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溜出去，溜出去（3）
齐文杰那边匆匆忙忙的拿着银子去收买看守后门的小厮；书房这边，还未确定师徒名分的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沿着暗道溜到赵寒旌的房间里去，再从里间的后窗翻出，沿着未修整的地界走去，不足的人手此时倒是提供了便利，一路有惊无险。
与齐文杰擦身而过，便是藏晖蓄谋已久的新天地了。
成了！
赵寒旌与藏晖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忙不迭地把赵府朱漆叠涂的门抛在后头，这才算到了新的天地。
“咳咳……你我要到哪里去？”赵寒旌很快掩饰住眼底的兴奋，更多沉重的思绪漫上心头，不禁皱眉问道。
这肉眼可见的变化自然被藏晖看在眼中，既然如此，原定的计划便不能用了。下城区……不，还是往坊市街走一遭吧——毕竟三教九流汇聚起的地方，或许鱼龙混杂，可却是获取消息最快的地方——这选择不会坏，他想。
藏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左右快到中午了，我先带你去吃碗馄饨，这是早先就答应你了的。前些年，我也上了京，吃过一家馄饨，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拿木耳与腐竹皮，调和了盐、椒与胡麻油做馅，馄饨汤里还有芫荽，味道十分鲜香，你现在孝期之中，这个也是吃得的。”
这家伙一直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巧思。赵寒旌讶异地看了藏晖一眼，颇有些被照顾到的觉悟：“有道是‘客随主便’，您既然有心思请客吃饭，那么吃什么也就由您来定，我听着就是了。”
“可见还是满意的，”藏晖掂了掂扇子，笑了起来，“只是这路途倒是不近，而雇马车自然也是行不通的。且委屈委屈你，与我扮作一对父子，又有你这半新不旧的衣衫，倒也可勉强糊弄过去了。”
赵寒旌听了，顿时啼笑皆非：“你，你这，什么馊主意！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就这样走出去，不闹到大面儿上，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管不到我身上去。”
“你心里可要有成算。”藏晖笑了笑，把之前那个四不像的计划丢之脑后。
先前试探的东西，自然也不是白试探的，赵庭望的底线究竟在哪儿，赵寒旌心里有数。既然走了后门，就是不想在面子上闹开，可若当真知道了，为了粉饰太平，也不会彻底说开去——这是一老一少早有的默契，只是藏晖刚到，还不知道罢了，不过，经此一事，大抵心里也有了些想法……可又不是小孩，腹内深浅，谁能探明白呢？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人皆如此。
沿着那一幢幢官邸走到头，又绕过两三条路，正对着城门的那一条街喧喧闹闹，当日来看花灯时，也是经过此处的，只是外表上不曾表现出什么不同来，因而不曾注意过；节日晚上一盏盏花灯挂起时，这街道美得千篇一律，只有白天时，满街的叫卖声才显得它活了过来。
沿街的铺面有顶好的酒家，也有新开的脂粉铺子；医馆里常有人迎来送往，瞅着到底不像样子；看不出究竟做什么的铺子也有，只是不多，里头影影绰绰，有些人影，披着黑布的笼子时常从门里头抬出来，又有些黑漆漆的门洞子里钻出来一两个赤着胳臂的姑娘姐儿，散乱着头发，叼着根儿草棍，青绿的草汁顺着嘴边的痣流下来，胡乱地打量着经过的人。也有乞丐，蜷缩在酒楼旁边的巷子里，有人施舍，就千恩万谢一通，没有人施舍，就单是缩着，年轻些的去偷瞄那露着臂膀的姑娘姐儿们，老一些的就专注于捉虱子和打瞌睡，呆板得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这都是赵寒旌不曾看见过的人间百态。真是古怪得很。不知道为什么，赵寒旌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对他内心的冲击有些大。实在说不明白，又一时不能丢开手去，久久的萦绕在脑海里，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好皱着眉，看向藏晖：“跟我想象的好像有些不一样——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活着的？”
藏晖古怪地笑了笑，摇头：“不只是他们。官员的孩子是官员；开脂粉铺子的，他们的父辈也是开铺子的……当然，乞丐除外，毕竟他们可生不了孩子。”
“不会有所改变吗？”
“也许……或许有那个达官显贵，在自己府上的软榻上躺得骨头疼了，把马车弃至一边，贵脚踏贱地，忽然觉得有那个乞丐有龙章凤姿之态，是个当官的好材料，不遗余力的举荐他做哪个地方的小官，也可称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逆天改命吧——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抵比你当街遇上个仙人，要传你一身法术还低。所以，大概要让你失望了，不会有所改变的。”藏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就……”赵寒旌还想问什么，就被藏晖打断了。
他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毕竟我曾也有这样天真的想法。最开始我以为是不能上达天听，没有办法选拔贤士，所以九品官的儿子还是九品官，商人的孩子还是商人，乞丐就连拥有后代的资格都没有，大多都是失去了家园的流民组成——但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原因；后来我又以为是掌握知识的人太少，所以，即便存在些许利用的心思，却也发自内心地教导过一些人，但那也是没有用的……哈，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算了，你应该也饿了吧？走吧，我带你去吃那馄饨。但愿，还是老地方。”
钻了好几条小巷子，得益于藏晖不错的记性，那馄饨摊倒是真让他找见了，只是与当年有所不同，只有一个老太太在那里守着摊子。
小摊旁边支了四张桌子，都已经有些发黑，胜在擦得干净，其中两张已有了客，赵寒旌便自去择了剩下的一张占了位置。
藏晖却走到摊子前，朝着那老太太比了一个二：“老人家，两碗馄饨，各要四两。要素的，不要肉的。”
老太太眯着眼睛听了半晌，才笑着地点头应是：“欸，欸，听见了，是两碗馄饨，各要四两素的，知道了。先坐，先坐，吃完了再给钱。”
老太太很是慈祥和蔼，馄饨的香气更是令人有种“人间烟火味”的感觉，与先前所见的那些或繁华或阴暗的东西碰撞在一起便更显得割裂。
很快，馄饨也端了上来。
与齐文杰擦身而过，便是藏晖蓄谋已久的新天地了。
成了！
赵寒旌与藏晖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兴奋，忙不迭地把赵府朱漆叠涂的门抛在后头，这才算到了新的天地。
“咳咳……你我要到哪里去？”赵寒旌很快掩饰住眼底的兴奋，更多沉重的思绪漫上心头，不禁皱眉问道。
这肉眼可见的变化自然被藏晖看在眼中，既然如此，原定的计划便不能用了。下城区……不，还是往坊市街走一遭吧——毕竟三教九流汇聚起的地方，或许鱼龙混杂，可却是获取消息最快的地方——这选择不会坏，他想。
藏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左右快到中午了，我先带你去吃碗馄饨，这是早先就答应你了的。前些年，我也上了京，吃过一家馄饨，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拿木耳与腐竹皮，调和了盐、椒与胡麻油做馅，馄饨汤里还有芫荽，味道十分鲜香，你现在孝期之中，这个也是吃得的。”
这家伙一直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巧思。赵寒旌讶异地看了藏晖一眼，颇有些被照顾到的觉悟：“有道是‘客随主便’，您既然有心思请客吃饭，那么吃什么也就由您来定，我听着就是了。”
“可见还是满意的，”藏晖掂了掂扇子，笑了起来，“只是这路途倒是不近，而雇马车自然也是行不通的。且委屈委屈你，与我扮作一对父子，又有你这半新不旧的衣衫，倒也可勉强糊弄过去了。”
赵寒旌听了，顿时啼笑皆非：“你，你这，什么馊主意！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就这样走出去，不闹到大面儿上，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管不到我身上去。”
“你心里可要有成算。”藏晖笑了笑，把之前那个四不像的计划丢之脑后。
先前试探的东西，自然也不是白试探的，赵庭望的底线究竟在哪儿，赵寒旌心里有数。既然走了后门，就是不想在面子上闹开，可若当真知道了，为了粉饰太平，也不会彻底说开去——这是一老一少早有的默契，只是藏晖刚到，还不知道罢了，不过，经此一事，大抵心里也有了些想法……可又不是小孩，腹内深浅，谁能探明白呢？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人皆如此。
沿着那一幢幢官邸走到头，又绕过两三条路，正对着城门的那一条街喧喧闹闹，当日来看花灯时，也是经过此处的，只是外表上不曾表现出什么不同来，因而不曾注意过；节日晚上一盏盏花灯挂起时，这街道美得千篇一律，只有白天时，满街的叫卖声才显得它活了过来。
沿街的铺面有顶好的酒家，也有新开的脂粉铺子；医馆里常有人迎来送往，瞅着到底不像样子；看不出究竟做什么的铺子也有，只是不多，里头影影绰绰，有些人影，披着黑布的笼子时常从门里头抬出来，又有些黑漆漆的门洞子里钻出来一两个赤着胳臂的姑娘姐儿，散乱着头发，叼着根儿草棍，青绿的草汁顺着嘴边的痣流下来，胡乱地打量着经过的人。也有乞丐，蜷缩在酒楼旁边的巷子里，有人施舍，就千恩万谢一通，没有人施舍，就单是缩着，年轻些的去偷瞄那露着臂膀的姑娘姐儿们，老一些的就专注于捉虱子和打瞌睡，呆板得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这都是赵寒旌不曾看见过的人间百态。真是古怪得很。不知道为什么，赵寒旌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对他内心的冲击有些大。实在说不明白，又一时不能丢开手去，久久的萦绕在脑海里，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好皱着眉，看向藏晖：“跟我想象的好像有些不一样——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活着的？”
藏晖古怪地笑了笑，摇头：“不只是他们。官员的孩子是官员；开脂粉铺子的，他们的父辈也是开铺子的……当然，乞丐除外，毕竟他们可生不了孩子。”
“不会有所改变吗？”
“也许……或许有那个达官显贵，在自己府上的软榻上躺得骨头疼了，把马车弃至一边，贵脚踏贱地，忽然觉得有那个乞丐有龙章凤姿之态，是个当官的好材料，不遗余力的举荐他做哪个地方的小官，也可称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逆天改命吧——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大抵比你当街遇上个仙人，要传你一身法术还低。所以，大概要让你失望了，不会有所改变的。”藏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就……”赵寒旌还想问什么，就被藏晖打断了。
他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毕竟我曾也有这样天真的想法。最开始我以为是不能上达天听，没有办法选拔贤士，所以九品官的儿子还是九品官，商人的孩子还是商人，乞丐就连拥有后代的资格都没有，大多都是失去了家园的流民组成——但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原因；后来我又以为是掌握知识的人太少，所以，即便存在些许利用的心思，却也发自内心地教导过一些人，但那也是没有用的……哈，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算了，你应该也饿了吧？走吧，我带你去吃那馄饨。但愿，还是老地方。”
钻了好几条小巷子，得益于藏晖不错的记性，那馄饨摊倒是真让他找见了，只是与当年有所不同，只有一个老太太在那里守着摊子。
小摊旁边支了四张桌子，都已经有些发黑，胜在擦得干净，其中两张已有了客，赵寒旌便自去择了剩下的一张占了位置。
藏晖却走到摊子前，朝着那老太太比了一个二：“老人家，两碗馄饨，各要四两。要素的，不要肉的。”
老太太眯着眼睛听了半晌，才笑着地点头应是：“欸，欸，听见了，是两碗馄饨，各要四两素的，知道了。先坐，先坐，吃完了再给钱。”
老太太很是慈祥和蔼，馄饨的香气更是令人有种“人间烟火味”的感觉，与先前所见的那些或繁华或阴暗的东西碰撞在一起便更显得割裂。
很快，馄饨也端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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