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护人之村
二月初六，宜出行。
这天，天刚蒙蒙亮，李从微和李祚厚牵着马，朝村口走去。
马蹄敲在石砖上，发出哒哒的清响。叔侄二人没有交谈，沉浸在各自的心事。
前天，姜寍来找李从微了。
虽然名义上两人已定亲，但实际上，他们很少见面，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姜寍才会跟着他爹来李家拜年。
姜寍的长相随了他母亲，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每当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李从微的时候，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喜悦。但这次，她感觉到的却是害怕和担忧。
“从微，”李祚厚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别怪你娘。”
“怎么会，”李从微故作轻松，“每回我爹出门，我娘也不送他。”
李祚厚笑了笑，兄嫂的事不容他置喙，不过——
“昨儿个，姜老太爷来了。”
姜老太爷是姜寍的曾祖父。
“哦。”李从微不太关心，“他来干啥。”
“他说，”李祚厚有些担心的看向侄女，“他们姜家不入赘。”
“哦。”情理之中。
“这事还是要等你爹回来，当初是他们姜家求着要…”
“无妨的，三叔。”
没有预想中的那般伤心和难过，李从微自嘲的笑了笑，也许正如姜寍所说，自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吧。
村里几乎家家养狗，是以他们每经过一户人家，都会传来狗吠，此起彼伏。叔侄二人不得不加快了脚步，直到出了村头才松了口气。
“三叔，其他人呢？”
这次下场的学子，除了李澜和李翀，还有李从微的张家表弟张放，沈家表哥沈朗，和亓七娘的弟弟亓霖。
“翀哥儿他们离得远，早几天前就走了。”
为了隐瞒真实身份，每个出村的人都会有一个新户籍。比如李从微，她的新名字叫黄瑛，祖籍临川府龙泉镇梅林乡，这次是随哥哥黄安（李澜）一道回乡考试的。
“这么说，咱们是最后一批了。”
“人多扎眼，”李祚厚招呼侄女上马，“跟着我，小心别踩到机关。”
李从微很小的时候听外祖说过，进出村子有一明一暗两条路，其中明路就是从南岭上坐索道到对面的山腰，再下山到山门口的初九村。
别看南岭相对平缓，却处处是机关。
等他们登上山顶，天光已经大亮了。云气散开，整个河谷尽收眼底。
李从微眺望着村子。奇怪，以前天天想出去，现在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反倒有些不舍。
“从微，”李祚厚催她，“走了。”
李从微快走几步追上李祚厚，“三叔，再给我说说初九村的事吧。”
初九村，他们的守护人之村。
据说当年先太子来此隐居时，先帝的銮仪卫，各家最忠心的仆从，一路相护才平安到此。这些人没有离开，而是在山下住了下来。
他们生息繁衍，世代守着山门，不仅如此，每个出村的后生，都可以在初九村选一个愿意追随自己的人。
“待会儿你就见到了。”李祚厚拎着两个结实的包袱，健步如飞。
“三叔，”李从微在后面吃力的追，“那是索道吗？”
几根高高的桅杆依次矗立，粗重的铁链悬空在两山之间，铁链上空着几只吊篮。李从微稍稍往下探了探，手脚有些发软。
“师父，小微，你们可算来了！”
郭倵，郭娇的三哥，也是李祚厚的徒弟，看到他们很是高兴，“澜哥儿，他们到了！”
看到李澜，李从微的心没由来的怦怦直跳。李祚厚还以为她是害怕，一个劲儿的安抚侄女，“没事，你闭上眼，很快就过去了。你看，那就是初九村。”
李从微稳了稳心神，李祚厚扶着她坐进篮子。这种篮子有点像她小时候祖母背她的那种，人坐在里面只能露出小半个头。
李祚厚再三确定她坐稳后，启动了滑轨。
李从微没有闭眼，她看着飞逝的葱郁，举起左手，用掌心感受着山间的风——
同这山中所有的一切，道别。
过了索道，又在山中疾行了约两个时辰，四人终于在午后到达了初九村。
这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寨子，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陆续出来跟他们见礼，还一个劲儿的给李从微塞吃食。
李祚厚带着李澜去找村长，为了避开过分热情的村民，李从微一个人跑到西边的树林里溜达。
只是还没走几步，她就被人叫住了。
“喂，你是上面的小姐吗？”一个长手长脚的少年从一棵树后闪了出来。
“你是...”李从微看向少年，这人她不认识，也没见过。
“我叫满囤，你是上面的小姐吗，你，你要出村吗？”少年拘谨又充满希冀的问。
“我...”
“哥哥！”少女的声音跟步伐一致的清脆，“你不要打扰贵人，爹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李从微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叫李从微，你呢？”
少女眼中一亮，“啊，你是大夫家的小姐，小姐好，我叫满梨。”
“满梨，真好听，又亮口。”李从微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是大夫？”
少女也笑了，正要回答，却被一旁的少年急急抢白，“所以小姐是要出村吗？”
“呃...算是吧。”李从微有些心虚，她一无正务二不下场，压根就是出来玩的。
“二哥！爹是不会让你出去的，”满梨不满的瞪了哥哥一眼，“再说，小姐要出村，也是带女娃儿，对吧，小姐？”
“你们认识常淏叔吗？”常淏是李从微她爹的守护人。
“啊，我知道了，你是瓷器老爷家的小姐！”
瓷器老爷，这名儿倒是新鲜，李从微莞尔笑道：“家父确实是做瓷器生意的。”
“常家现在没有适龄的后生...”
“但哥你也不到十八呀！”
初九村也有出村的规矩，那就是男子须满十八岁，女子年满十五岁。
“我下个月就过十七的生日了，过了十七就是十八，”满囤显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谁说小姐就必须带女娃儿，亓家小姐不就带了大哥吗！”
兄妹二人吵了起来，李从微适时插嘴，“你为啥不选亓霖？”
满囤的大哥跟了亓七娘，她弟弟亓霖要下场，满囤选他再合适不过。
满梨嗤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二哥不爱念书，不...”后面的话被满囤用手捂住了。
“小姐又不用下场，”满囤急智道：“我会武，能保护小姐，我什么都能干！”
“那你会算账么？”
三人同时看向来人：是李澜，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
“少主，太叔公。”满梨和满囤给两人行礼，李澜跟李从微介绍：“这是村长爷爷。”
“不敢，”老者颌首，“打扰小姐了。”
“村长爷爷，”李从微从善如流，见满囤兄妹一直热切的盯着自己，李从微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李澜：“我也能选人吗？”
“自然。”
“那我...”李从微的目光在满囤和满梨之间游移，“能选两个吗？”
李澜看向满家兄妹，“你们都想跟着小姐？”
满家兄妹忙点头不迭。
李澜又看向老者，老者略沉吟道：“这次可以随小姐外出，先不立契，等少主和小姐回来时再决定，如何？”
立契就是立血誓，每个择主之人都要立血誓，此生忠贞无二，绝不背叛。
李澜点头，“可。”
满家兄妹惊喜的看向对方，这是，同意了？
李从微笑着冲他俩点点头，“你们会骑马吗？”
“会！我们都会！”初九村的孩子，骑马打猎，凫水捞鱼，那都不在话下。
“去收拾一下，咱们吃完饭就走，”李澜吩咐二人，也是交代李从微：“去挑匹马，太阳落山前咱们要赶到湖阳镇。”
这天，天刚蒙蒙亮，李从微和李祚厚牵着马，朝村口走去。
马蹄敲在石砖上，发出哒哒的清响。叔侄二人没有交谈，沉浸在各自的心事。
前天，姜寍来找李从微了。
虽然名义上两人已定亲，但实际上，他们很少见面，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姜寍才会跟着他爹来李家拜年。
姜寍的长相随了他母亲，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每当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李从微的时候，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喜悦。但这次，她感觉到的却是害怕和担忧。
“从微，”李祚厚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别怪你娘。”
“怎么会，”李从微故作轻松，“每回我爹出门，我娘也不送他。”
李祚厚笑了笑，兄嫂的事不容他置喙，不过——
“昨儿个，姜老太爷来了。”
姜老太爷是姜寍的曾祖父。
“哦。”李从微不太关心，“他来干啥。”
“他说，”李祚厚有些担心的看向侄女，“他们姜家不入赘。”
“哦。”情理之中。
“这事还是要等你爹回来，当初是他们姜家求着要…”
“无妨的，三叔。”
没有预想中的那般伤心和难过，李从微自嘲的笑了笑，也许正如姜寍所说，自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吧。
村里几乎家家养狗，是以他们每经过一户人家，都会传来狗吠，此起彼伏。叔侄二人不得不加快了脚步，直到出了村头才松了口气。
“三叔，其他人呢？”
这次下场的学子，除了李澜和李翀，还有李从微的张家表弟张放，沈家表哥沈朗，和亓七娘的弟弟亓霖。
“翀哥儿他们离得远，早几天前就走了。”
为了隐瞒真实身份，每个出村的人都会有一个新户籍。比如李从微，她的新名字叫黄瑛，祖籍临川府龙泉镇梅林乡，这次是随哥哥黄安（李澜）一道回乡考试的。
“这么说，咱们是最后一批了。”
“人多扎眼，”李祚厚招呼侄女上马，“跟着我，小心别踩到机关。”
李从微很小的时候听外祖说过，进出村子有一明一暗两条路，其中明路就是从南岭上坐索道到对面的山腰，再下山到山门口的初九村。
别看南岭相对平缓，却处处是机关。
等他们登上山顶，天光已经大亮了。云气散开，整个河谷尽收眼底。
李从微眺望着村子。奇怪，以前天天想出去，现在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反倒有些不舍。
“从微，”李祚厚催她，“走了。”
李从微快走几步追上李祚厚，“三叔，再给我说说初九村的事吧。”
初九村，他们的守护人之村。
据说当年先太子来此隐居时，先帝的銮仪卫，各家最忠心的仆从，一路相护才平安到此。这些人没有离开，而是在山下住了下来。
他们生息繁衍，世代守着山门，不仅如此，每个出村的后生，都可以在初九村选一个愿意追随自己的人。
“待会儿你就见到了。”李祚厚拎着两个结实的包袱，健步如飞。
“三叔，”李从微在后面吃力的追，“那是索道吗？”
几根高高的桅杆依次矗立，粗重的铁链悬空在两山之间，铁链上空着几只吊篮。李从微稍稍往下探了探，手脚有些发软。
“师父，小微，你们可算来了！”
郭倵，郭娇的三哥，也是李祚厚的徒弟，看到他们很是高兴，“澜哥儿，他们到了！”
看到李澜，李从微的心没由来的怦怦直跳。李祚厚还以为她是害怕，一个劲儿的安抚侄女，“没事，你闭上眼，很快就过去了。你看，那就是初九村。”
李从微稳了稳心神，李祚厚扶着她坐进篮子。这种篮子有点像她小时候祖母背她的那种，人坐在里面只能露出小半个头。
李祚厚再三确定她坐稳后，启动了滑轨。
李从微没有闭眼，她看着飞逝的葱郁，举起左手，用掌心感受着山间的风——
同这山中所有的一切，道别。
过了索道，又在山中疾行了约两个时辰，四人终于在午后到达了初九村。
这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寨子，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陆续出来跟他们见礼，还一个劲儿的给李从微塞吃食。
李祚厚带着李澜去找村长，为了避开过分热情的村民，李从微一个人跑到西边的树林里溜达。
只是还没走几步，她就被人叫住了。
“喂，你是上面的小姐吗？”一个长手长脚的少年从一棵树后闪了出来。
“你是...”李从微看向少年，这人她不认识，也没见过。
“我叫满囤，你是上面的小姐吗，你，你要出村吗？”少年拘谨又充满希冀的问。
“我...”
“哥哥！”少女的声音跟步伐一致的清脆，“你不要打扰贵人，爹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李从微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叫李从微，你呢？”
少女眼中一亮，“啊，你是大夫家的小姐，小姐好，我叫满梨。”
“满梨，真好听，又亮口。”李从微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是大夫？”
少女也笑了，正要回答，却被一旁的少年急急抢白，“所以小姐是要出村吗？”
“呃...算是吧。”李从微有些心虚，她一无正务二不下场，压根就是出来玩的。
“二哥！爹是不会让你出去的，”满梨不满的瞪了哥哥一眼，“再说，小姐要出村，也是带女娃儿，对吧，小姐？”
“你们认识常淏叔吗？”常淏是李从微她爹的守护人。
“啊，我知道了，你是瓷器老爷家的小姐！”
瓷器老爷，这名儿倒是新鲜，李从微莞尔笑道：“家父确实是做瓷器生意的。”
“常家现在没有适龄的后生...”
“但哥你也不到十八呀！”
初九村也有出村的规矩，那就是男子须满十八岁，女子年满十五岁。
“我下个月就过十七的生日了，过了十七就是十八，”满囤显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谁说小姐就必须带女娃儿，亓家小姐不就带了大哥吗！”
兄妹二人吵了起来，李从微适时插嘴，“你为啥不选亓霖？”
满囤的大哥跟了亓七娘，她弟弟亓霖要下场，满囤选他再合适不过。
满梨嗤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二哥不爱念书，不...”后面的话被满囤用手捂住了。
“小姐又不用下场，”满囤急智道：“我会武，能保护小姐，我什么都能干！”
“那你会算账么？”
三人同时看向来人：是李澜，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
“少主，太叔公。”满梨和满囤给两人行礼，李澜跟李从微介绍：“这是村长爷爷。”
“不敢，”老者颌首，“打扰小姐了。”
“村长爷爷，”李从微从善如流，见满囤兄妹一直热切的盯着自己，李从微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李澜：“我也能选人吗？”
“自然。”
“那我...”李从微的目光在满囤和满梨之间游移，“能选两个吗？”
李澜看向满家兄妹，“你们都想跟着小姐？”
满家兄妹忙点头不迭。
李澜又看向老者，老者略沉吟道：“这次可以随小姐外出，先不立契，等少主和小姐回来时再决定，如何？”
立契就是立血誓，每个择主之人都要立血誓，此生忠贞无二，绝不背叛。
李澜点头，“可。”
满家兄妹惊喜的看向对方，这是，同意了？
李从微笑着冲他俩点点头，“你们会骑马吗？”
“会！我们都会！”初九村的孩子，骑马打猎，凫水捞鱼，那都不在话下。
“去收拾一下，咱们吃完饭就走，”李澜吩咐二人，也是交代李从微：“去挑匹马，太阳落山前咱们要赶到湖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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