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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落花

    我钻入南宫衡的马车里,气氛严肃的很,青荷放下正在喝完药的碗,神色紧张。南宫衡忍不住先问:“怎么了?徒儿的脸色不太对嘛”!

    我懒得翻他白眼,将洵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青荷又些激动的说:“无上圣尊还在此方世界”?我看了看南宫衡,他们两个是师姐弟,怎么信息不同步呢?南宫衡尴尬的咳了一声说:“我师姐不知道师父后来的计划,本来这事儿也不应该让师姐掺和进来”。看我还是盯着他,他只好继续说:“圣主的儿子在天界奉为无上至尊,这个世界就是以他为中心创造的。只是……突然不见了”。

    青荷附和道:“对,无上圣尊从不离开天界,天帝陛下也是对他格外敬重,大事总会找圣尊商量,只是不知怎的圣尊突然不见了,然后天界开始日渐崩坏,众仙开始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圣主回归将一部分神仙带走,再也没回来过,天界神龙无首,自此彻底崩塌”。

    看我沉默不语南宫衡戳了戳我的肩膀,我思绪杂乱略有嫌弃的拂去他的手说:“他的真身被囚禁了,囚禁他的人可能在夺舍他的灵魂,我不知道如何去帮他”。南宫衡托着脸无奈的说:“能囚禁神之子的人,不可能吧!就算有,圣主应该会知道,除非这人还在圣主之上。但是怎么可能呢?圣主可是最高的存在”。他说的我更焦虑了,我抱怨道:“是啊!圣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救?我又能做什么”!突然理解了洵看向我眼中充满的不屑了,他自己都没办法救自己,何况我一个凡人。那为什么圣主自己不来救,这不是更容易。突然想到南宫衡的师父说过,神仙进不来,圣主好像也进不来,重重叹口气,脸皱成了破抹布。

    :“怎么了”?可能是我焦躁的声音传出了马车,江海平掀开马车问道。我摇摇头说:“没事,是我太着急了”。江海平关心的看了一眼说:“不用着急,计划要慢慢想”。我有些失魂的点点头,车帘放下后我稍微平静一点说:“算了,抱怨解决不了问题,我打算再见到洵的时候,多问一些问题,现下我决定先去天都”。

    南宫衡点点头说:“没错,先去天都,那里的情报网更多。说不定有意外收获”。正说着,车外传来湘儿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像是化开的春水。

    :“将军,奴家只是想送些茶点给公主殿下”。

    :“公主有事,你过会儿再来吧”!

    我探出头看见湘儿踌躇的模样说:“给我吧,正好有些饿了”。湘儿欣喜的奉上,江海平接过便让她回去。我对湘儿笑着说:“谢谢你了湘姐姐”!湘儿回过头一笑,仿佛万花盛开般娇媚。我抬眼瞟了瞟江海平,结果他压根没欣赏美人,而是捏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看我此时疑惑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随后冒出一句:“吃吧,没毒”!我反应过来,一时语塞,不由得生气起来,接过茶点就缩进马车。我一是气他不相信姑娘们,二是气他居然用这种方式试毒,真是一点也不珍惜自己。

    看我脸色不好的胡乱塞着糕点,青荷笑了笑说:“清霜妹妹真是矛盾”。我似是被看穿一样,随即放下糕点有些难过。南宫衡赶紧活跃气氛道:“哎呀,你怎么自己吃,也不孝敬一点给师父!你这个逆徒”!我好气又好笑的将糕点推给他说:“吃!给你吃!全部吃完”!我迅速掩埋心事,笑的云淡风轻。

    夜晚依旧是露宿,我已经习惯了这样以地为床,天为被的生活了。除了害怕虫子爬进帐篷外,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晚风微凉,我想着怎么问洵问题的时候,江海平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兴许是我后半天没搭理他,他也看出来我生他的气了。我接过饭菜,道了声:“麻烦十郎了”。他眉头微松,本来我的气也消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种气氛罢了。见我喊他十郎,他倒也松了口气,闭口不提之前的事情。

    :“明日就要到临江城了,快些的话,一月便能到天都,只是要辛苦些你受颠簸了”。他就像个老妈子,碎碎叨叨这些细节,我不嫌烦,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我的,所以我从心里也是真心对他的。比起他不信任别人,我更难过的是他自己试毒这件事。他闭口不提,但是我不能,我总觉得这事儿不说堵得慌。我安静的扒完饭,将碗放好,正襟危坐。

    :“十郎,我有话对你说”。看我认真的样子,江海平也端坐好,说:“嗯,你说”。

    :“我知道你是真心想保护我,照顾我。但是我不想你以身犯险,因为你对我来说同样很重要,我不希望你有事。验毒的方法有很多,不要拿自己的命来验,这样我会很难过的。这是没出事的,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办”!最后一句声音提高了许多,我也确实有点激动,差点把眼泪说出来。说实话我一直都不是个坚强的人,就是社畜的日子过久了,一个人难免对感情很迟钝。加上家里不是很关心我自由自在久了,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江海平给我的感情实在是太直白,太直观了,是切切实实存在,能感受到的。不管是因为预言也好,有求于我也罢,他的关心陪伴都是真的。如果不是他,我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该如何活下去。我知道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我要说出来,我一定要说出来。正因为遗憾太多,所以我必须让他知道,我很在乎他。

    他眼眸之中闪烁着星光,随即弯着双眼说:“以后不了,清霜放心”。

    :“你可别哄孩子”!

    :“没有,没有”。江海平没想到,清霜生气的原因是他试毒,他以为是怀疑湘儿她才生气的。

    晚上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入眠,我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进洵的世界,结果一下子就被拉进梦境里了,我一时无语,还想酝酿酝酿睡意来着。只是这次洵的梦境里飘着花瓣,落花纷飞,粉如云彩。正欣赏着,这片云彩里走出了那位高贵的神之子,他白发用玉冠束在头顶,眉眼带笑,丰神俊朗,一身白紫色衣裳,贵气十足,硬生生将这美景压了下去。我不禁想,圣主的儿子都这么好看了,那圣主是不是更好看?这得是什么样的基因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啊?我没文化,我词穷,非常后悔没有好好学习,夸人都找不到词。

    我尴尬的说:“这也没大风啊,怎么花都落得这么快”?洵瞥了两眼周边,随即一指,花落得少了很多。我一顿,这本就是他的世界,可以操控也能理解。他抚掉肩上的花瓣说:“你找我吗”?

    我点点头急忙说:“嗯,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我看他走进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我在梦里居然不是小孩的身高。一时顿住了话题,伸手看,又抬脚看

    :“霜霜在我这就是本来的模样,并不用好奇”。他喊我霜霜整得我一阵尴尬,不过重点不在这,而是我确实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我无奈的自嘲道:“我原本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吧”!洵没说话,而是收回眼神,漫不经心的说:“我不知美丑是什么”。我一愣,他好歹也在天界混啊!什么漂亮仙女没见过啊!怎么还装起来了,说啥不知美丑!我可不信!不由得壮起胆子说:“阿洵那样的叫美,我这样的就是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了句:“此言甚是”!

    算了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跟他比确实丑的一批。于是我打算切入正题,谁知又被他打断了。只见洵折了一小枝桃花,轻轻插在我的发间,认真的说:“以花妆点,便美了”。我瞬间脸红,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我要问什么了。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种事情,这些话,没有哪个字不撩的。罪过罪过!他可是能灭世的神之子啊!我可不能松懈啊!整理好心情,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我问:“我想问你,在你无意识之前有什么事发生,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或者看见什么异常的现象”。

    洵轻轻摇头,垂下眼眸说:“我不喜欢人间烟火,所以从不下界。那日玄清告诉我,有一蛇妖化为人形,迷惑帝王,为祸人间,使得人间四部民不聊生。我认识那蛇妖”。他突然停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皱起眉继续说道:“那蛇妖曾经受我点拨,不曾想她竟然做出为祸人间之事。深知此事需我亲自解决,于是让玄清将铲除蛇妖的事情交给我。在压制蛇妖之时,问其为何作恶,她眼神突然清明竟声泪俱下让我快走,我不知其意,突然就没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元神形态,时不时遭受噬魂之痛”。

    他很认真的说着,确定没有遗漏后看向我。可能看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补充了一句:“蛇妖被人控制,我被暗算了”。我回过神快速眨眼,接住话:“那之前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背过手回了句:“不知道,六界之事我从不过问”。尴尬了,明明是他的事情,他倒是啥也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忽感自己道阻且长。看我垂头丧气的他又说:“不过你可以问问玄清的掌灯仙子,名唤灵犀”。我茫然的说:“可是,你失踪后,天界崩塌,神仙都搬去另一个世界了,那个掌灯仙子怕是不在这个世界”。

    洵笑了笑说:“别人我说不准,但是灵犀我知道。她师父为了救她,身死道消,她发疯屠杀了罗刹一族,玄清念她灭罗刹有功重聚了她师父的魂魄送入轮回。她为了报答玄清愿意在天界当掌灯仙子,虽说掌灯一职可有可无,但是玄清看重的是她的忠义和她的能力。所以算算时间,她师父应该还没轮回,灵犀不会随玄清离开”。我叹了口气,虽说洵说的很简略,但还是看得出来当初的灵犀经历了一段什么样刻骨铭心的故事,不过我的的重点突然跑了问道:“你不是啥也不知道吗,怎么人家的故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洵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是不爱管闲事,但是我殿中的奉茶小仙最爱跟我聊闲事,所以众仙的小故事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我大受震惊,神之子,无上圣尊,居然爱听八卦!还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我看他啥都知道吧!看我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他突然得意的笑了笑说:“怎么了?我一个老人家也喜欢听听故事嘛”!

    :“啊?你看上去不老啊”!我顺口接了下去。他一抬手,周边的景物忽然都变了,从世界混沌,天地初开到圣主创造万物,就像纪录片一样快速变化着。他凝视着这一切说:“自天地初开之时,无穹与曦月女神创造了我,我成为此界规则,算下来有两千万年了”。我被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所震撼,也被他度过的年岁感到一丝孤寂。

    小声的说:“确实是老人家了,在你面前我是那么的渺小”。

    :“此话怎讲,虽说我不喜欢人间烟火,但是我很佩服凡人”。

    :“嗯?你之前不是还瞧不起我来着”。与他一番谈话下来,我感觉洵倒也没那么不好接近,反倒格外的轻松,而且刚刚知道他的年纪,还莫名其妙觉得他挺和蔼的。也更加确定,预言里灭世的那个人不是他本人了。

    他摇摇头说:“并非是我瞧不起你,而是我感觉到暗算我的人,能力在我之上。连我都不曾摆脱束缚,何况是你。我知道,你是无穹选中来帮我的,可是我不愿意”。我听到瞬间有些失落,我明白自己力量很小,可还是积极的想救他,就算再也回不去了,我也想苟活一世,不留遗憾。正当我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又说:“并非是瞧不起你,而是无穹不应该将异世界的凡人扯进来,你本该平平淡淡一生,不用管这个世界,也不用为我犯险”。

    :“其实……我还想感谢圣主的,因为我本该猝死在公司,虽说没能在原本的世界复活,却可以在这个世界重活一世。我有很多梦想,很多事情还能在这一世继续下去。我遇到了太阳一样的江海平,遇到了至情至性的纪长宁,遇到了明明娇娇弱弱却敢爱敢恨的陈绿旖,还有深陷地狱,却不愿放弃希望的姑娘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上一世的我从未遇到的,那个世界看似自由,其实每个人都困在了自己的世界。特别是我自己,不敢爱,不敢恨,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将自己束之高阁,在围城里做着困兽之斗。不敢相信别人,也不敢踏出自己的世界一步。害怕被人讨厌,害怕被指指点点,更害怕庸庸碌碌平静到没有任何改变的人生。时间对于我一个凡人来说真的太残酷了,在历史的滚滚车轮里我无力挣扎,我是芸芸众生,普普通通的一员。即回不到过去,也去不了未来,我只能过好当下,为了生存忙忙碌碌。曾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现在我明白了,我要为自己活着,哪怕庸庸碌碌,哪怕食不果腹。只要自己自在,问心无愧就好。一开始我确实不愿意来,但是正是遇到了他们,体验到自己切切实实还活着,我舍不得。舍不得他们就此毁灭,出于自私的想法,我现在的确是自愿来帮你的。哪怕并不能改变什么,我也要努力一把,说不定就成功了呢”?洵看着我笑盈盈的样子,他知道我是认真的,不由得侧过脸说:“随你吧”!

    我打起十万分精神说:“等我回天都,就动身去找掌灯仙子!对了,你知道去哪里找她吗”?

    :“可能在埋葬其师父的地方,没记错的话在千雪峰”。他的时间又回到了落花纷飞的景象,我暗暗记下地名,说:“对了,你可以教我法术吗”?

    :“你不是有师父吗”?

    我尴尬的笑着说:“你,你不是更厉害嘛!也指点指点我嘛”!

    他变出一个茶几,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倒出一杯淡红色的酒递给我,另一杯倒给了他自己说:“虽说草率了,些,但这拜师酒得喝,喝完再磕个头,就算礼成了”。我哑口无言,这洵还真是半点便宜沾不得。我无奈的端着酒对他行礼,喝完酒也跪下磕了个头,突然额头上就亮起了一个花纹,只感额头微烫,却不知是什么。

    他想将发呆的我扶起来,但是接触到我的时候我猛的一缩,慌张感转瞬即逝,想起来我刚刚那番话,他没有退,手还悬空在那,做着要扶的动作。我会意,不在躲,伸手过去。扶起我后他又得意起来:“想不到我一把年纪还能收个徒弟,便宜你了”!我气得牙痒痒,但又不得不笑嘻嘻的恭维道:“是是是我可是捡到一个大便宜了”!言外之意,我捡了个便宜师父。

    我从洵的世界出来,一看时间正好,天光乍现,不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我口干舌燥,起身想拿挂着的水袋,结果一站起来就够着了,甚至视线还能与外面的绿旖持平。绿旖拿着木盆,惊恐的看着我,吓得她丢下盆就往其他地方跑去。我不知所以,慌乱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脚,然后掏出江海平给的小镜子看,我居然变大了。或者说是我变成少女模样了,额头上还落下了银色的莲花纹,与洵的圣印一样。我用手擦了擦,擦不掉,甚至还有些疼。然后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不得了是我缩小版的普拉斯版。我哀怨的看了看自己的脚,再看了看摊子边那双小小的鞋子叹了口气,浪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