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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嬉笑怒骂逍遥子 浑然天成起惧意(2)

    不过按他自叙,他既然是门中‘使徒’级的高级弟子,那受不得闲气也是应有之理,有谁见过一世家子能平白受了平头黔首的闲气?但好在有山门规矩约束,容不得他行那阴私无底线之事,只不过前提是他人别先用如此手段待他......

    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便是他山门的行事圭臬?行事之逍遥莫过于此了吧?

    ‘直’----总得来说是好事......

    两人心中对陈三浪略做小结,而且这也符合一个十六七岁少年该有的心性,若是年纪十六七心性四五十那才是恐怖之事。

    “小友心性果然直爽,枉做小人却是我等的不是。老夫与克明也并非存心如此,也是多年来习惯使然。望小友千万莫要挂怀才好。”房玄龄笑笑,举了茶盏学着陈三浪虚虚地敬了算是赔罪。“小友前面说见面招呼‘吃了么’是儒家精髓的体现,不敢请,不知小友可愿解说一二?”

    陈三浪看看房杜二人突然屈膝抱腿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臂湾里,房杜见了以为陈三浪又开始犯浑耍性子,只相视一笑也不劝解,早瞧出来了这小子过会自己就会好。

    果然只过得小会陈三浪抬头,手掌使劲地在脸上搓了几把,咧嘴灿烂一笑,“突然想家了!莫见笑~还有,老房老杜你们别再无端指责我了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呐!”

    房杜点点头不置可否,年纪轻轻漂泊在外,被外人指摘了几句后想家也是寻常,虽然他刚才的神情有些严肃但也没甚古怪。至于这‘友谊的小船’.......啧~有意思。

    “至于‘吃了么’为甚是儒家的精髓所在,不好意思了您二位错过免费的机会了,想知道要么花银子要么等机缘。现在.....”陈三浪顿了顿,“咱继续胸极大搂钱大计吧。”

    房杜甚是遗憾,几次交往下来也大约知晓了这小子的脾性,能说的会知无不言,可说不可说的可以出银子买,不能说的打死也不会说,连皇帝要砍他脑袋都没撬开嘴让他多吐一个字。若是花钱买,只不知这小子会要价几何?若是开口便要二十格.......

    两人念头一转放了心思,左右这点不是急务,当下还是要先解决搂钱的大事。于是房玄龄便从袖笼里掏出一叠厚厚的信笺递给了陈三浪。陈三浪接过细细看了起来。

    贞观三年六月二十九,朱雀街血书鸣冤,长安悚动天下皆惊。经有司查实,鸣冤女白李氏本为.....其冤之重其情之凄凉闻所未闻.....又查,于武德元年至今同类事有五百三十一起,查有实据者二百六十有五.....其无不涉色、赌二业....其行之狠其心之毒人神共愤......民间物议群情汹涌.....有骚动离乱之忧.......故,为国之永续民之生情特奏请立色赌二业特别法!

    其一,整顿色、赌二业为先,当由大理寺合刑部........

    其二,当立法以为后世.....

    其三,............

    .........

    一手工整的蝇头小楷,间隔有序字字厚重从头到尾不见一处添笔。约二十来页的文书,用了新文式新符号,陈三浪看得很顺畅也很享受。不仅仅是堪比印刷体的工整、书法的韵味,更因为书文人在整理文书时逻辑的严谨与通畅。

    “漂亮!”一篇可以当做范文的议论文。论点明确清晰、论据充分扎实、论证逻辑合理严密。陈三浪读完一弹信笺衷心赞叹,“房相之文笔小子佩服!”

    房玄龄抚须淡笑不语,似有自得又似自矜。

    “只是您二位怎么完全用了我编排的说法,连稍微改动一下都懒得动脑子?”陈三浪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好像在鄙视两人白嫖自己的创意。

    房玄龄忍不住楸了一下胡子,这小子真是不能让人多高兴半晌啊~杜如晦眉头一挑投来一个‘如何,如我所料吧’的眼神,让房玄龄更加无语。

    “不怕小友笑话,这白李氏自然是我等安排的。在发动之初我等还在纠结如此凄惨境况会否过于有悖人情世故......”房玄龄说着说着停了嘴,面浮悲戚与愤怒,“谁曾想不查不知道一查......真....哎!所以老夫与克明紧赶着议了这份奏疏,有了初稿便向你讨教,希望小友不吝赐教,也希望这天下以后莫再有此等人间惨事发生!”

    杜如晦同样满脸悲戚地在一旁点头,陈三浪估计真是被自己说中了,一串串更恶毒更恶心的事情让两位见过大风大浪的大相心中也不免起了恻隐戚然之心。

    “我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为什么赢的总是你们?我可以卑微的活着,但你们不能把我当虫子一样随意踩死!”陈三浪目光有些虚幻,不知想起了什么口中轻声呢喃,听在房杜耳中却如洪钟大吕。

    多么简单而直白的倾述,但又是那么地卑微无力!

    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权贵狠毒以百姓为猪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的话犹在耳边,今日又闻切肤之言!不!是锥心之痛而发!陈胜吴广还有王侯的野望,而陈三浪的话只为活着,那怕活得只如猪狗!

    房杜两人神情凝重互望一眼又看向陈三浪,这小道士究竟为何会有如此深的体悟?

    “哈!”陈三浪抹一把脸又开始嬉笑,“这话不是小子说的。是一位伟大而平凡的父亲说的。至于出处与缘由就不解释了,一是费事二是这种事情听多了说多了,伤心伤神!久了会有心魔,会有碍道途。家师说过,如果做不得好人那也别去做恶人。在你没能力分享食物给别人的时候,那不吧唧嘴也是一种善良。所以,小子愿意为这事多出一分力。算是小子游历期间的一点善行吧。”

    陈三浪说完拿着那叠信笺分出最后十来页,“二位大相的奏疏写得极好,论点论据论证都详实严密,没甚好说的。嗯~不要计较甚是论点论据的,理解就好。但最后的.....诺,这里,小子建议改为‘特种行业管理法暂行条例’,而不是直接以‘法’的名义实施。”

    “为甚呢?一是因为总体来说这十来页的内容还够不上‘法’的饱满度严谨度;二是从法理的正义性上来说,一部法不能因为陛下一言而起一言而废,那样的话就缺失了法的流程正义;三是以暂行条例的名义去行事,会相对灵活可掌控,如果有什么疏漏也方便补救,而一旦以法之名行事就......嗯,这个不用小子废话。”

    “至于这条例的内容,小子建议还要详实些才好。比如要规定赌坊不能设在城内必须离城五里,赌坊门前必须设立一块巨大的警示牌坊,写上‘十赌九诈赌桌无父子’、‘小赌伤身大赌破家’等警示语......而青楼女子的保护不能只杜绝逼良为娼的事,也要保护她们的身体健康,青楼要定期为这些女子安排大夫检查,这也是为了杜绝脏病的传染.....”

    陈三浪指着信笺的内容逐条分析着,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色赌两业的管理知识一一解说。从获取牌照的条件、营业场所的各种规范、从业人员的福利、官府的职能等等各方面一一做了补充。

    比如说起获取牌照的条件,起先两人规定了东家需要多少身家按朝廷的规定拍卖获取资格即可,陈三浪却建议不论是谁出面做这个‘东家’,都必须先成立一家商号,商号的股东、各股东的份子、商号的起始本金等等必须如实向官府报备且要通过官府‘验资’,最后只有那些通过官府验资的商号才有资格参与牌照拍卖,而一旦拍卖成功,商号需要交付官府五成的本金作为特种经营抵押金,一旦在日后的经营中被官府查实有不法之行,即可按相关的条例处罚可直接扣除抵押金,如若严重违法,可如何如何.......

    房玄龄杜如晦听得不停地颔首,更被陈三浪一句:‘如此,当可为日后重立商律疏导商业立下先例’砸得醍醐灌顶!

    若真能按陈三浪所言把这事做实了,官府对这些商号的掌控力度就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自汉人有史以来,对商人从来都是爱恨交夹。而自打出了吕不韦‘奇货可居嬴异人’的事后,商人更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历朝历代对商贾事都是鄙薄有加,限制甚至打压商业发展。

    但无商国不富。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商贾贪婪往往为利而枉顾大义,偏偏朝廷却又无力管控,为免麻烦只能如当下一样多多限制。以至于如今大商人往往都是权贵找个门人或子弟推到面上来,既得了实利又无骂名,出了事还没甚责任,大不了弃子就是。这也逐渐导致了更大问题----权贵们有权势又有钱财,就会慢慢成为一方大势力最后演变为门阀!而商税难收反倒成了疥癣!

    若是能趁朱雀血书案的东风立下先例,那日后重厘《商律》,让商业成为帝国强盛的一源却再没往日的祸患不是不可能!至少能做到大大减少这种祸患的前提下富国!

    房玄龄杜如晦心中立时有了新想法新目标!这种事,开国帝王不为、开国宰相不做,难道等着沉疴难医?!

    看着神情正经严肃侃侃而谈的陈三浪,两人心中泛起一种‘嬉笑怒骂逍遥子经世济民陈三浪’的感觉来。

    这小子,断不能让他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