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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万佛寺

    那馄饨确是好味,该脆的脆、该嫩的嫩,比之藏晖曾说过的馅料还多了一味时令的鲜笋,使得口感更为丰富。馄饨圆嘟嘟的腹部,一咬便是一口鲜汤,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可惜,这一顿饭终是吃得食不知味。

    卖馄饨的老太太又聋又瞎,凑近了点单倒是没问题,隔了两条桌子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加之位处深巷,又做的是小本买卖,来往的客人多是小商小贩,只是靠街坊邻居照应着才能维持生活,故此,周围人也都默认这是一个谈事情的地方。天南海北一碰头,随他如何侃大山,吃完一碗馄饨便各奔东西,谁耽误谁的生计?只记住勿谈国事便罢了。

    前朝说着“侠以武犯禁”,先头便清缴了一批所谓侠客,本朝又多以文为贵,是以武学并不兴盛,能有钱在酒楼里高谈阔论的便大多是些显贵,在这年头,谁敢在外面胡吹大气?多半是寻个雅致的包间商量事情。市井泼皮则多汇于各路小摊,消息也多是来源于此,只是江湖事渐少,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便都显得不太重要——当然,谨慎到几乎神经质的赵寒旌不会这么想,对这些人物的力量有所觉悟的藏晖就更是如此。

    先于赵寒旌二人用餐的那两桌,一者早早吃完结了账,一者却带来了某些很有意思的消息。

    那桌坐着的俨然是两个腆胸露腹的糙汉子,自带了两瓶烧酒,也不用杯盏,提着瓶子便往口中倒酒,吃喝得高兴了,就蹲在条凳上,唏里秃噜得把馄饨连汤带水一气咽下肚去。两个人脸膛红得厉害,就着瓶子里的剩酒说胡话。

    “前、前、前儿个晌午,我家婆娘到庙里上香,啊呦,吓破了她的胆,说山上到处挂着旗幡,说是、说是贵人!”其中一个汉子拍着大腿笑着说,“这婆娘,平常伶俐得很,现在看来还是胆小得紧,回家里都快忘了怎么说话了,木呆呆的,也不晓得烧饭,今天中午把粥汤烧糊了,要不是这婆娘发昏,也轮不到咱们兄弟两个吃酒。”

    “哎哟,贵人,平常不是总见什么贵人去祈福,也不晓得到底能祈来什么福分。哥哥也别气恼,嫂嫂胆子小些,可平日里做饭种田都肯使出满把子力气,如今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哥哥日后的福气才大哩!”另一个汉子抹了把嘴,也笑着恭维起来。

    那人越发来劲了,手舞足蹈起来,把手掌放在脖颈上比划着:“就是这样说!毕竟是我两个孩子的妈,两个人将将过了三年了,我还不知道她是个老虎样的女人?嘿,我便纳罕,昨天趁早也到那庙里去求个签来,没人拦我,我还道是那什么贵人已经走了,转头便碰上了仪仗,骇得我赶紧趴下去……哎哟喂,这脑袋差点儿搬家了。”

    “我就托哥哥的福,也听听那庙里的是什么乌龟王八金羔子,要是什么大官——嘿,我也去瞧瞧他们家的女眷,几个鼻子几个眼。”另一人面上也有些讪讪,连忙找补。说罢,还古里古怪地捏了鼻子,故作扭捏地笑了笑,直把先开口的那汉子逗得大笑。

    只是这笑过了便罢了,该劝的还是要劝的,那汉子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天:“你不要命了?天老爷的闺女你也敢去看?”

    “皇……嗐,吃酒,吃酒。”做出怪模样的家伙也算识相,当即噤声,好在残余的酒劲支撑着,倒也不至于让他立刻滚到桌子下面去,闷着吃了半晌酒,又开始了新的话题,热热闹闹的说了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桌里只管胡吹大气,另一桌的赵寒旌与藏晖早对上了眼神。

    宫里来的人,对赵寒旌这个身份特殊的家伙来说是有不同含义的。他想出头,就得自己找机会,而宫里用得起仪仗、还能在宫外过夜的人屈指可数,哪一位都不可谓不是一个好机会。

    赵寒旌与藏晖都能看出对方眼底深藏的兴奋与狐疑随即两者又很快地打消了——一个提出要出府,一个答应下来,代表的意思本身就是彼此互有所求,若是提早让赵寒旌与宫里的人接触,凭借赵寒旌的身份也能摆脱的藏晖的算计,谁会做亏本买卖呢?这不现实,所以不会是藏晖设计好的事件;至于赵寒旌……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或许以后会有,但毕竟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小毛孩子罢了。

    所以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两人可以相互信任。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视线一交换,便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藏晖忽然扬声:“老人家,结账。”

    “两碗馄饨,十六个钱。”

    藏晖随手从钱袋里抓出一把,约莫三四十枚铜钱,径直撂在桌子上:“多的存上吧,日后还常往来。”老太太和和气气地应声,又颤颤巍巍的走到桌前,一枚一枚地捻起铜钱塞进腰包里。藏晖不再管她,带着赵寒旌便离开了巷子。

    那汉子虽然只是说着“庙里”,可整座城池中,有资格接待皇家的就只有一座万佛寺,还是昔年太子处理江州水患之后修起来的,距今大概也有近十载了。

    坊市街距离万佛寺还是颇有段距离的,所幸在这边搭马车不容易出问题。

    一路颠簸,直至城郊。

    万佛寺立于云鹫山山巅,虽然称不上十分陡峭,单从底下往上看,还是颇有一番云雾绕顶的奇观,寻常人自然是叫马车停到山脚处;赵寒旌不然。面对未知的人与事,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是以便先令马车沿着官道停下,自行交付了银钱,又与藏晖多行了一段路,眼见行人渐稀,这才顺着藏晖指出的山间小路开始往上攀爬,直到周围再也看不见人影,两人方才决定说些不该被人听见的话。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冒险上山?”赵寒旌仗着人小身轻的优势在前头走着,也不回头,突然问了一句。

    藏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散漫地回答道:“真是令人伤心,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先生……不过也对,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皇孙的师傅,我这个没官没职的闲人就更是如此,不是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哈,冒险……在我看来,这可不够冒险啊。连两个普通民众都上得了山,你就更不用说了。”

    “说不定,这一趟就是关乎前途命运的大事。”赵寒旌淡淡地笑了笑,仿佛并不太担心。

    藏晖微微低头,勾起嘴角:“那我再替你加上点儿砝码?除了眼睛之外,你与太子殿下的相貌简直是打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想必,哪怕是高坐九重天的那位,见了你之后,心也要先软三分。”

    “别信誓旦旦地说些没有把握的事情。”

    “也对,毕竟父亲总是更心狠的那一个,现在储位之争越发激烈了,倒也没见那位管上一管;但母亲总是不同的。现在山上的那一位恐怕已经等你等得急了。”

    “你被人家利用了一遭,心里倒是不气恼?”状似闲谈,赵寒旌偏头问了一句。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顾不上问别人气恼不气恼的事了……毕竟,能被山上那位如此密切地观察着,我想,你需要的机会怕是就在眼前了。我同你一起上去就太碍眼了,我在附近转一圈,到时候在石阶处等你,可不要下来得太迟了。”

    赵寒旌半开玩笑地安抚道:“自然不会太迟。山间风凉,我若是晚了寻你,让你着了风寒,哪里还有人教我经史子集呢?我怎肯让你轻易躲懒,非得看你叫苦不迭的样子才好呢。”

    藏晖言语之间,仿佛得了承诺似的,只是缓缓颔首,也笑着说道:“去吧,谁像你这么浑的!”

    面上的和平没有打破,虽然赵寒旌心中还有些忐忑,可对于即将到来的见面,终究有种尘埃落定之感,吐了口气,从这条小道绕至正殿所在的方向。

    不知道大和尚都缩到什么地方去了,一路上来所见的尽是些女尼,这一发现更是让曾经只有八分把握的推测变得更为肯定。

    正殿门口,早有女尼和一个容貌俏丽、穿着宫制襦裙的宫女守在那里了。见了这样一个三头身的小豆丁,女尼先唱了一声佛号,随即便拦住了赵寒旌:“阿弥陀佛,小施主来得不巧,正殿暂时不得参拜。小施主可先往后殿听云霭大师讲授佛法。”

    那宫女反倒笑着摇了摇头:“师太此言差矣,男女之间避席还要七岁,这么小一个孩子能冲撞得我家主子吗?况且佛祖之前,人和人是一样的,既然这样小就有礼佛之心,不让参拜反倒是罪过了,我看啊,就让我去禀报一声,让不让进都由主子定,您看如何啊?”

    能避开干系,自然好之又好,女尼道了一声佛号,缓缓收回了阻拦在前的手臂:“阿弥陀佛,那便全听绿云姑娘的。”话音未落,绿云便进了正殿,又小心翼翼地合上了殿门。

    一时之间礼外都静悄悄的,显得女尼小声诵念《无量寿经》的声音格外喧闹。

    不多时,进正殿禀报的绿云出来了,笑眯眯地看着赵寒旌道:“我们主子心善,叫你进去呢。”

    “多谢,绿云姑娘。”赵寒旌有些紧张,面上却越发不肯出一丝差错,先道了谢,整了整衣袍才踏入正殿。

    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前头是一个背着身的女人,状似虔诚地在佛前供香。

    檀香袅袅,模糊了视线,没模糊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