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来了（1）

    秋季的天气是一天一个样子，前儿个还只是有点凉风，自从万佛寺回来受了场凉，赵寒旌便陆陆续续地病到现在，却为了不错失那个“机会”而日日与藏晖缩在书房里研读诗书，又要趁夜研究母亲留下的诗书数术，对身体方面难免懈怠；加之长久地不食荤腥，脸色更显得有些苍白，乍一看赫然是副小鬼的模样。

    只是下人们等闲见不得赵寒旌的面，朝夕相处的藏晖又是个有股子疯劲儿在身上的，一时之间，居然没人发现什么不对。稀里糊涂，便也混到天冷下来的时候了。

    今日照例还要学《棋经》，这本不是书房里原有的，而是藏晖誊在纸上给赵寒旌，这才有了研习的机会，需知世家大族私藏的典籍都是不外传的宝贝，得此机会，赵寒旌自然咬得比蚂蟥吸血还要紧。

    可是今日的功课才做了一半，门外忽的传来了三声叩门的声响，随后便是漾月的声音传来：“少爷，老爷派人来通传，说是贵妃娘娘来人，叫各房的少爷都去支应着，大约不是坏事，小齐管事在前头应付着老爷院子里的人，挑素去齐大姑姑那里取了新做的衣裳，还请少爷移步，回房更衣。”

    赵寒旌与藏晖对视一眼，便知道先前的事有了眉目，心下稍微安稳些许，扬声答应道：“你回去歇着吧，今天我这里不要你伺候，去吧。”

    随即又转头看向藏晖：“先生今儿个便出去逛逛，一应开支都从我账上出。待到回来，咱们再做商量，那时恐怕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便没什么闲暇时间了，还请先生好生放松放松心神，我这个做人学生的才算安心。”

    赵寒旌匆匆把部分事务安排好了，便从暗道处径直回了自己的房中，挑素候在门外头。毕竟是对赵寒旌的神出鬼没有了一定的认知，听见里头一叠声地叫名也不惊惶，手脚麻利地开了门，递上一套玄青棉袍与深青大氅，材质固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也不是现在的赵寒旌能穿的。

    赵寒旌看了，连连皱眉：“挑素，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把这些东西拿走，把我旧的衣裳找出来。”

    挑素向来伶俐，并未被赵寒旌的话吓住，连忙陪笑道：“少爷，慧姑姑特意嘱咐了的。既然是贵妃派来了人，固然不必穿太贵重鲜亮的衣裳，可总是还要保持那么一份体面的。您的孝心，咱们院里的人谁不知谁不晓？只是搪塞天家耳目罢了。少爷可万不该赌气啊。”

    赵寒旌冷淡地看向她：“这话也是你们慧姑姑说了的？”

    “慧姑姑只说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奴婢实在不知您有什么天大的谋算，可奴婢知道，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还请少爷再三思量才是。”挑素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条理分明地说道。

    虽然相处半年有余，平常也常常施以恩惠，但要说这些下人百分百的忠心，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还需确定一点，当涉及利益而非生死时，这些人几乎不会背叛，以为至少明面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败了事，奴仆们也捞不到好果子吃。这样一看，敢于规劝的挑素倒还真是个可造之材。

    赵寒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胆识不错。回去记得告诉齐文杰，就说我马上就来。东西放下，做事去吧。”

    换了新衣，又濯了面，拿一条皂色发带将头发束起，在颅顶捆扎成圆髻，又是与平日里不同的精气神。虽然并不愿意换下身上的生麻布衣，但此时此刻也留不下太多预备的时间了，只得匆匆来到堂前。

    此时，齐文杰正在廊下与一小厮叙话，那小厮脸上显然已经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了，一见赵寒旌，便要上来拉人：“我的表少爷，您可真是让我好等啊！张老内相过了午便到，少爷辰时末还不去候着，可是坏了贵妃娘娘的面子，咱们府里也担待不起，您可仔细些吧，莫要让老爷为您操着满把子的心！”

    赵寒旌神色一凛，便把那小厮的手甩了下去，疾言厉色道：“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在这里行凶不成！”

    小厮一时怔愣，竟不知道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