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有别

    我没想到自己拜了个师就长大了，江海平回来看到我时一眼便认出是我，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但脚还是停在了帐篷外。我急忙跟他解释什么情况，解释完他还是杵在原地，不解的问：“十郎怎么不进来”？

    他面有窘迫的说：“你现在是大姑娘了，男女有别，不能冒犯”。我一阵难过，是啊，按这里的规矩，我确实要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失落感迅速将我淹没，我双手紧紧攥着衣摆，有些结巴的回着：“这样啊，我……我不是很懂，我以为，以为……”我不敢看他，我怕看见他疏离的目光。目光不安的左右躲闪，撇到外面绿旖担心的模样，我转移话题说：“让绿旖帮我梳洗吧，还有之前的鞋子都不能穿了，啊对了对了，什么时候朝食，我饿了”……

    他语气平静的回：“路过临江城时，再给你置办些东西，朝食好了就给你送来”。说完他示意绿旖进来，他自己离开了。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酸起来。

    男女有别啊……

    绿旖笑着给我梳着头，看我的模样她似是故意引出话题：“公主喜欢将军，为何不直接说呢”？我一惊挺着身子说：“我何时喜欢他了，姐姐别乱说”！绿旖缓缓的给我梳着头发，语气也是缓缓的：“公主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呢！要是说没点喜欢，奴家才不信”！我照着镜子说：“我与他认识不久，何来的喜欢”？绿旖不再给我梳丫髻，梳了一头温婉的发型，留了一撮头发编成小辫子，又活泼了不少。我没什么头饰，她用做衣裳的布条缝了不少发带给我系。绿旖并没有回我的话，她梳完头静静的看了看。越看我越心虚，说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绿旖笑着摇头说：“奴家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夜长大，前所未有的事情，还有些不习惯”。

    ：“我突然也不习惯了，要怎么面对其他人呢”？我犯愁，军中的人知道我是神女，还能解释解释，但是那些姑娘们不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涉及到什么。

    这时江海平端着饭菜过来，先是在在外停了一下，接着走进来放好饭菜说：“陈姑娘，还请保密”。绿旖行了一礼说道：“奴家知道”。说完就离开了，留我跟江海平在原地，尴尬的听外面的鸟鸣。

    我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随即开始吃饭，今天的稀饭居然有甜味，配上咸滋滋的咸菜胃口好了不少。

    ：“十郎用餐了吗”？有时候我很纠结我的现代词汇他能不能听懂，所以说话总让人觉得奇怪。好在江海平能听懂，他规规矩矩跪坐在一旁，不算近不算远，但就是没之前那样近了。

    ：“用过了，你慢慢吃，有点烫”。

    ：“今天的粥好甜”。

    ：“嗯，加了些蜜糖进去”。

    我虽然疑惑，但也没问什么。怎么说呢，就是总感觉他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我无心思考这些，吃完饭，我侧头看他还在看着我，眨了眨眼睛问：“十郎是有事跟我说吗”？他回：“嗯，我改变计划了”。我听了转向他说：“你说”。

    ：“等到了临江城，先暂休几日。我将大军交给副将，交接完毕后，再带你先行一步，这样不会引起注意暴露你的身份”。我点点头，确实是个办法。原本行军正常速度确实半月余可到天都，如今带上了姑娘们，一周都走不出一关。

    ：“好，听你的”。

    ：“会很辛苦，但我尽量让你少受些颠簸”。

    ：“没事，去天都更要紧”。

    于是这些天我都没露面，以我受了些风寒为由，除了绿旖和江海平和知情的副将，没人见过我，就连南宫衡我都没见。主要还是不好意思，我拜了别人为师，只能等以后慢慢解释了。到达临江城，江海平就在驿站紧锣密鼓的安排交接事宜，一封封书信送来，他眉头紧锁，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事情又生变了？

    绿旖匆匆忙忙进屋，转身关上门，然后从布包里掏出衣物和鞋。我本身有件厉害的衣服不愁穿什么，所以看不懂她做什么。

    ：“将军说，先让公主换上，到了晚上再带您离开”。

    ：“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吧”！

    绿旖按住我，迅速给我套上了一件深色衣服，然后解开我的头发重新盘成简单的发髻。她连忙解释道：“将军已经派人假扮自己和公主，先一步出发了。听说北边要打仗了，将军怕出问题”。我没想到这两天他愁的是这些，而我生在和平的世界，从未经历过战争，当我听到要打仗的时候，来自血脉中的恐惧一下子充入了四肢百骸。

    ：“这里，经常打仗吗”？

    绿旖咬着发带的一头，给我扎着头发，她面色有些苍白的，点点头。

    ：“哪有不打仗的时候，这是边境常有的事情，上一次弯月国因为一只羊跑到边境牧区，杀了村民，为此还打了两年。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听说好像很严重的事情”。

    我不安的捏着手指骨说：“难怪，你的父母想也不想就同意你嫁给纪长宁”。

    陈绿旖顿了顿，苍白无力的笑了笑说：“其实那不是父母，是奴家的叔父和叔母。因为战争，奴家的父母亲被杀害，叔父和和叔母在逃亡路上丧子，将奴家视作亲女。他们送奴家去当梳头丫鬟也想着有朝一日主家能带奴家去天都，远离战争”。她叹了口气，又说：“叔父叔母不愿意离开，奴家也能理解”。说话间绿旖已经将我收拾好了，她不舍的在我手里塞了一包东西说：“公主……祝你一路平安”。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绿旖一直在照顾我，她也不过才十七岁。我也万般不舍，转过身抱住她说：“嗯，绿旖，我在天都等你”。

    夜色没过最后一丝亮光，我从后门走出，古代的夜晚是那么的黑，只剩月光柔柔的照着这漆黑的大地。我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回头看绿旖的时候，她对我挥了挥手，我对她点点头。江海平伸手，我一把抓住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马在街道上走的很慢，我只敢缩在江海平怀里不漏面，走出城门后他低声说：“抓稳了”！然后一声鞭响，马飞快的跑了起来。紧张的我只能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就算被马颠的想吐，也不敢出声。我不知前方有什么，就像行走在黑夜里，不知前路有什么。迷茫，恐惧和无助感倾倒而来。不知跑了多久，我突然感受到了洵在找我，不等我开口意识瞬间进入了洵的世界。

    气急，我正在疾驰马背上啊！摔下去不死也残啊！洵看我露出凶狠的眼神，他顿住了脚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看他不知情的样子我压下火气，我这会儿没强制出去就代表我本体没事，但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还是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能不能不要随便把我拉进来，我现在正在奔跑的马背上啊！要不是有人拉着，我必死”！

    他垂眸随即嘴角微扬说：“好啊，下回你要是不愿意来可以拍一下脑袋，我就知道了”。我叹了口气，这个白毛洵根本没想过我的意愿。

    ：“喊我来有什么事吗”？

    ：“想看看你这个身体长大了是什么样”。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亏你说得出口，一夜长大我现在不得不躲着人”。

    ：“果然……”他自顾自的打断我的话，我看着他，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流转着微光。被一个神级帅哥深情盯着我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干嘛？你看我干嘛！你是不是变态”！

    ：“什么变态”？

    哈！他还真是好意思问的出口，我吓的双臂环抱自己说：“就是登徒子，浪荡子的意思”！

    洵收回目光，笑的令人汗毛直立，我吓的往树后躲。然后就听到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他在说什么胡话，我越来越不懂了，小心翼翼的问：“难道我跟你认识的人很像”？

    ：“是你自己想不起来了”。

    我从树后走出来，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搜刮了我前生根本不记得见过他，要是见过怎么可能会忘记。

    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有些黯然的说：“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在你身边，一开始元神被迫离开身体的时候，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看到了你的降生。你母亲怀你十月，你足月不出，本该出生不了的。但是你的灵魂拉住了我的手，于是我替你续了一口气”。我震惊的看着他，他在说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故事。我妈确实说过，我十个月足月了还不出来，医生说羊水太少，我快要死了，剖腹产出来的。结果我不是科学的力量诞生的，是他续了口气？

    ：“你……你在说什么”？

    他继续说：“此后我的元神便一直在你身边徘徊，看着你从牙牙学语的孩子到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突然想起，自己有时候确实感觉到身边有人，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有次睡觉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看见一片衣袖扫过我的眼前，我吓一跳去抓，结果什么也没抓到。而且当初学校闹鬼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鬼哭的声音，只有我什么也没听见。还有各种意外都会与我擦肩而过，我以为是我幸运，难道也有他原因？

    ：“阿洵，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梦到我在追寻什么，在每一个有莲花记号的地方画下紫藤花，一直寻找到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还愿了。我不明白我还了什么愿，但是从哪以后我再也没感受到身边有人”。

    他见我想起了什么，随后笑着说：“那是我回到了这个世界，你的恩情已经还了，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他走近伸手抚摸我的头说：“二十年的陪伴”。

    不知为何泪如雨下，我拽着他的衣袖说：“只是二十年，就算还了吗”？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现在长得也不像之前的模样，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是我呢”？

    ：“因为……我看的是你的灵魂，不是凡人的模样，现在的你就是灵魂原本的模样”。

    ：“灵魂原本的模样”？

    ：“嗯，原本这些事我记不清了，这两天被你的力量治愈之后开始慢慢想起一些事情。别哭了，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他用袖子给我一顿擦，擦的我手忙脚乱。

    ：“行了行了，我就是突然想到，有次梦里迷迷糊糊应该是看见你了，跟你说话你不理我，委屈的很”。

    ：“嗯？还有这事？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等我归位了一定天天找你说话”。

    ：“啊这，这就不必了”。

    整顿好心情，消化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原本自己都不能降生这个世界了，要不是我求生欲强，灵魂抓住了他的手，可能就无了。

    ：“说起来，你的一口仙气可真是厉害啊！让我活了二十多年呢”！虽说是个地狱级笑话，但是我也没说错，谁能想到会莫名其妙猝死呢！要是人生重来一遍，我绝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也不加班了！哭死！

    洵变化出茶几和坐垫，我们俩就在这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原本他都想说我的糗事了，结果被我这地狱级笑话给整噎住了。他倒茶的手停顿了下来，随后重重的放下茶壶说：“我一定不会放过昭齐的”！

    ：“昭齐是谁啊”？

    ：“就是把你送进来的那个人”。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说：“他也是遵了圣主的命令吧”！

    ：“是他杀得你，你还替他说话”！

    ：“啊？我不是熬夜猝死的啊”！

    他撇了我一眼说：“你不也说了，我给你渡的一口气让你活到二十几了。其实何止二十几，让你活到几百岁都不是问题。要不是昭齐故意施法，你不可能死”。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凡人要活那么久干嘛”！我惊叫的站起来，然后觉得不妥又坐下，小声道：“神仙也会害人啊！好歹让我过完那一生再杀我嘛”！

    他面色凝重的说：“对不起，盈盈，是我把你卷进这个世界来的，原本你应该有个好的人生，因为我……”

    ：“不提了！反正来都来了，你不是说我不欠你什么了吗？这次我来救你，要是成功了就是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到时候你不要耍赖就行”！

    ：“好”……说完他示意我靠近他，我不解，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结果还没反应过来，给了我一吻，我脑子瞬间炸了，想缩回去，结果被他摁的死死的。

    天呐！神之子！白毛洵！居然耍流氓了！我正想发怒给他一巴掌，结果突然感觉到全身酸痛无比，但是又有说不上来的感觉，一种全身筋脉被清泉涤荡过的感觉。然后才发觉到，虽然洵是元神形态，但是我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花香，加上那凑近后感受到的完美神颜，我差点自己憋死自己。

    完了，我不是刚老铁树开过花吗？怎么这会儿感觉我这铁树开的花要淹没自己了！这……这谁不迷糊啊！天呐！我有负罪感了，是我对不起江海平！这白毛洵不会忘了我是凡人了吧！凡人何止有七情六欲，还有感觉的好吧！

    可能察觉到我不呼吸，快要憋死了，他松开了。我吓得两腿往后蹬，同时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对，此时我的眼神一定是惊恐的，可能还有想杀了他的意思。

    ：“登徒子！浪荡子”！我出口就是二连击，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洵：“……听我解释”！

    ：“有病吧你”！

    洵：“只是渡你点修为，不是……”

    ：“完了，我不干净了”！吓到大哭，委屈爆表了。我深陷愧疚，对江海平的愧疚，一想到他跟我说男女有别，我还委屈了，一下子爆发出来。我不接受，江海平突然的疏离，还有这个白毛洵突然的亲近。就算他解释了，我也委屈，谁会想到渡个修为要这样渡的！

    其实我知道，我是害怕。害怕突然的疏离，突然的亲近。因为我总有离开的一天，所有不舍都会成为过往云烟。

    醒来后，我发现我已经在一处山洞里，身上盖着江海平的衣服。旁边的火堆刚灭，腰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感。掀起衣服才发现，有绳子的勒痕，腰间青紫的一道痕。我不知道昨天我无意识后有没有掉下马背，但是看样子应该是被江海平接住，用绳子绑住了。啊……是我自己作孽啊！心疼自己的皮，轻轻揉了揉。整理好仪容仪表，我站在洞口，不禁感叹古代的空气就是好啊！山山水水都是那么的养眼，身上感觉轻飘飘的。想到洵给我渡了修为，脸瞬间黑了起来。老娘的初吻啊！他就这样给我造没了！不对不对，我初吻在我出生前就没了！如果修为是那样渡的话……早没了！算了，谁让他救了我的狗命呢！

    我伸了伸懒腰，才发现自己居然双脚离地了。我居然可以飞了！我吓的重新站地上，还是地球母亲能给我安全感啊！我可不想飞到半空掉下去！这不科学！不科学啊！

    科学观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