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鞋子可真好看。”试完了礼服，柴菲扶着已经晕头转向的沈熹薇走出来，且对那一双亮闪闪的鞋子念念不忘，不乏赞美。

    跟在一旁的小姑娘听了也恩得意，“是我们家三哥在法国留学，现在正在香奈儿品牌里头做实习设计师。这只鞋子的设计图样就是他从国外寄回来的。西方的工艺是机器走线，穿起来总是有些地方磨脚，柔软舒适不如我们这里手做的。”

    “你们费心了。”沈熹薇道谢。

    “本就是应该的。”那姑娘笑笑，“柴少爷都吩咐了，说沈小姐上次结婚就不尽如人意，这回必须办的舒舒服服的。”

    上次？沈熹薇听了一惊。

    “上次在山西办的那场。”那个柴正文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手臂下面还夹着一叠翻来覆去的报纸，“上次时间仓促一波三折的，感情就果然不长久。这回咱们在上海好好办上一办。”

    这怎么听起来，假婚礼跟真的似的。沈熹薇往他那个方向瞪了一眼，

    报社记者的嗅觉往往和狗狗一样灵敏。得知了柴贺两家今日行踪交轨，早就在宅院外面不远处架上了长枪短炮。

    身后的闪光灯开始咔咔咔地响。柴正文护着车门，从容地将沈熹薇送进了车里，自己则站在外面，应对那些摩拳擦掌，快要把人手撕了的记者。

    柴，贺联姻，男女主角各自幽会意中人，这样的新闻标题足够劲爆。

    “柴先生也要注意安全。”沈熹薇回头，朝着车后窗往外看。

    “别担心。”柴菲启动汽车，回转方向盘。

    站在舆论的漩涡中心，面对窥探到头发丝的镜头，沈熹薇不是没经历过。已经有有免疫力了，她并不害怕，她只是开始愈发的担心，那位在背后再三拜托柴先生的人。

    回到医院的时候，路上居然有点塞车。

    也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来一排军用的吉普，那样宽宽大大的身材，占领了大半的车道。行列的最前端，是几辆漆黑色的轿车，看着款式应该是梅赛德斯，轰轰的引擎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

    大概又是哪一家阔太太前来问诊，排场搞得这样的大。

    “下来走过去好了。”沈熹薇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目光却被不远处吸引住了。

    只见那打头的黑色轿车上跳下来了一个穿白色蓬蓬纱裙的小女孩，一头棕褐色的小卷发，在太阳光下面发着光。

    蓬纱裙下配着带着蕾丝边的白袜，白白小脚丫踩在一双亮闪闪的小皮鞋里头。这样的一身搭配，扮洋娃娃似的，女儿这样的时髦，做母亲的大概也是一位漂亮的太太。

    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小女孩一落地便张牙舞爪地往前跑，结果只见砰地一声，那亮闪闪的小皮鞋重重地绊在了医院门前的台阶上。这一下把沈熹薇看得心头一紧。

    幸好，身边的看妈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攥住了小女孩的手。

    接下来，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一个转身，双双被身边的车子给挡住了。

    这样重的一摔，估计现在正眼泪汪汪的呢，沈熹薇想着，耳朵里好像已经听见了小孩子稚嫩又尖利的哭声。

    膝盖好痛，脚也好痛，手心按在了石子上，尖利利的最疼了，车子后面，小女孩不禁皱了皱鼻子。不，她可是勇敢又坚强的傅真好，她是绝对不会哭的。

    小女孩低头拍了拍手心里的灰，又跺了跺鞋子上的土，然后一头扑进了爸爸的怀里，“呜呜……！”

    “咚咚咚。”标志性的三声敲门，

    沈熹薇从办公桌前抬眼，柴菲已经换上了工作装，手里抱着大摞的文件。

    “沈医生，这里是最近仁济医院接受患者的病历。”柴菲将大摞的文件放在桌上，将最上面的一份递到沈熹薇面前。

    “今天并没有四到六岁的女童前来就诊。但这里有一份二十五岁女士的病历，她曾经因妊娠反应严重前来就诊，在患者叙述中曾经提到家中有一位五岁女儿，当时的门诊医生是梁。”

    二十五岁的母亲……那应该不是。

    不知怎么，沈熹薇无端地想起刚刚从苏州王家宅出来的时候。

    翠绿色的旗袍，白狐皮的披肩，冬天里也不愿意多穿几件衣服。从垂花门走过的时候，沈熹薇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倩影。

    那个背影好像是一个曾经认识的一个小妹妹。家中哥哥跟贺家小姐婚礼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小妹妹才十一岁。

    现今江湖市井上的那些八卦，似真似假的。沈熹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那样的胸襟，让小不点管别人叫上一句母亲。

    又或许，大概率的事情，跑过眼前的那个孩子完全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