意地拿过圣旨,然后就要顺势地接过老皇帝手上的那枚玉玺。

    只不过那老皇帝的五指如勾,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盯着手中的玉玺,脸上写满了不甘。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是又牢牢地抓住了手中的那件东西。

    那是他这一生最为陶醉、也是最为信赖的东西。

    李芳先是一愣,然后不禁笑了起来,并未直接硬夺,而是温柔地抚摸着老皇帝枯瘦的手。

    他一边轻掰着老皇帝的手指,一边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小主子说了,您若是想体面地离开,那老奴就让您体面地离开。而您若是不想体面的话,那就只能老奴来帮您体面最后一回了。”

    等到他话说完的时候,老皇帝的五根手指也恰好被他一一地轻轻掰开。

    那传国玉玺没了支撑,便自然地做着自由落体,急速下坠着。

    然后在即将撞向地面之前的那一瞬间,被李芳又伸手给稳稳地接住。

    拂晓的第一抹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之中柔和地映射进来,驱散了殿内的阴暗与寒冷。

    那抹阳光照耀在老皇帝的脸上,让他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然后默默地收回了手,终于平静地合上了双眼。

    李芳站起身来,将散落在一旁的毛毯重新给老皇帝盖上,认真又仔细地理得平平整整之后,才收好桌上的玉玺与圣旨,缓步走出乾清宫。

    朝阳照耀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形映照得光辉无比。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仿佛有些不习惯自己现在的这副光辉无比的模样。

    此时距离宫内的混战停歇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有了几个胆子极大的小太监悄悄跨过满地的尸体与血水,浑身止不住发抖地等侯在了殿外。

    那几位小太监一见到了李芳之后,皆是腿一软,然后不由分说地立马就跪伏在了地上,浑身如筛糠一般打着颤。

    李芳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没怎么在意他们了,自顾自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高声喊道:“皇上驾崩了。”

    他的声音划破了皇宫内死寂般的上空,应该传出了极远,但不知为何,却没有激起半点的浪花。

    仿佛是对自己那平静而又冷漠的声音感到有些恼火,李芳随手抓起了地上的一个小太监,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来喊。”

    那名小太监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战战兢兢地喊道:“皇上驾崩了。”

    那声音从他嘴里喊出,小得如同蚊子嗡嗡作响一般。

    李芳更加恼火了,随手将他一扔,砸在墙上昏死了过去。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第二个小太监的面前,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尖声开口说道:“回……回禀老祖宗,小的名叫赵珀。”

    “赵珀,你来喊。”李芳开口说道。

    那名为赵珀的小太监下意识地忘了一眼先前那个现在已经躺在墙角的同伴,浑身不禁也一样颤抖得更厉害了。然而不同的是,他却是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下卯足了气力,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那道哭喊声是把他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声音响彻云霄,其中夹杂着莫名的情绪,悲惨万分。

    李芳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喊出这一声之后就瘫软在地的赵珀说道:“很好,今后你就同我姓李吧。”

    那赵珀有些难以置信地一愣,然后立马爬了起来,感激涕零地朝着李芳连连磕头喊道:“李珀多谢老祖宗!李珀多谢老祖宗!”

    他用力之大,竟是两下就把额头给磕破了,点点鲜血滴落在乾清宫外的石砖之上。

    李芳笑了笑,轻轻踢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磕头,然后开口吩咐道:“先别磕了,快点跑出去将皇宫内都喊个遍。”

    李珀领命之后,立马一边在皇宫内奔跑着,一边继续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只是这次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之中还夹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不过倒是很符合此时的氛围。

    在他不懈的呼喊声中,皇宫终于从死寂中活了过来,随后到处都响起了仿佛带着无尽悲伤的哭喊。

    李芳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怀揣着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贵的那块石头与那张纸,不急不慢地朝着金銮殿的方向走去。

    ……

    在天还未亮的时候,群臣们就已经默默地等在了金銮殿前,秩序井然地排列开来,就这般默默地等着,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气氛诡异却又理所当然地这般死寂。

    危桓站在文官最前方,隐隐间仿佛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虽然他一夜未睡,但脸上看不见任何疲惫之色,也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而武官那边的领袖镇国大将军秦老爷子也是姗姗来迟,直到最后一刻才步入朝会广场,慢悠悠地走到了武官最前列。

    有些眼尖的人还能发现,秦老爷子的头发今夜好像白了不少。

    然而依旧还是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直到黎明破晓、晨光照到金銮殿上的那一刹那,后宫的方向才远远地传来了一道平静至极的声音。

    “皇上驾崩了。”

    场间还是没有人敢开口。

    然后过了一小会儿,那个方向又传来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

    “皇上驾崩了!”

    直到这时,场间才逐渐响起了一些轻微的议论声。

    然后整座皇宫仿佛被唤醒了一般,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显得有些嘈杂,但合起来还是那一句话。

    皇上驾崩了。

    场间的议论声开始逐渐大了起来,但却又不敢太大,悉悉索索的,听着让人着实心烦。

    但其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谈话之上,而是在金銮殿上。

    更准确的来说,是金銮殿的那把椅子之上。

    到底谁会坐上去?

    这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在想的一个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太监从殿后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纸,和一块石头。

    所有人都立马停下了说话的声音,屏气凝神地望向了高处。

    大家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然后在几乎所有人的惊愕目光注视之下,朱常涯面色平静地从殿后走上前来。

    那位名叫李芳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开始缓慢地念起了手中的圣旨,等到他念完之后,朱常涯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那把椅子之上。

    然而大殿里依旧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绝大部分人都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为何最不起眼、最没有存在感的七皇子,会是最后坐上去的那个人。

    在这沉默之中,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秦勇闭眼站在前方,一动不动,仿佛要睡着了一般。

    李芳望着殿下的群臣,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而朱常涯却依旧脸上带着笑意,自信从容地望着下方。

    下方突然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那诡异的尴尬。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更加错愕的目光之下,危桓已经跪倒在地,面色平静地喊了出来。

    紧接着秦勇也睁开了眼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秒钟之后,大殿上响起了齐刷刷的跪地声,文武百官们如割稻子般地跪伏在地,随后开口让那震耳欲聋的一句话响彻在了天地之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宫上空的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晨光照耀下的皇宫银装素裹,点点鲜血如红梅般盛开,映照出了奇异的光芒。

    那是红与白的美妙共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