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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零章 迷途

    车夫没有动,回头看了陈平两眼,陈平笑着调侃那人,

    “这么快就要动手了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迹罕至,的确是动手的好时机。”

    说罢便对车夫说道,

    “你还是回府里去吧,不用管我,我自有道理。”

    看着车夫的身影慢慢地变小,再一点点地消失在地平线处时,陈平说道,

    “带我去你想带我去的地方吧。”

    那人愣了一下,问道,“为甚么不说‘动手吧’?”

    陈平笑了,“你不是说要带我见你祖父和父亲吗?跟他们都还没照过面,我死了就失了你冒险闯这趟的初衷了,不是吗?”

    那小伙再问,“也不问我姓甚名谁?”

    陈平故作高深,“想让我知道的不用我问你也会说的。其他的就没那必要了。”

    那小伙很是爽利地说了句,“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痛快。走吧!”

    牛车偏离了主干道,朝东驶出十几里到一处林木繁茂的小树林时,陈平看到了好几辆与自己平素坐的车同样的牛车等在那,连驾车的人的身形都跟前边那小伙一般无二。

    那小伙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起陈平扔进了一辆牛车里,然后和其他的牛车一起朝着四面八方奔驰而去。

    林子很深,到处的景致都一样。刚进林子时,陈平还能辨个东西南北的,可是在林子里奔忙了一气后,陈平彻底失了方向。

    等到出林子二三里后,那小伙笑着说道,

    “终于甩掉尾巴了。”

    陈平笑着说道,“能养出你这一身武艺和心智的,可不是一般人家。

    如果用在代国边境保家卫国上,博个封妻荫子生前身后名什么的,倒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只可惜——”

    此时那小伙的状态和先前的的拘谨完全不同,

    “侯爷,过去的那段岁月留下了很多问题,也让我和我的后人完全没有了再建功立业的机会。”

    能够永远失去机会的,这小伙的祖父辈的人,陈平大概也能推测出他大概是谁。

    包括前朝的遗老遗少,还有项羽的家人,刘邦都是识时务地给他们以侯爵之位厚待之了的——至少是在世上面前把表面功夫做足了的。

    就连义帝熊心的后人,刘邦都是诚意十足地给予了照顾与保护的,唯一没有在阳光下受到打压的,无非是那些一直跟随项羽到底一直想再掀起一场大战的人。

    车要驶向的地方只有一片又一片的庄稼地,陈平看着绿中泛出的那么一点点金黄,来了兴致,问道,

    “现在到处都一片大旱,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小伙沉默了半晌,只一句,

    “想要去做,总会有办法的。好几千年先人的智慧,总是有用的。”

    陈平大致也知道了,是相地师的功劳。

    虽然叔孙通在长安城赵王府中的那个预警旱涝灾害的风水井很是玄妙,但和这一时期真正算得上相地师的大家相比他还是差了一大截。

    小伙这边的相地师不但能精准地预测出大旱,人家还能像医术精湛的医者一样给脚下的这片大地把脉问诊,然后开出从根上解决灾情的方剂。

    这才是真正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陈平问道,“你们这样应对旱灾有没有比较长远的副作用?”

    那小伙说道,“没有,就连我们刚才进的那片林子也是好多年前应对旱涝灾旱做的。

    这是我们最后的存身之地,没有必要几年十年的功夫间把子孙的后路都断绝了。”

    陈平绝对相信这一点。

    先不说养一片那么大的树林需要多少土地和人力物力什么的,就是刚才在失去方向感的时候,陈平还专门辨认了了那些个树木,妥妥地种类齐全。

    如果只是为了有树林而种树木,大可以只种同一种,然后管理人工什么的就会方便出很多。

    唯一不好的就在于多样的植被对应多样的动物和食物链。一旦单一树林中出现虫灾之类的灾害时,要处理好就非常地棘手。

    这也是陈平从张良那学来的。

    陈平不由得感叹道,“要是我大汉得此良才,该何幸至哉!”

    那小伙此时也不怕再挤兑陈平一番,

    “权势和财富虽好,可也不一定能买来真正的效忠。

    侯爷长居刘邦身侧,不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吗?”

    听这人的口气,陈平能感觉到他对刘邦还有刘氏皇族深深的怨念。

    不过平心而论,这不能怪他,刘邦当年作为大汉最大的“家长”,总有顾及不周的地方。平民百姓之家当家的尚且都是集各路埋怨于一身的,更何况是这么大的皇朝这么多繁杂事务的当家人刘邦?

    毕竟实力悬殊太大,跟前又见不到可借助的力量,陈平不想跟眼前人争执关于生活不济,世道艰难的话题。

    一时间车内外又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远远地,陈平看见了好大一处庄院,那庄院清一色的一层楼建筑,和先前不见人烟的旷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没有受缚,但还是有被囚感觉的陈平这时不由得结这场人间烟火有了亲切感。

    路开始宽阔起来,陈平的心也敞亮了。

    那小伙问陈平,“侯爷不怕吗?那就是我家。”

    陈平笑着说道,“本来就是在百战中捡回的光阴,早就当自己是个死人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小伙很不服气地说道,“嘴硬。”

    和陈平想的不一样,那小伙驾着牛车直接进了正门。带着陈平下了牛车,穿过一个垂花门后,进了第二重院子的明间。

    那明间的进深不大,内里居上跪坐着一个低着摆弄着什么的老者,身侧一中年男子在恭敬地侍候着。

    陈平清闲地踱着方步到了他们跟前,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

    “阳武,陈平,当年项王的连襟,也是项王帐下最为信任倚重的下属之一。”

    陈平看着那个人不语。等那张脸抬头时,陈平只剩下震惊了。

    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当年就是这张脸,频繁地进出于项羽的大帐,然后项羽中了陈平的离间计,这人被怀疑后,还在忠心耿耿地跟着项羽任劳任怨的。

    事情还真的像方才那小伙说的那样,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用权力和利益可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