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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潮生曲

    江海平回来时便看到少女换下了粗布衣,咬着发带摸索着怎么扎头发。少女似是怎么也扎不好,泄气的放下手臂。

    :“我来帮你”!江海平绕至身后,接过满头青丝熟练的挽成一个发髻,接着从衣襟里拿出一根莲花银簪稳稳的插入发间,然后再抽出我手中的青色发带,绕着发髻扎个结,垂于脑后。他一边绕着一边问:“身体可有不适”?我知道他问什么,回答道:“昨晚……我是不是晕过去了”?

    :“是啊,情急之下只能用绳子勒住你了”。

    :“啊……哈哈,这样啊!还真是,对不起啊!对不起!那个洵召唤我也没看情况,所以麻烦你了十郎”。我声音越说越小,毕竟给人家添了这么大麻烦,略有心虚。许久也没听到他说话,但是头顶上又没了动作。我回头看,他躲开了我的目光。我又想到他之前说的,男女有别。此时又亲密的给我挽发,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我不知所措。

    :“十郎,我们这是到哪了”?我转移话题,生怕被他看出我的失落。

    :“已到第十五关内的建州城外了”。

    :“这么快,果然是我拖累了你们”。

    他收拾好东西,将打包的吃的放在我膝前,说道:“为何这么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拖累,倒是我一路下来让你受了不少苦”。

    我微微笑了笑:“算了,我们两个都不要再自责了。说起来,我也不是来享福的。等会儿就出发吧,我受得了”。

    :“你不用逞强,身上的勒痕想必已经青紫,先涂些药。等会儿进城换匹马,休整一日再出发”。他顿了顿,然后又认真的对我说:“清霜,你与洵说一声,以后莫要在关键时刻找你,确实太危险了”。

    我急忙回道:“嗯,我说了,还跟他生气了”。

    江海平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到我旁边问:“你与他置气,他呢?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阿洵意外的还挺平易近人的。就是他这人吧,脑袋不太灵光”。

    :“这话何意”?

    :“哎呀,你说,一个神之子被人暗算就罢了。连传个修为都……都不懂变通!是不是不太聪明”?

    江海平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确实有些,但是他毕竟是主圣,这样说他不好”。

    我无奈的撇了撇嘴,拿起馒头就啃。突然想起一件事,我问:“对了十郎,之前没进清江县时,你是怎么知道第二日午时可渡江的”?

    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江海平哑然失笑道:“这个结果是皇兄早在一年前就请国师算好的,只是我轻信了南宫衡”。

    :“那这个国师好厉害啊!如果我们不曾听南宫衡的话,选在午时渡江,或许就没有青荷的事情了”。

    我看向他,只见他微微点着头,眼周微青,应该是熬夜所致。我有些心酸,狼吞虎咽的吃完馒头后说:“十郎咱们快些进城,你好好歇歇吧”!他抬起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应了一声:“嗯”。我很害怕,他这样长期熬夜会引起器官衰竭的。这个时代又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得了病都很难维持。我不希望他跟我一样,虽然我是被人设计的,但是猝死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只能听到亲人在耳边一声声呼唤,却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任由灵魂抽离身体,飘向未知。

    江海平被我摁着在客栈好好休息了一日,我想着我吃饱喝足了总要为他做点什么。想来想去还是炖一锅鸡汤比较好,说着就跑去当铺把青荷的泪珠儿卖了,换了不少银钱。然后再去市集挑了只小公鸡,再买了些补气的药。给了些钱客栈老板,借用他们的灶台。我本就是农家出生,烧火做饭小时候就学会了,自然手到擒来。除了杀鸡是请伙计帮忙的,烧水烫毛,拔毛,焯水到炖汤一气呵成!将之前收集的香料和药材扎好一并投入锅中,最后出锅撒盐,香味直冲大街小巷。

    一只鸡炖成一盆汤,鲜味难以想象。折腾下来已是夜晚,我想江海平应该也饿了,于是托着汤盆去了他的房间。站在门外,我纠结的怎么敲门,毕竟汤盆还挺重,放地上又怕灰尘掉进去。于是变扭的用脚踢了踢门。

    :“进来吧”!他醒着,于是我胳膊顶开门进去,将汤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许是味道太香了,他在里屋就说:“清霜做了什么这么香”?我盛了一碗汤说道:“熬的鸡汤,文火炖煮半日收成一小汤盆,我在厨房尝了,咸淡适中,鲜美的很!你快来尝尝”!

    江海平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青衣,长身玉立,与生俱来的气质让这身原本文艺的搭配变得贵气十足。他见我招手,两三步走过来坐下,接过碗说:“这味道闻着就很鲜美,清霜废了不少心思吧”!

    :“还行还行,快尝尝”!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架不住我满脸欢喜,拿着勺子喝了起来。虽说面上毫无变化,但是他一勺接一勺的喝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美食是相通的。江海平喝完一碗又看向我,我以为他还想喝,就去拿他的碗想继续给他盛,结果他一把拦住我的手说:“如此鲜美的汤,怎能我一人独享。清霜辛苦半日,应当一同享用”。说着拿起另一个准备盛饭的碗盛了一碗汤给我,眼神不容拒绝。我知道跟他客气推搡没意义,说道:“好啊,正好夕食没用,一起用了”。

    夜晚互道晚安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沙帐被晚风吹拂,总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梦。正当我想劝自己睡觉时,洵在唤我。反正也睡不着,于是就遁入梦中。

    :“你这次来的倒快”。我睁开眼睛就看见洵站在我面前,吓得我往后退了几步。

    :“你找我有什么事”?

    :“无事”。

    我心里不禁鄙视了一下,白毛洵怕是嫌无聊,只能找自己聊天了吧!

    :“你与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他问的我不知所以然,眨巴眨巴眼睛问:“哪个人”?

    :“江海平”。

    :“你怎么知道他,你可以感知外面的世界了”?

    洵依旧高高在上,配上那双淡紫色的眼睛,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他是特殊的存在。

    :“没有,只是与你结成师徒之后,我通过你可以了解你所知的一切”。

    我先是惊讶然后是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吧”!

    他有些不解,说:“这样才能保护你”。

    :“不,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你别不经同意就进入我的世界”!

    洵沉默了一下,说道:“好,以后不了”。我顿时消了气,也不知道是这个洵不懂人情世故还是什么情况,看上去确实不是有意的。

    :“江海平是我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他一直在保护我照顾我。你问他做什么”?

    洵踱步说道:“不知是否是错觉,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魔气”。

    :“什么?魔气?什么魔气”?我惊讶的是,这个世界有魔吗?为什么南宫衡没跟我说过呢?

    洵立与前,缓缓说道:“仙魔本为一体,因修炼不同,理念不同,一分为二。人为皇,仙为帝,魔为尊,妖为王,刹为首。分六界,各有其地界,互不侵扰。不过魔界突然出了个魔尊,打破了一些规则,所以万年前发起了仙魔大战。那一战我并未参与,曦月神女不忍生灵涂炭三次请我劝和,前两次我并未答应”。他突然不说了,似乎在想什么。可我听的没头没尾的很着急,问道:“然后呢,第三次你去劝和了”?

    他摇摇头说:“没有”。

    我无语:“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劝和啊”?

    :“曦月神女劝说未果,在我座下自裁了。我并没有出面,仙魔各自约定退兵不战了”。

    :“啊?为何啊!曦月神女为何要自裁!你不劝就不劝嘛,她何必……”

    :“我不答应是因为我为此道,不愿干涉。曦月自裁则是为了让双方停战,以身殉道”。

    我蜷缩坐到席子上抱着双腿闷闷的说:“我不懂,不懂你们”。对我来说活着很难,很不容易,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为了所谓的信仰放弃生命更不可能,至少对我来说验证的还是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

    :“江海平身上就有一丝魔气,与那魔尊的气息很相似。我不是很确定,所以想告诉你,注意些”。洵并不在意我在想什么,我也感受得到,他虽然为圣者,却很冷漠,许是救我也是因为他无聊吧!

    我下意识否认他的话:“不会的,江海平就是个凡人。他会累,会痛,有父母亲人。许是你被困太久,出现错觉了”。

    :“但愿如此吧”!他抬高下巴说的云淡风轻,我正想问他点其他事情,下一秒就被他排出梦境。我起身坐在床上,很不服气。凭什么他想见我就能拉我进去,我想见他就不能!这白毛洵绝对是生气了,一天天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明明是关于他的事情,他倒是任性的很。我叹了口气重新躺下,可能是被他一气,倒也没心思想了。困意席卷而来,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接下来连续赶路,三天后终于到了皇城脚下。以江海平的说的,要先去驿站休息,然后皇宫会派人来打点接应,第二日便可入宫受皇帝拜见。听完这一流程,我直呼“忒麻烦了”!但是无可奈何,看着床边架着的鲜艳宫装,我无奈的坐着。但实在是无聊便又躺下了,今天的的确确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也吃了心心念念的天都有名的菜肴。但是一想到明日要面对一堆人,难免有些烦躁。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接受拜见实在是受之有愧。

    心烦意乱之时,忽闻悦耳的笛声,我好奇皇城是有宵禁的,这么晚了谁在吹笛子,不怕被守卫抓走吗?好奇的推开窗,隔壁江海平的屋子没有亮灯,他听不见吗?我循着这空灵的笛声望去,有一男子站在屋顶上,一轮明月正好悬于其后。笛声悠扬,霁月清风,宛如海上明月共潮生。这曲子竟然如此美妙,听得我十分入迷。但是下意识又感觉不对劲,这曲子似乎只有我听得到,说明这人奔着我来的。不明白对方意图,我还是要保持警惕为好。

    一曲毕,那人渐渐的被月光照亮,就算有些距离,我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让我畏惧三分的眼神。正是之前在桃花寨花了不知多少钱要将我买下的人。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那双眼睛,令我极为防备。

    他一个瞬间来到我的房内,我刚转身,窗户就自动关上。我如临大敌,虽说可以仗着身上这套衣服,可以无所畏惧,但是一个陌生人就这样进来难免会惊慌。

    :“你是何人”?我强装镇定问道。那人一身水墨长衣,乌发浓黑,顺滑的如同丝绸一般。看清他的面貌之后,又觉得他的眼睛正好配对了这张轮廓俊美的脸,增添了不少邪魅。他只是盯着我,似是要盯出花儿来。我忍不住又问:“刚刚那首曲子很好听,不知是什么曲子”?我承认,我有讨好他的意思,毕竟我现在谁也打不过。

    :“碧海潮生曲”。他居然还回答了,声音也如其人一般,令人生畏。

    :“你……为何一直盯着我”?我看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着我这点非常恐怖,这人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刚刚瞬间进来,我也不可能把他当普通人,但是他到底在看什么?

    他终于慢慢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与一位故人长得很像”。我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这个脸虽然不是前世的模样,不过确实生的异常美貌。洵说是我灵魂本来的模样,但是我更倾向于这是圣主给的金手指。难道圣主偷懒,直接给了他认识的长相了?

    :“那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我低下头,实在是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了。他收了收目光,将我逼退至墙边。我差点就要拔出剑了,结果我闻了闻,说:“你身上怎么有魔气,之前见你还没有”。我一愣,连他都能闻出来,看来是我错怪洵了吗?但是我怎么也不想相信江海平是魔,他实在是太温柔了。

    :“怎么会,你莫不是闻错了”?

    :“不可能,本王从来没有错过”。我蒙了,他自称自己为王,难道是!

    :“你是妖王”?

    他自顾自的坐到一旁的坐榻上撑着下巴说:“反应还挺快,正是本王”。

    :“妖王为何要买我,现在为何又来找我”?

    :“你是传说中的神女,想得到你的人很多,本王也不例外。至于现在嘛……”他拖长了尾音看了一眼继续道:“本王自然不能让魔族先得到你”!

    我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个物件,有必要争来争去的吗”?

    :“当然有必要,魔族若是利用你吞并六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那你说的魔又在哪”?

    他别过脸说道:“不确定,但是这个天都里绝对有”。

    我松了口气,不是江海平就好,许是我接触了魔族,并不知道罢了。

    :“那妖王大人来找我就是说这些的”?他没恶意就行,对我来说现在出现谁都不奇怪了。

    妖王坐着不动,却说出了让我差点吐血的话。

    :“本王前来,就是看住你”。

    :“不至于吧!好哥哥!大晚上的,我要睡觉了”!

    :“你睡你的觉,我看我的人,不冲突”。

    :“没病吧你”!

    :“本王自幼体质绝佳,怎么可能有病”?

    :“算了,你爱坐着就坐那吧”!

    :“嗯,你还没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本王花了三万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不是你先自报家门吗”?

    :“那你记住了,本王的名叫九幽,乃灵渊龙族”。

    :“哦~龙族啊,什么颜色的龙”?

    看他脸色暗下去,我急忙闭嘴。

    :“黑龙”。

    :“啊哈哈,那,那真是气派啊!我叫清霜,要是九幽大哥没事的话,我这就睡觉了,晚安啊!晚安”!我立刻爬上床,掀开被子盖好,眼睛一闭就当没这人。

    只听见九幽一声:“嗯”。我的心才稳稳的落回了胸腔。算了,就当他不存在吧,虽然被他看的毛毛的。

    :“对了,你要是喜欢碧海潮生曲,我以后可以奏给你听”。

    我感觉我耳朵出问题了,他在说什么啊?我偷偷睁开眼睛,发现他还在看我,无奈的说:“随您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