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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难得的好运气

    痛苦只是一时的。

    人们回忆中的痛苦,也终究只是回忆所带来的错觉而已。

    神滨市中已经没有魔女了,甚至连绝大部分的使魔,都被三个战力强大的魔法少女清缴干净。

    七海八千代冷冷的站在一处已经荒废的餐馆前,将一个刚刚被她抓到的使魔就地处决。

    越是回忆起过往的那些回忆,那些曾经的喜悦与欢乐,就越是令七海八千代那颗也许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再次感受到那份早已经习惯了的阵痛。

    曾经会元气满满呼唤她的身影已经不会再出现这个世界上了。

    能够留下的,也只有七海八千代记忆中,残留着的些许不知道能不能代表那道身影的记忆而已。

    大概是魔女肆虐的缘故吧,如今的神滨市,并没有像以往的那般繁华了。

    不过,在这种暴雨倾盆的极端天气下,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会像她们一样在大雨之中游荡的。

    七海八千代走到屋檐下,拧了拧蓝色长发中吸积的水分。

    果然,还是有些冷啊。

    难以言喻的冷意慢慢的取代了那份早已习惯了的阵痛,混合着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的雨水,令人难以适应。

    雨势越来越大了。

    昏沉沉的云幕自天空堆积而下,宛如天倾。

    七海八千代低下头,看着脚下那渐渐淹没了排水井的水面,逆时针旋转着的漩涡宛如命运一般的,将些微渺小无力的生命,裹挟入那近乎不可知的深渊之中。

    七海八千代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随后再次抬起了头,看向了侧前方的一处,已经废弃了许久的烂尾楼中。

    是魔女的气息。

    是,熟悉的魔女的气息。

    是她吧?

    一滴滴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冰冷的锋刃划过,宛如要将这昏暗的命运,撕开一条裂缝。

    但即便再怎么锋锐的利刃,也终究还是无法撕裂命运这种无形无象的概念吧?

    魔女的结界悄然的展开,混乱与负面的思绪展现在了七海八千代面前。

    水蓝色的魔力没有一丝迟疑的,将一滴滴雨滴撕裂。

    七海八千代不敢停下来,她害怕,只要稍有迟疑,她就会再次像过往那般的,被曾经的美好回忆所裹挟,而无法果断的举起手中的锋刃。

    所以,七海八千代只是宛如一个狂战士一般的,冲向了魔女结界中,那个她已经去过了不少次的地方。

    苍白的长发裹挟着混乱且疯狂的魔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但对于七海八千代而言,也只不过是不堪一击的阻碍而已。

    唯一能够阻止七海八千代的,也就只有那份由美好回忆,转化而成的懊悔,与自责罢了。

    自从那次近乎可以算得上是战争的,魔法少女之间的内战之后,七海八千代就变得越来越强了,就像是,那些在那场内战之中死去的所有魔法少女,都成为了七海八千代的力量一般。

    魔女那堪称无力的反击,根本无法抵抗住那坚定的水蓝色魔力所转化出的锋刃,长长的长枪宛如撕裂一张张破布般的,将那由大量苍白长发所编织成的帷幕轻易的撕裂,粉碎。

    “我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七海八千代如此的对着她自己说着,仿佛想要说服她内心深处的那份,难以跨越的懊悔。

    七海八千代的眼中充满了决意。

    七海八千代感觉到了,一份熟悉的力量,正不断的从身体中未知的某处地方,不断的涌上来。

    直到,魔女停止了挣扎。

    ——

    好大的雨。

    鹿目圆双手合在胸前,看着那根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们还是没有回来。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魔女那么可怕,和魔女之间战斗,一定很危险吧?

    恐怖的回忆再次涌上来鹿目圆的心头。

    无能为力的感觉自然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但是没有力量就是没有力量,什么都做不到就是什么都做不到。

    鹿目圆起身,走到窗口处,看着已经无法清晰呈现外界的窗口。

    魔法少女的命运令鹿目圆感到了些许的悲哀,但那些宛如人性中负面体现般的魔女依旧宛如世界上化脓后的伤口一般,令鹿目圆感到了某种难以言述的恐惧。

    是的,普通人就是这样的,要么是被魔女所控制,浑浑噩噩的死去,要么,是无法抵抗魔女结界中那过于浓厚的负面情绪,而陷入种种的异常情绪中。

    这并非是任何人的错,只是,力量上的差距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阿原口中的人类那般,宛如不可名状的怪物一般强大的。

    那本来也不是适用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类,所应有的标准。

    鹿目圆沉思了许久,她终于安定了下来。

    与其去担忧那些,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倒不如,做好她能做到的事情。

    也许普通人注定没办法拥有那份,以未来作为赌注而换取来的力量,但至少,在这个世界,这颗星球上,人类还是有着另一种,属于人类自身所总结出来的力量。

    科技。

    鹿目圆打起了精神,开始了学习。

    智能手机和互联网真是一个好东西。

    二十分钟后,鹿目圆有些疲惫的放下了手中的手机。

    人类是有极限的。

    鹿目圆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真实的含义。

    只不过是聚精会神,全身关注的学习了二十分钟而已,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大脑就不断的向鹿目圆发起了抗议。

    不是所有人都有着那种,可以毫无副作用的,时刻保持高度专注力的能力的。

    又不是什么生死间的大恐怖,人类那以节能为主的大脑自然不会允许人类如此的浪费能量。

    鹿目圆揉了揉发痛的脑壳,微微有些烫手的温度,以及眼部不断传来的酸涩感令鹿目圆感到了格外的异样。

    很奇怪,明明在学校之中,尽管专注程度并没有像现在这样高,但是学习效率也并没有这么低来着。

    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等,专注程度,没有像现在这样高?

    鹿目圆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怎么可能,明明在学校之中的那种氛围,应该远比现在这种环境中,更容易进入到专注之中的吧?

    鹿目圆可是那种会好好认真听讲的好孩子。

    一丝丝的异样感在鹿目圆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但无论鹿目圆怎么试图去抓住那丝异样感的来源,却也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线。

    世界总是这般,让人难以完全理解。

    片刻之后,即便鹿目圆再怎么努力,这丝异样感终究还是宛如幻觉一般的,从思绪中流逝殆尽,只有那纸张上近乎完全无法理解其中逻辑的只言片语,能够证明刚刚的那缕异样感,并不是真正的幻觉。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鹿目圆拿起了她面前那张,写满了胡言乱语的草稿纸。

    鹿目圆完全无法理解草稿纸上那些言语所描述的逻辑。

    是幻觉?是错觉?还是鹿目圆的大脑抽风了?

    鹿目圆沉思了片刻,随后冷静了下来。

    还是等小焰回来之后,问一问小焰吧。

    鹿目圆收好了这张草稿纸,随后开始继续吸收那些以知识为核心,凝聚出来的,名为科技的力量。

    也许鹿目圆一个人的力量,并不足以改变现状,但鹿目圆相信,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终有一天,魔女这种起源于外星文明的悲剧,也必然有被改写的那一天。

    无法成为魔法少女,或者说,并不想成为魔法少女的鹿目圆如此的思索着。

    时间的概念,是相对的。

    天晴了。

    神滨市久违的迎来了一个,好天气。

    晓美焰看着已经买好了车票的一行人,以及那大概会在十分钟后到来的列车。

    “一个人也不留,真的没有问题吗?”

    八云御魂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桃子转过头,将视线从那一处处“灾害现场”中移开。

    “没关系的,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丘比都不会进入神滨市了。”

    很多魔法少女的愿望,即便是魔法少女死了,变成魔女之后又死了,也依旧还有着持续性的效力。

    而神滨市目前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吧?

    进入神滨市的丘比会被拆解,成为维护这种,拆解丘比的力量之一。

    桃子并不清楚这种力量可以持续多久,但至少在这一年之中,这种拆解丘比的力量,还从未有过任何的衰弱。

    晓美焰看了看一直沉默着的,似乎心不在焉的七海八千代。

    几个厚重的,装满了悲叹之种的行李箱被七海八千代随意的拖在身后。

    “如果有外来的魔女——”

    八云御魂打断了晓美焰的疑问。

    “只要丘比不来,外来的魔女,基本上也不会进入神滨市的。”

    晓美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描述的复杂之色。

    不过这种现状又到底能够持续多久呢?

    晓美焰不知道,也并不是那么的在乎,或者说,晓美焰很清楚,她没有在意这种事情的资格。

    残存与神滨市中,由大量魔女所引发的浓烈负面情绪,大概会很吸引魔女之夜这种可怕的魔女吧?

    即便是如今,神滨市中的魔女与绝大部分使魔都已经被肃清,但过完积存下来的负面情绪,在失去了魔女们的吸食后,反而变得更加引人注目起来。

    晓美焰很难相信,丘比会放弃这么一个,如此美妙的机会。

    如果在此时的神滨市,成为魔法少女的话,那么恐怕很快就会因为还不能掌控的魔力,与外界庞大负面情绪之间的冲突,而无法维持自身理智,堕落成魔女的吧?

    但那也已经不是晓美焰此刻所应该担心的事情了。

    即便只是宛如幻觉般的预感,晓美焰也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了,如果她们一行人不能将魔女之夜拦截在见泷原市,杀死,或者无力化的程度,那么恐怕魔女之夜在摧毁见泷原市之后,大概率会来神滨市一趟,享受这份“大自然的馈赠”。

    将手中饮尽的易拉罐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桃子略微有些烦躁不安的看了看时间。

    如果桃子手机上的时间,是准确无误的话,那么,列车应该已经快到了才对。

    桃子眨了眨有些肿胀干涩的眼睛,拿出了质感宛如塑料般的车票,核对了一下到站时间。

    “列车晚点了吗?还是说,又遇到了什么意外——”

    桃子下意识的,警惕的扫视着周围,但是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感。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大概是厄运还没有赶过来的缘故,一行人终于还是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与不幸,风平浪静的来到了见泷原市。

    “也许我们不该一直待在神滨市的,早知道就多出来转转好了。”

    桃子略微有些感慨的说着。

    七海八千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不过在动用魔力强化感官,扫视了周围片刻之后,七海八千代终于确认了,她们没有遇到任何不幸的事实。

    “说不定是她们带来了好运气呢。”

    七海八千代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复杂与纠结。

    神滨市和见泷原市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者说,至少这个世界上,城市的基础设施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桃子买了一瓶饮料,很正常的,自动售卖机并没有出现故障,自然也不会出现类似于吞掉了桃子零钱,或者是无缘无故报警之类的麻烦。

    “再来一瓶?我这是要转运了吗?”

    桃子看着瓶盖内侧上的文字,略显惊讶的说着。

    七海八千代准备离开车站的步子顿了顿,随后摸了摸随身的口袋。

    八云御魂适时的递过来了零钱,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笑意。

    七海八千代无语的看着似乎比桃子更加开心的八云御魂,一时间联想到了许多的问题。

    于是七海八千代一边走向了自动贩卖机,一边在众人的视线之外,用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狠狠的掐了掐右手的食指。

    很痛,大概,不是幻觉吧?

    没有任何例外的,七海八千代收获了两瓶不会中奖的饮料。

    一瓶是用八云御魂递过来的零钱买的,而另一瓶,是被说要将运气分享给七海八千代的桃子塞过来的。

    味道都不错,至少七海八千代此刻,是这么认为的。

    见泷原市的魔女和使魔都不多,大概是巴麻美比较勤快的缘故吧,至少比起曾经那个魔女和使魔遍地跑的神滨市来说,见泷原市的魔女和使魔,几乎可以说是罕见。

    但终归也不是那么完全的,罕见。

    巴麻美终归不是那种可以007全年无休的社畜,所以难免的,总有那么一些倒霉蛋,会撞见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出现在见泷原的魔女。

    鹿目圆拿出了手机,向父母报了平安,尽管晓美焰可以用万能的魔力,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但有些事情,还是使用正常人的办法比较好。

    通情达理的父母并没有追根刨底的意思,鹿目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开始向着巴麻美家的方向走去。

    通常而言,魔法少女之间的强弱很难判定,出了某些相性的缘故之外,衡量一个魔法少女强弱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活了多久吧?

    如果不考虑随着年龄而引发的魔力衰弱,老年痴呆等问题之外,那么魔法老奶奶一定会比魔法大妈更强,魔法阿姨也能大概率的,战胜魔法少女的吧?

    只是很可惜的是,魔法少女的经验,很难像人类这样继承,延续下来,以致于即便魔法少女的历史可以考究到数百年,数千年前,但魔法少女的处境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善,甚至于反而因为人类社会中愈加膨胀的负面情绪,变得更加恶劣了起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晓美焰打算在战胜魔女之夜后,研究一下如何建立一种魔法少女之间的高效的,交流沟通手段。

    比如,建立一个魔法少女网站?

    巴麻美的住所很快就到了。

    看上去气色不错的巴麻美站在门口,将一众人领了进去。

    并不需要过多的寒暄,魔法少女之间那种奇妙的互相感应,就已经让巴麻美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她们都不是普通的魔法少女。

    甜美的白色奶油覆盖在了黑褐色的面饼之上,宛如灯光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叉子和勺子在宛如满月般的瓷盘上刮过,将那灯光下的阴影撕裂。

    但即便是再怎么仔细的,去试图将瓷盘上的食物刮净,却也总是会残留下来那么些许,人类所无法直接观察到的事物。

    鹿目圆看着正在商量作战计划的众人,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种,有些奇怪的想法。

    也许,是错觉吧?

    但就算不是错觉又能怎么样呢?

    没有力量的脆弱人类少女,又该如何去与那种天灾正面抗衡?

    鹿目圆很仔细的思考着,她到底能够在这种等同于天灾的怪物面前做什么,但无论鹿目圆怎么思考,似乎也只有像其他世界中的那些牺牲自己的小圆一般,才有可能插手到这次,可能不会有赢家的“战争”之中。

    但那样果然还是不行的吧?

    鹿目圆看向了那张清晰的,饱含着压迫感的魔女之夜的照片。

    不能让小焰的努力就这么白费呢。

    鹿目圆沉思了许久,思绪渐渐跑偏。

    那个战胜了魔女之夜的小圆,现在又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