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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零章 不速之客

    群臣之首吕产是吕家人,现在文臣中的陈平又不吭声,武臣之首太尉周勃也闭了嘴。饶是朝中有些官员对此有不满,也不得不相时隐忍着。

    一时间,朝臣中好像商量好了似地减少了彼此间的走动和对朝政局势的谈论,百姓知道并关心内情的极少,长安城内的人不自觉间就有了压抑的感觉。

    不过匈奴退去以后,大汉上上下下倒也安稳了几月。

    当然,除了某些人,就好比说是刘恢。

    他求仁得仁,往日的旧情重续,带着一众家眷到赵国赴任。一时间风平浪静,陈平也鲜少听到赵国那头有关于他的消息传到长安来。但心里还是隐隐地觉得会出事。

    转眼到了五月底一个躁热的下午,刘郢客醉醺醺地抱着一半坛酒到了陈平家,扯东扯西地说个不停,那神情很是哀婉。

    陈平不知他遇到的究竟是何事,等他絮絮叨叨了半天之后,好容易才拼凑出一个大概来,那就是刘氏皇族中有人出事了。

    意料中的,只是不知道是谁。

    但不管是谁,陈平敢断定,是刘郢客在意的或者是和他有关联的。

    陈平就陪着刘郢客到深夜,就像是上次刘郢客在宫中陪着心里难过醉酒的陈平一样。

    直到鸡啼第二遍,刘郢客才眼神朦胧地醒转过来,陈平见他眼睛里红血丝甚多,就知道他定是头疼欲裂,便拧了一把热水给他敷上。

    陈平不便多问,只是用一种关切的的目光看着榻上的人。

    刘郢客被陈平看得很不自在,忙把陈平的胳膊往远里推,很是率真地说道,

    “大老爷们的,都是经过战阵死里偷生的人,还用这种娘兮兮的眼神看人,着实让人恶心得慌。

    我还没弱到那种程度。边儿去!”

    陈平笑着坦诚道,“某某糙老爷们好像从下午哭到了半夜,说了很多的伤心话。”

    刘郢客沉默了,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陈平家的屋顶。

    陈平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不用那么悲伤和绝望。”

    刘郢客这才说道,“刘恢的小妾死了。”

    陈平平静地看着他。

    刘郢客等了一会儿,绝望的神情中反而有了些好奇,

    “你一早就知道?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陈平早就在刘恢的大婚那天就从他口中知道了结果,神情依然平静。

    刘郢客躺不住,坐了起来,狠命地抓住陈平的胳膊,问道,

    “你和宫里那老太婆是不是同谋?”

    陈平虽然吃痛,但依旧平静着,

    “我不但知道她会死,而且还知道赵王会死,赵王妃也有可能共赴黄泉。”

    刘郢客把陈平推了个四脚朝天,然后就要挣扎着从榻上起来。

    陈平脸上这才有了惋惜,“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以前提醒过你,就是我醉酒那次,但是你却坚信刘吕同气连枝没有重视。

    还有,今天的结果是刘恢告诉我的。就在他婚礼那天。”

    刘郢客当即石化。

    陈平进了一步,“那小娘或许一开始对他的心是真真的。但是这些年,自从赵王出了宫,赵太后又出了宫。

    之后她一人孤零零地在皇宫中,经历了什么,你,我,还有赵王赵太后,谁都不知道。差不多算是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你们又怎么能完全相信她呢?”

    刘郢客这才恨恨地说道,

    “就像是赵王宫那头传来的消息一个样,那个贱人毒死了那小妾。

    那小妾母家和赵太后娘家是赵王的两大依靠,她这下可好,一下子就让她毁掉了一半。这是要把我那好侄儿往死里逼。

    我那侄儿也是痴,明知道对方是祸水还要留着,留着干啥?”

    陈平却直接打断了他,“没人逼他,他们约好的。就不知道赵王妃会不会信守承诺了。”

    刘郢客彻底地呆住了,眼神中的绝望比黄昏时分还要深重。

    陈平却凄怆地笑着安慰道,“宗正是刘氏皇族的主心骨,可千万别想不开。刘氏族人还指望着你为他们谋生路呢。

    再说了,老人们都知道,‘花无百日红’,好到一定程度会走下坡路,运气也不一定会一直糟下去,糟到一定程度也见得着出头之日呢。

    何况刘氏皇族还有如此大的家业,高祖皇帝的余荫犹在,未必不会等到翻身之日。”

    刘郢客笑了,只是那笑容惨淡至极,“会有那么一天么?现在的朝廷还有军权大多都握在吕家人手上。”

    陈平用手捏着刘郢客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然后激他道,

    “那要天意干什么。当年高祖皇帝跟项羽对战长达八年之久,中间惨败过多少次,又多少次从头开始,最后才胜出的?

    同为刘氏血脉,你就这么容易放弃吗?”

    刘郢客的态度还有些晦暗不明,陈平就再不吭声了。

    好半晌,刘郢客才补问了一句,“现如今的刘氏族人倾巢而出,和吕家人对上,有几成的把握?”

    陈平残忍地笑着说道,“一成不到。”

    刘郢客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些悲壮之色,陈平见火候到了,才说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即静待时机的意思。

    刘郢客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垮了,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叹息道,

    “以前我还特别佩服高祖皇帝,激励过族中子弟要有他的血性。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的。

    所以,到最后,他为君,我们为臣。

    这,就是天命。”

    陈平早就知道了,不然为什么他一直都不羡慕那睥睨众生的至尊之位?

    刘郢客的手死死地攥着陈平家的被角,把被子都快攥穿了,最后,他说道,

    “我明白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只是从今以后,我刘氏族人要低着头做人,不能像以前那样照拂着你了。丞相你可要自己保重才好。”

    陈平微笑着看着他,“想开了,想开了就好好地休息一宿。身体要紧,活得久才是根本之道。”

    然后陈平就找了靠窗的一处草草地歇了。他不能离开,这时刘郢客的心绪才刚刚平复下来,心境对他以后判断做事很重要。

    陈平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

    当天色最暗黑时,黎明也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