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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白毛洵!

    队伍重新启程,陈姑娘坐在马车里神色担忧,为什么担忧呢?还不是纪长宁的十全大补汤!当他把那碗灰不溜秋的汤端给我的时候,我恨不得哭出声。江海平罚他一个人喝完,结果喝到第二碗,纪长宁就疯狂拉肚子了。然后就这样,为了不耽误时间,就留他一个人在后面慢慢走,陈姑娘当然担心了。

    我问道:“绿旖,纪长宁熬的汤里都是什么”?

    绿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天没亮就说要去猎户家,回来时好像带了一串长长的东西,像什么肠子之类的东西”。我震惊,不敢说话。如果没猜错,他怕是去猎户家买了什么鞭吧!毕竟他说的十全大补汤……我不敢再想了,只能为纪长宁默哀了。果然逃得过之前失职的打,逃不过他自己作死啊!

    直到天黑,都没看见纪长宁跟上队伍,我也有些担心。队伍在一片树林前休息,担心用火安全,所有人都迅速清理了附近的野草,以我帐篷为中心一圈点起了火堆,防止野兽毒蛇进来。我担心纪长宁,陈姑娘也担心纪长宁,我们俩人就在帐篷外向原路张望着。南宫衡忙着替青荷继续疗伤,不然让他提着纪长宁回来也免得陈姑娘在这着急。

    可能是看我实在不放心,江海平派两个人骑马回去找纪长宁,这才让我心里轻松了些许。喝完药,开始犯困,我挣扎着想清醒清醒。对着正在回信的江海平问:“十郎……为什么这个药喝了就犯困呢”?

    他一边回信一边柔声着说:“我看过药方,其中加了安神的药,你就好好睡一觉,不用多想,纪长宁不会有事的”。

    我耷拉着眼皮深吸一口气:“可我还不想睡”。他听闻放下笔,走到我旁边坐下,让我靠在他肩膀上说道:“那我跟你讲讲故事”?

    :“哎?呃……好啊”~我有点受宠若惊了,本来习惯了他把我当小孩子看,这些距离什么的我也不计较了,但是说到睡前讲故事,还真是没经历过。反正小时候我爸出去打工,我妈又是个工作狂,天天加班,我就跟着奶奶过,从有记忆开始,我老娘就没跟我讲过睡前故事。我有些期待,不知道江海平会讲什么哄小孩呢?

    :“十郎还会讲故事啊!说来听听”!我坐起来将枕头放好,再平平整整躺好盖上毯子,期待的看着他。江海平也坐好开始讲,他的声音低沉,又好听:“那是关于我爷爷的故事,你还要听吗”?我点着下巴,眨眨眼说:“听”!

    :“从前,天都皇城还没有建成的时候,我与父皇母后,还有皇兄住在昭阳旧宫。那时候父皇还是太子,整天忙于政务。那时的皇爷爷身体不好,就将政事都交给了父皇,闲暇时间皇爷爷会跟我们讲一个故事,皇爷爷说他小时候误打误撞在旧宫底下找到一扇门。皇爷爷也不怕,一个人推门进去了,进去后是一片仙境,里面的空间仿佛无限大。有腾云驾雾的龙车,还有旋转飞舞的仙女。仙女们发现他,绕着他嬉笑,还问皇爷爷从哪里来,皇爷爷警惕没说。于是仙女们便带他去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天宫里。然后出现了一位身着紫衣的仙女,珠玉琅翠缀满发鬓,明显与其他仙女不同。那紫衣仙女说,知道他是天奉国皇子,还说这方世界只有未来皇帝才能进去,皇爷爷以后必定成为一方霸主。之后紫衣仙女在天宫,摆起歌舞宴席款待了皇爷爷。离开时还给了皇爷爷一个戒指,并告诉他,只有下一任继承人出现时,戒指才会发光。之后那段离奇的经历就像梦一样,皇爷爷怎么也找不到之前的那扇门了。但是父皇当了十七年太子,皇爷爷的戒指都没亮过。直到皇爷爷弥留之际,皇兄牵起他的手时,那个戒指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我垂下眼眸,可能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江海平继续说:“也许是我的故事太无聊了吧”!他笑了笑,其实他根本不会讲故事。

    我仔细回顾他说的,提出疑问:“天奉国曾经是不是不叫天奉”?我之前好像听他提到过。

    :“嗯,皇爷爷统一中原前,叫天启国,历史记载因圣人启发了文明,故名天启上国,几百年前天启上国仙人与凡人是住一起的,由天帝玄清统治。后来天凡分界,天启九州割裂,其余十四洲也不再效忠,内战数百年”。

    我突然想到我的任务:“十郎,历史上真的没有出现过洵这个人吗”?

    江海平认真的说:“没有,至少我所读的记载,从未见过。你为什么要找他”?他之前没问过我,但是这次问了,我想迟早要告诉他,不如顺水推舟说了,我半张脸捂在毯子里闷声说:“我想救他,如果他误入歧途,这个世界会被毁灭”。江海平轻轻讲我额头上的碎发抚到两边说:“原来神女的任务是这样的,百年前人皇步云歌曾说此方世界唯有百年后一位神女可救,如若神女未降临,必然天道崩塌,生灵涂炭。我们只知道要等神女降临,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天道崩塌”。

    :“因为……”我叹了口气:“因为洵,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黑化”。

    :“黑化?是什么”?

    :“啊,就是受到刺激了或者遭遇了什么,想毁灭世界这样”。

    :“这样啊……许是有苦衷的,放心,我帮你找到他,不让他黑化,这样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抬眸看着他,他眼角带着笑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他说任务完成,就有些高兴不起来。

    :“嗯……如果能顺利完成当然好了,只是”……

    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只是什么”?

    我欲言又止,他见我眉头微皱,用手指点在我眉间,自然而然眉头松了,我迷茫的看着他。

    :“没事,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世间的万般忧愁,你不必去体会。皇兄也说了,神女想不想救,我们都会以礼相待,你无需心有负担”。

    我急忙坐起来打断他:“不是,十郎误会了。我既然答应来此,肯定是愿意的。只是,如果真的拯救了洵,我就要回去原来的世界了”。

    一下子的沉默让我看不明他脸上的表情,似是震惊然后又化为了笑容,他并未说什么而是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许久才说:“你那个世界也有月亮吗”?

    :“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回头看我笑着说:“是啊,无论在何处,只要你我抬头望月,哪怕不在一个世界,那也算得以相见了”。我没有看月亮,但又仿佛看见了月亮,此时的江海平就像那轮明月,在我心里朦朦胧胧,隐入云山雾罩。

    苏轼写出这首词时,是否对自己有一丝劝慰,我不知。我只知道,我读出来的时候,竟是万般不舍,千般酸涩。我与江海平相识不久,不似兄弟姐妹,亦不是神仙眷侣。我为何这么不舍呢?因为他给我的是我从未奢求过的感情吗?还是他的温暖,让我恋恋不舍。我不自禁的摇了摇头,似乎想否定我的所有杂念。

    :“我想睡了”。我岔开话题,想着他说的话,更加难过了。江海平揉揉我的发顶,替我盖好毛毯,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晚安,清霜”。

    :“晚安,十郎”。

    我带着那丝酸涩入梦,突然意识断线一般,陷入梦境。一片黑暗里,我着急的张望四周,我不知所措,因为是在我有意识的情况下,突然断线了一样不受控制。

    在黑暗中摸索的我很害怕,处处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怪异。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见前方有一团白色的光点,我迅速跑去,一瞬间黑暗褪去,突然身处一片花林。落英缤纷,彩霞满天,我来过这,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

    但是有一点我知道,我还没去找洵,洵来找我了。

    :“洵!是你拉我进来的吗”?我高声喊到,心中的恐惧已经消散,因为能有这样一个美丽世界的人,至少现在不会太坏。

    :“洵,你在哪儿”?我又问了一声,依旧没人回答。我也不气馁,毕竟拯救他才是我的任务,第一步得先认识他,何况他之前拉我进入过,也没对我怎么样。我在花林里,东奔西跑的终于在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下看见了他——那个白毛洵!只见他坐在树下,半倚着树干,阖眼而眠。白发微束,长至脚踝,与上次紫衣不同,这次的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眉间有一朵冰蓝色的莲花纹,神圣的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我仔细看了看,不禁感叹,不愧是神之子啊!这副模样谁看了不迷糊啊!看他躺在花树下,身上也落满了花瓣,看来他在这躺了有段时间了。见他未醒,我也不好喊他,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可能我本身就在梦境,没有一点困意,只好百般无聊的捻起一朵花,在两指尖转着玩。

    :“你怎么进来的”?他醒了,而且还问我怎么来的,我紧张的蹦了起来说:“不是你拉我进来的吗”?洵坐了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随后将我打量了一番问道:“九韶剑在你身上”?

    :“在的,怎么了”?我总觉得他状态不对劲,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看上去那么虚弱。他坐在那一动不动的说:“从前,那是我的剑”。我一脸懵,然后摸了摸腰间,玉佩不在。突然想到,这是梦,摸不到很正常。他似乎被我的举动逗笑了,无奈的说:“没想到,无穹居然把剑给了你,他是想让你用这把剑杀我吗”?

    我更一头雾水了,无穹是谁?剑是他的?我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是圣主让我来找你的,我是来帮你的,至于你的剑为什么会给我,我想是因为我太菜的原因吧”!不对劲,这次的洵,明显不对劲。短短一天,他的状态比之前明显差很多。见他不曾继续说话,我只好慢慢靠近蹲在他面前问:“你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吗”?

    他回过神直直的看向我,那双浅紫色的眸子荡漾着清风朗月,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眼神只好往别处瞟。

    :“你想救我,得先知道我不叫洵”。他莫名其妙说出这句话,我将眼神转回去,疑惑的问:“啊?你不是洵吗”?他眼眸低垂,缓缓说道:“洵是曾经的名字,现在……”他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忘了……曾经有个人给我取的名字,忘了”。我不明白他经历了什么,会连后来的名字也忘了,我现在更想知道他怎么了。

    我大着胆子坐到他旁边,看着他,就像看着神明一样,心无杂念。

    :“那我叫你阿洵!可以吗”?他低头看我,又重新倚着桃树回了一句:“随你”。我不安的心落下,好像也不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我继续说:“阿洵,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今天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

    他的睫毛很长,从侧面看过去,他好像在紧张的眨眼睛。见他不回,我继续说:“如果你哪里不舒服,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呢”?我就跟幼儿园老师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在哄着他。

    他似有嘲笑,很轻的一声,但我还是听到了。这家伙,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有些生气,正想回他“不说算了”,结果他还是说了。

    :“你知道灵魂夺舍吗”?

    我心里一惊,仅凭字面意思我还是懂得,但是我不明白他说出来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夺舍你的灵魂”?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冰蓝色莲花纹说道:“这是圣人的印记,无穹就是你说的圣主他是我父亲,我生来就是圣人。原本这个印记是金色的,如果我的灵魂被完全夺舍,这个印记会越来越淡,最后变成白色”。此时我心中燃起了愤怒之火,站起来问:“是谁!谁在夺舍你的灵魂”!如果是因为灵魂被夺舍而造成灭世,这样的情况我也能理解了。

    他平静的说:“不知道”。我被这软绵绵的不知道给堵住嗓子眼了,这个白毛洵,真让人无语。我撇了撇嘴说:“你好歹也是神之子,虽然有个不靠谱的爹,但是……”我住口了,我突然想到我不能刺激他,要是黑化了把我也秒了怎么办。

    :“我的真身被控制了,封闭了一切灵识,与死人无异。你看到的我其实是我的灵魂世界,可能是九韶察觉危险发出共鸣把你拉入了我的世界”。他似乎恢复了一些,面色好了很多。我半知半解的点点头,然后就看见他对我笑。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猛烈一击,慌忙的说:“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看破我的小心思,随后带着蛊惑的语气说:“你身体里,有无穹给你的天道之力,只要你每天入梦后来陪我,我就能被你的天道之力所治愈灵魂”。

    :“就这么简单吗”?

    :“是的,盈盈愿意吗”?

    我吓一大跳,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出生的时候家里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取个什么名字好,结果我舅读到唐玄宗妹妹玉真公主,觉得持盈这个名字很好听,就跟我妈提了,我妈没文化,一听是个公主的名字,就给我套上了。其实我不喜欢我的名字,有公主的名字又没公主的命,家里人很少关心我的生活,各忙各的工作,又寄予太多希望去改变人生。

    现在的我确实是改变人生了,但是跟那个世界又好像没啥瓜葛了。我叹了口气,说:“好,我答应你,只是你别喊我这个名字”。他倒是无所谓的说:“好啊,那叫你霜霜”?

    我咬着牙学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随你”!

    等我醒来时,已经在马车里了,江海平担忧的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睛时才松了口气。我没让他问出话就急忙说:“十郎!我见到那个洵了”!他神色一凛问:“梦里见到的”?我点点头继续说:“他好像被人关闭了什么灵识,然后真身不知道在哪,因为九韶剑是他曾经的剑,现在在我身上,所以他有危险的时候,剑会让我去他的灵魂世界。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得先去找洵的真身,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海平点点头说:“好,我这就写信告知皇兄,改变行程”。我故意不说洵被灵魂夺舍的事情,这种事凡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毕竟连洵这种都能被夺舍,何况一个凡人呢?我不想江海平有危险,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也不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去找洵。现在唯一能了解这个世界历史的人眼下只有南宫衡了,他毕竟也经历了数百年的历史。

    我定定神,突然想到纪长宁,有些愧疚的问:“纪长宁呢?回来了吗”?江海平笑了一声说:“找到了,这会儿在后面的马车里休息,军医也替他看了,放心吧”!

    我点点头,随后又说:“到也不着急去找洵,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有些事我要跟师父商量,或许他知道些线索”。

    :“其实还有个问题,将洵控制的人有什么目的”。

    我愣住了,这确实不知道,我也没问洵。既然都有夺舍洵的力量了,怎会在意洵的真身呢?不是图他的力量,又是图什么呢?我打了个冷战,不知所措的看着江海平。

    江海平深吸一口气说:“是我大意了,事情本就不是拯救洵那么简单。清霜,你千万不可离开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