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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昔年惊才绝艳者

    信州榉阳,彼时也曾有一个惊才绝艳的举子,其名藏晖,本也是卢氏子,只是身份尴尬,虽然薄有名望,官途也不过止于八品郡丞的位置。宰相门前七品官,论理,李岸三哪里有机会认识藏晖?可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狂生,真乃狂生!

    李岸三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那个缁衣跣足,带着满脚血迹,一步一步踏上皇庭,疯疯癫癫地说着什么“开科举,选贤臣”之类的疯话。或许是那满脚血迹带来的震撼力的作用,又或许是藏晖身上那层似有若无的卢氏子的光辉——当今陛下登基的前些年,是不敢与世家相抗衡的——总而言之,那日,藏晖弃了头上斜歪的官帽,靠着那双带血的足,一瘸一拐的又踏出了皇庭。传闻是在鸿望山上隐居,时常有人见他去临近的小城买酒,似乎并不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

    无论如何,这名号是已打出来了,至于才华……李岸三笑了笑:还道是个世家子弟呢,若真有才有德,能不被推举上去?

    思及此,李岸三连忙马不停蹄地赶去通禀,卖了卖关子,只说找好了人选,待到赵庭望附耳过去,才神神秘秘地开口吐出一个名字:“老爷认为,藏晖其人如何?”

    赵庭望皱着眉,思索再三:“我记得这人,只是怕不合适。若是他的才能,匹配不上他那狂妄的性情,那一时消耗的人力物力可真是白打了水漂。”

    李岸三连忙拍着大腿,陪笑道:“哎哟,老爷,您真是糊涂了。若不是为着多方考虑,随便沿街聘请一个卖字画的穷书生来当表少爷的老师都足矣。可如今,自然是要做出一副千金买马骨的样子来,花费的钱越多越好,才方便招揽到奇才做您的门生幕僚,至于名声与圣上的赏识,那便更不用说了——哪一样是能用钱买到的?这才是一石三鸟的打法。”

    赵庭望捋了捋山羊胡子,眯缝着的眼睛里闪烁着神光,只是仍有顾虑:“藏晖呵……我记得是姓卢,卢氏可是信州传承千年的名门大族,出来的人能是草包?若赵寒旌那小子也成了他那副狂生心性,只怕芸澜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无论李岸三如何在心下暗自腹诽,面上是不敢露出一分一毫的,只顾着谄媚地笑:“老爷真是多虑了,这位藏晖公子,且不说能耐如何,规矩总该是好的。”既然连规矩都不好,那就更别提本事了。而这恰恰是一个狂生——如此这般便足以打消赵庭望的警惕心了。

    赵庭望站的位置远比李岸三高,可对于卢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他知道的多一些,但有限,更何况,像他这样病态地将家族利益至于一切事物之上的人,更难理解庞大家族不同派系之间的倾轧,故此无限低估这位藏晖公子的能力,似乎也不难理解了——八品官,前些日子,他感念李岸三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够久,替他的长孙消了奴籍,待到及冠,便该是七品的太子洗马,虽然如今太子的离去打破了这一计划,可终究还是要谋夺一个七品的官职,更无怪于他蔑视这个八品官出身的藏晖公子了。

    勿需多言,赵庭望缓缓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件事全权交于李岸三去办,自己则在皇城卫中随便挑选一个不甚老实的充当赵寒旌的武师傅。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启程了。

    与其说是专程为赵寒旌去寻找师傅,不如说是寻找一个无懈可击的时刻,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摆出一个礼贤下士的态度,偏还不能引起对方的猜忌——赵寒旌当了一回人家的靶子还不自知……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罢了,对现阶段的他来讲,达成双赢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边,赵寒旌还在日复一日地琢磨母亲留下的东西;这边,李岸三转了两道水路,又攀了一重山,才到了这座名为鹤鸣镇的小城。

    短暂的休整数个时辰,便要开始在这儿城镇里明目张胆地搜寻器藏晖这位颇具名号的隐士来,但凡遇上来劝阻的官兵,先是呵斥,再表明自己出身丞相府,最后,少不得还要叫他们一同找寻,于是,搜寻的人便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只有一点,他们既不知道藏晖的相貌,又不知道他如今是否仍旧叫这个名字,找便找罢,只是有些像无头苍蝇罢了。

    李岸三又摇醒了一个在墙边打瞌睡的老乞丐,忍着嫌弃询问道:“你这老头子,认不认识一个叫藏晖的人呐?”

    老乞丐咂吧咂吧嘴,点头:“这人……我知道。”

    “哦,行吧,不知道……等等!”李岸三疲惫地皱了皱眉,本以为又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家伙,条件反射一般,扭头就走,走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抓着老乞丐的衣服,把他提到一边,“你说什么?你知道这个人?说,他在哪里!”

    “那人教俺们认字来哩。”老乞丐抠了抠牙缝,又从藏在污泥里的皮肉上揪虱子来吃,一副满是黄色的牙齿上倒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更污秽些。

    李岸三皱了皱眉,冷声呵斥道:“你这蠢骡,还不赶紧从实交代了?”

    老乞丐动了动屁股,尽力维持着一个舒服的姿势,龇着两颗焦黄的板牙,漫不经心地说道:“您是大人物的嘛,可你管不了我这样的小人物的了。一个脖子,一颗脑袋,一条小命,要丢也是可以丢的嘛。要我说可以,拿一吊钱来的嘛!”

    不知为何,李岸三竟觉得有些荒诞:“你这蠢骡!之前还说他教你们识字,如今竟为一吊钱随便出卖他,你知不知晓什么叫礼义廉耻?”

    老乞丐嘿嘿一笑:“礼义廉耻,吃不饱饭的嘛……镇子上人人都知道的东西,它就不值钱的嘛!我又做不得官,我知道字干什么用?你看教我们字的那人,他也是在外面做不得官,于是来我们这里耍威风。镇子里人知道他,可不是因为他会认字,而是因为他次次到镇上来都要买酒,买好酒——他有钱哩,施舍我们,偏偏又要叫我们认字,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人家都叫他是呆瓜哩。”

    李岸三心里越发觉得别扭,一边暗骂这些愚民,一边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还不快说!他到底在哪儿?”

    老乞丐斜乜李岸三一眼,拉长了声道:“哎哟,没有钱来,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哩?”

    李岸三眉头紧紧皱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子,赶苍蝇一样扔到了老乞丐的怀里:“混账玩意儿,敢跟你李爷爷讨价还价,小心我砍了你的狗头!只是你李爷爷倒也不愿意为你这种畜物脏了手,拿了银子就说话,不然我就叫你拿着银子——没命花!”

    老乞丐偷偷咬了那碎银一口,眼神一亮,哆哆嗦嗦地把银子往鞋子里塞,想了想,不保险,又给揣进了裤兜子里,这才谄媚地笑道:“阿呦阿呦,小老儿没长眼睛哩,今儿个是冲撞了大人物……您要找的那个人,每月的初一十五,总是要来镇上最大的酒馆里买酒的。算算日子,就是这两天了,小老儿保您能够得偿所愿!哎哟,哎哟……”

    那老乞丐惊喜的手足无措,并不知道后头已有“黄雀”悄悄盯上了他,紧紧的并着腿,夹紧他的裤兜子,生怕一个不小心,那银子便掉了出去。

    后头有几个年轻的乞丐,趁着阳光一晃,便知道李岸三赏下去的是块银子,心里起了歹念,便再也压制不住,还没等李岸三走出几步,便押着老乞丐打了起来,直到他瘫坐在地,再无力护着那块银子才算完。

    李岸三早停了脚步,平静地站在巷口,看着老乞丐被打得奄奄一息,倒在那些年轻乞丐的脚底下,又看到那些年轻的乞丐勾肩搭背,说瓦当里最便宜的那些姑娘是十枚铜钱一晚,一时要吃,一时要喝,一时要睡,几个分赃不均,又开始哄打起来。

    看了半晌,李岸三转身离开了巷子,并不由得啼笑皆非起来——他刚才到底是在伤春悲秋什么呢?这世道,文人最不值钱,值钱的是门第高的文人。像他这种奴籍尚在的家伙,居然开始同情一个卢氏出身的文人了,可笑,可笑。这世上还少见这种背信弃义的家伙吗?带不回藏晖的自己才可怜呢。

    他摇了摇头,专心致志地思考如何把藏晖这人“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