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岗哨上的人
下学时，笼罩在河谷上方的云海已然散去，阳光洒在身上暖煦煦的。
出了村东头，李从微沿着小路往东山上爬，到了半山腰，顺着山涧往南走，渐渐的，水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就来到了一道狭窄的瀑布旁边。
岸边靠岩壁的位置有棵大榕树，树冠与崖台齐高，据说已有上千岁了。李从微走到树下，从枝枝绕绕的根系中找到一截绳索，轻轻一拽，上面的铃铛便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只结实的吊篮坠了下来。李从微迈进篮中又摇响了铃铛，吊篮缓缓上升，一直升到树冠的顶部。
一只手伸了过来，李从微抓住那人，一步迈了上去。
等她叫踩到结实的土地时才发现，刚才拉自己的不是三叔，而是李澜。
——怎么又是他！
李从微心中哀嚎，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她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道了一声族兄安好。
李澜看着李从微，神情有些复杂，“我记得，你以前见了我都是直呼姓名。”
“…那不是小，不懂事么。”李从微局促的笑笑，避开了对方探究的目光。
李澜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脸上多少有了点笑意，“是看着长进了。”说罢，又坐回先前的石凳。
而他面前的石桌上，散落着两堆棋子，棋盘倒竖在一旁，原来她来之前，李澜正在占卦。
李从微暗道糟糕，被自己这么一打断，这卦已经瞎了。
“坐吧。”李澜指了指空着的石凳。
李从微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默默听着周围的鸟语水潺。
李澜果然没有再占下去，他把玩着一颗棋子，转向李从微。“来找三叔？”
“嗯。”李从微环顾周围，显然，这里除了李澜再无旁人。
“他出村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澜看向李从微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玩味。
出村了！？
李从微心里的小火苗腾地烧了起来，她忍不住问道：“去哪了？”
李澜不语，只是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拎出来审查一遍似的。
李从微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准确的说，她不该问问题。
“呃...那我回去等他吧，”李从微想溜，这双眼睛她实在招架不住，“其实也没啥事...”
“不如这样，”李澜扔下棋子，目光仍停留在李从微的脸上，“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便也答你，如何？”
“我也能问三个问题吗？”李从微大着胆子问。
李澜点头，“自然。”
李从微松了口气，“那你问吧。”
“好，我问你，你想出村吗？”李澜紧紧盯着李从微的眼睛，“你想好了再说，你回答的真不真，直接影响着后面我的答案。”
李从微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答道：“想，很想。”
李澜似是满意，挑了挑嘴角，又问：“你想嫁给姜寍吗？”
李从微愣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嫁给别人吗？还是能不嫁人？反正…这些…好像我也说了不算，对吧？”
李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神色柔和了不少。
“好，最后一个问题，”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如果有一天…”李澜顿了顿，“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和你未来的相公同时遇到危险，你会先救谁？”
啊？这是什么问题。姜寍会遇到危险吗？她实在想象不出。
“你会先救谁？”李澜又重复了一遍。
“救你，”李从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真诚，“你是全村的希望，先救你。”
李澜笑了，像四时的花同时开了一样。
“记得你今日今时说过的话。”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像是某种警告。不过李从微没有多想，她更惦记后面的事。
“那…我能问你了吗？”
李澜微微后仰，“你问。”
内心的小火苗再次灼烧起来，李从微强迫自己冷静，先问哪个呢？
那些离开的人都去哪了？不行，他万一不知道呢，他要是不知道，岂不白白浪费一次机会。要不...问天师（李稽）当初给后人留下的三句警言是什么？不不不，那个以后再说，先问眼前的。
“你想做官吗？”李从微谨慎的问道。
李澜眨眨眼，“想啊。”
原来他真的要出仕啊，那...“我三叔去哪了？”
李澜指了指下面，李从微懂了，山下也有一个村子，是进山的守卫，也是他们的守护人。
“你…”李从微犹豫了，这个问题，李澜未必会如实回答自己，却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你知道我爹去哪了吗？”
李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会问，也不隐瞒，直言：“海上。”
海上！李从微久久回不过神，爹爹居然出海了...
“你知道规矩，”李澜提醒她。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李从微立马保证。
李澜看了看天色，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李从微本能的拒绝。
但李澜这次没有给她机会，而是将吊篮重新放好，让李从微进去。
等李从微落了地，李澜收回吊篮，自己则顺着一根绳索利落的滑了下来。
“走吧。”李澜直接伸手握住了李从微，后者完全傻了，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我我，”她想甩开李澜，“我自己走…”又不是小孩子了，万一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李澜却不肯放手，“昨日落了雨。”
山间确实还残留着湿滑的泥泞，可李从微宁愿从山上滚下去，也不愿让人看到她被李澜牵着！
尤其是...李从微想到了李澜的未婚妻郭娇——那可是位真正的大小姐，能文能武。当然，主要还是能武，一把大刀耍的出神入化。
还有她未来的婆婆，姜寍的母亲的孙氏，对自己总是不满的眼神。还有祖父、大伯、先生的教导...全部化成小人，在她心头不停的叫嚣：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感受到身边人的抗拒，李澜松开了手，转而扯着李从微的书包带子继续往前走，两人亦步亦趋，直到下山。
等回了村，李从微逃命似的往家跑。一进门，她就把大门上了栓。
“从微啊，”李从微的三婶姬氏正巧从倒座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问她：“咋把大门关了？”
李从微喘了口气，“没事，叫狗撵的。”
姬氏扑哧笑了，“啥狗啊，能比咱家平安还厉害。”
李从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扭头便问：“三婶，我叔回来了吗？”
“刚进门，跟你脚前脚后——哎，你别跑啊，你叔在你爷那——”
出了村东头，李从微沿着小路往东山上爬，到了半山腰，顺着山涧往南走，渐渐的，水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就来到了一道狭窄的瀑布旁边。
岸边靠岩壁的位置有棵大榕树，树冠与崖台齐高，据说已有上千岁了。李从微走到树下，从枝枝绕绕的根系中找到一截绳索，轻轻一拽，上面的铃铛便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只结实的吊篮坠了下来。李从微迈进篮中又摇响了铃铛，吊篮缓缓上升，一直升到树冠的顶部。
一只手伸了过来，李从微抓住那人，一步迈了上去。
等她叫踩到结实的土地时才发现，刚才拉自己的不是三叔，而是李澜。
——怎么又是他！
李从微心中哀嚎，脸上却不敢带出来。她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道了一声族兄安好。
李澜看着李从微，神情有些复杂，“我记得，你以前见了我都是直呼姓名。”
“…那不是小，不懂事么。”李从微局促的笑笑，避开了对方探究的目光。
李澜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脸上多少有了点笑意，“是看着长进了。”说罢，又坐回先前的石凳。
而他面前的石桌上，散落着两堆棋子，棋盘倒竖在一旁，原来她来之前，李澜正在占卦。
李从微暗道糟糕，被自己这么一打断，这卦已经瞎了。
“坐吧。”李澜指了指空着的石凳。
李从微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默默听着周围的鸟语水潺。
李澜果然没有再占下去，他把玩着一颗棋子，转向李从微。“来找三叔？”
“嗯。”李从微环顾周围，显然，这里除了李澜再无旁人。
“他出村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澜看向李从微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玩味。
出村了！？
李从微心里的小火苗腾地烧了起来，她忍不住问道：“去哪了？”
李澜不语，只是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拎出来审查一遍似的。
李从微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准确的说，她不该问问题。
“呃...那我回去等他吧，”李从微想溜，这双眼睛她实在招架不住，“其实也没啥事...”
“不如这样，”李澜扔下棋子，目光仍停留在李从微的脸上，“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便也答你，如何？”
“我也能问三个问题吗？”李从微大着胆子问。
李澜点头，“自然。”
李从微松了口气，“那你问吧。”
“好，我问你，你想出村吗？”李澜紧紧盯着李从微的眼睛，“你想好了再说，你回答的真不真，直接影响着后面我的答案。”
李从微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答道：“想，很想。”
李澜似是满意，挑了挑嘴角，又问：“你想嫁给姜寍吗？”
李从微愣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嫁给别人吗？还是能不嫁人？反正…这些…好像我也说了不算，对吧？”
李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神色柔和了不少。
“好，最后一个问题，”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如果有一天…”李澜顿了顿，“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和你未来的相公同时遇到危险，你会先救谁？”
啊？这是什么问题。姜寍会遇到危险吗？她实在想象不出。
“你会先救谁？”李澜又重复了一遍。
“救你，”李从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真诚，“你是全村的希望，先救你。”
李澜笑了，像四时的花同时开了一样。
“记得你今日今时说过的话。”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像是某种警告。不过李从微没有多想，她更惦记后面的事。
“那…我能问你了吗？”
李澜微微后仰，“你问。”
内心的小火苗再次灼烧起来，李从微强迫自己冷静，先问哪个呢？
那些离开的人都去哪了？不行，他万一不知道呢，他要是不知道，岂不白白浪费一次机会。要不...问天师（李稽）当初给后人留下的三句警言是什么？不不不，那个以后再说，先问眼前的。
“你想做官吗？”李从微谨慎的问道。
李澜眨眨眼，“想啊。”
原来他真的要出仕啊，那...“我三叔去哪了？”
李澜指了指下面，李从微懂了，山下也有一个村子，是进山的守卫，也是他们的守护人。
“你…”李从微犹豫了，这个问题，李澜未必会如实回答自己，却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你知道我爹去哪了吗？”
李澜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会问，也不隐瞒，直言：“海上。”
海上！李从微久久回不过神，爹爹居然出海了...
“你知道规矩，”李澜提醒她。
“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李从微立马保证。
李澜看了看天色，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李从微本能的拒绝。
但李澜这次没有给她机会，而是将吊篮重新放好，让李从微进去。
等李从微落了地，李澜收回吊篮，自己则顺着一根绳索利落的滑了下来。
“走吧。”李澜直接伸手握住了李从微，后者完全傻了，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我我，”她想甩开李澜，“我自己走…”又不是小孩子了，万一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李澜却不肯放手，“昨日落了雨。”
山间确实还残留着湿滑的泥泞，可李从微宁愿从山上滚下去，也不愿让人看到她被李澜牵着！
尤其是...李从微想到了李澜的未婚妻郭娇——那可是位真正的大小姐，能文能武。当然，主要还是能武，一把大刀耍的出神入化。
还有她未来的婆婆，姜寍的母亲的孙氏，对自己总是不满的眼神。还有祖父、大伯、先生的教导...全部化成小人，在她心头不停的叫嚣：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感受到身边人的抗拒，李澜松开了手，转而扯着李从微的书包带子继续往前走，两人亦步亦趋，直到下山。
等回了村，李从微逃命似的往家跑。一进门，她就把大门上了栓。
“从微啊，”李从微的三婶姬氏正巧从倒座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问她：“咋把大门关了？”
李从微喘了口气，“没事，叫狗撵的。”
姬氏扑哧笑了，“啥狗啊，能比咱家平安还厉害。”
李从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扭头便问：“三婶，我叔回来了吗？”
“刚进门，跟你脚前脚后——哎，你别跑啊，你叔在你爷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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