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诺亚马里逊
“他醒啦！他醒啦！”一位船员高兴地惊呼起来。
“太好啦！不枉咱们这几天轮着给他掐人中！”
几天？什么天？脑袋嗡嗡作响，只听船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知在为何事感到开心，约莫能听到几句欢声笑语。眼前白茫茫的人影堆叠起来，看不清他们在忙着什么，只有把眼皮赶快合上才能避开眩晕的光线和重影。四肢僵硬无力地向右侧卧，想要翻个身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感觉身上有一堆大山压着踹不过气来，内心的声音告诉我不能再这样躺下去，否则身体会出大问题。双腿和右手已然全麻，左手还算能使上劲，一鼓作气左手撑着床角带动上半身侧转。
“啪——啊——”这一下还是没起得来，倒是摔了个狗吃屎，痛苦地闷哼了声。
“没事吧？”船员焦急地冲到面前准备扶我起来，想要确认有没有伤到哪儿。
我特别想大声告诉他此时的感受，但好像有人死命地掐着我的脖子，无论怎样用力嘶喊都无法发出一个音符，他们只能看到我张了又合的嘴巴，却听不到一个字。可我必须要为大家付出的关心给出一个回应，只能拼命甩头示意没事。他们接收到了我给出的讯号，一齐把我重新扶回床上坐下。
“来，喝点温水。”
“谢谢！”此时此刻我的身体急需补充大量的水分，条件反射地接过水杯一仰头，一股脑全灌进肚子里。“让大家担心了，真的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大家忧心忡忡，难免有点过意不去。
“欸！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啊，咱几个又不是刚认识，都快大半年了，也算是朋友一场，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嘛。”一双黄黑的手布满老茧与裂痕，旧的裂口尚未痊愈新的创口又爬了上来，一根根错乱地交织成龟裂大地。指节因常年承受高压而凸起肿胀成灯泡，在光线下反射出油光，光秃秃的指甲盖像是饱经风霜的甲板，一如浸泡在霁蓝海水中的层层沟壑凹凸不平。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再说了，在船上的时候你也帮过我们不少忙呀。”说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弯弯的眼睛如同压折的柳枝，一重折尽一重新，温暖的传递就是这么简单。
“啊——”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我还活着啊，嗯，还挺不错的。大家看我没事，也都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我揉了揉双眼，总算能看清每张脸了，有的神情忧愁、有的笑脸盈盈、有的读不出任何情绪。正准备再去倒些水，手稍稍用了下力被水杯硌得慌。定睛一看，一支长着三个银脚的透亮倒三角黑色玻璃杯，拿在手里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抬头看向整间屋子，所有的陈列摆设竟全是银与黑的结合体，天花板、墙壁、床板、桌椅、沙发、靠垫，无一例外不是纯黑的，偶尔有些银质雕花作为边角装饰，房间四个角落分别立着几个灯柱，白色的强光刺眼的厉害。
“现在什么时辰？”我突然想到巫族族长说的三天后有事情要宣布，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无忧无虑到忘记要干嘛了。
“正午阳炎，大概快午时了。”船员向拉开窗帘的窗户往外看了看，脱口而出。
“这几天你们都吃啥了？”几天没吃饭，只是喝了几口水，肚子咕噜噜直叫。另外也挺好奇在一个如此偏僻寂静之处的伙食会是怎样。
“哇！说到这个，你可真是没什么福气，一直在睡觉，哈哈哈哈哈。”一个声音冲了出来，惹得众人笑，而我还是一脸懵逼状。
“他性子生得直，讲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呵。”船员怕这话惹恼我，找了个台阶下。
“看来你们吃的很不错啊！”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一心只想着有什么饭可以吃，刚好也到饭点了。
“这几天是顿顿有肉有酒，都是些没见过的肉，我也没法说是什么口感，总之就是肉很嫩，酒很香。”
“那挺好的，你们可得多吃点，这样才有力气回程。”我如是说，但依旧有些困惑，“全是肉，没有蔬菜吗？”皱着眉头问道，在寺庙过惯了清贫的日子，每天粗茶淡饭，在船上也没吃过肉，因肠胃不太能消化肉类的食物，现在一听到酒肉二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没有。”船员们一起想了想，异口同声地说。
“真当连一颗小青菜都没有？”还是不太敢相信，难道这里是世外桃花源？无忧无虑？有吃有喝？我坚信，婆娑世界不可能有这种地方！
“真没有！不信待会饭菜来了，你自个儿看吧。”船员被我问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心回应。
“嗯。”我点了点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规律的声响过后，门随即打开，巫族族人空手而来，“今日乃是良辰吉日，请大家速去平台，族长有要事告知。”话音刚落，留下一串背影而去。
“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能吃上饭啊。”
“他在卖什么关子啊，我都快饿死了。”
“好了，这下是没肉吃了。”
“喂，快呸呸呸，可别说丧气话。”
“好好好，呸呸呸。”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各自整理了下自己，一起往平台走去。
船长、富人们和五位巫族人在平台中心围着一口冒着白雾的大锅，旁边摆放着一个长条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有脑袋那么大的碗，一位族人拿着巨型长杆木棒在锅里搅拌，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但能肯定的是某个巨大的生物。又搅了会儿，族长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人都到齐了，便命族人在一排碗里舀满了汤汁。
“来，喝吧。”族人朝我们挥了挥手，让我们这群下人到桌边去。
我们面面相觑了一忽儿，手紧紧拉在一起走了过去，每迈出一步脚底都无比地沉重。我看没人敢碰这碗，于是第一个拿了起来，咕咚咕咚把汤灌进胃里，没蔬菜就没蔬菜吧，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想赶快把空荡荡的胃填满。喝完汤回味无穷，不禁吧唧下嘴，顺带用舌头把嘴唇边残留的汤汁一并舔干净。这汤味道简直一绝，在宫里都没吃过如此垂涎欲滴之食。一碗肉汤，没有一丁点儿膻腥味，吃起来有点像鱼汤和杂烩汤的综合物。我还想再来一碗，但没好意思开口。大家伙看我安然无恙，齐刷刷地把汤全喝完了。
可没过多久，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船员们开始七窍流血，接着皮肤慢慢腐烂溃败，而后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不到一会的时间全部化成血肉模糊的一滩粘稠液体，完全想象不到在上一秒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类。我胆战心惊地看着昔日伙伴接连死去，为何我竟安然无恙？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我双目含泪，愤怒的双拳紧紧捏着，短小的指甲盖几乎戳穿掌心。看着躺在地上的血肉，不顾一切地指着族长巨型面具下的脸质问他。
“你又是怎么回事。”族长不紧不慢地反问。
“去你大爷的！我怎么知道！”对这群畜生我都找不出能骂的词儿，特别想操控万千头草泥马来此与他们决一死战。
“难道他这几天也没吃送去的饭？”族人右手扶着额头看着旁边的人，细细分析。
“应该是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了。”另一个族人随声附和。“可是他怎么知道不该吃这饭？”
“我们该怎么处理他？喂树还是喂花？”
“瞧他这身子骨，也没几两肉，肯定难以下咽。”他们完全不关心我的处境，只是在讨论某种饲料的处理方式。
“这小子命硬，不该绝命于此，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吧。”船长用求情的语气向族长请示。没想到的是，一路上连一句话都不曾讲过的船长突然为我发声，此时的我就像那锅中烹煮的生物，无论发生什么皆不由我，横竖都是将死之人，也无所谓了。
族长接收到船长的请求，没说话，权当默认。船长斜瞟了我一眼，夹在身后的手向后挥了挥，我赶快跑到他身后躲着。随后，族人在另一排碗里盛满肉，花粉般鲜嫩的肉质与鱼肉有得一比，白气萦绕在碗周，如仙境一般。
船长未食一口，富人们通通端起碗，用手拿着肉一顿狂吞，差点就要把碗吃进去，不知是太好吃还是太饿，富人准备再续一碗时，当即被族人强硬制止。
“到此为止吧。”族长说完与族人踩着黑云离去，此地所有的一切实物顷刻间消失，仿若没有存在过一样，静默再次降临。
“走吧。”船长完成了任务，生硬地带着我们往回走，一直走到码头。回程的路途十分顺利比来时要快得多，同样的路程也没觉得累，甚至还有些健步如飞的错觉。这一路没有奇花异草，亦无任何怪异现象，只有凉飕飕的冷风，清冷寂寥。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船上的船员盯着我们奇怪地问，不时把头往后探，看是不是有人没跟上来。
“启程。”船长冷冷地下达指令，船员也不敢反驳，还担心当了逃兵要被指责一番。
航行继续，船只向着来时的出发地前行，富人们依旧欢声笑语，船长只顾开船和料理航行之事，无暇顾及其他。我也变得沉默寡言。一下子失去了好几位船员，我除了做饭也要帮着干一些粗活，毕竟人手不够，总不能让富人们来做这些事，当然了，他们也干不好。一到夜里总是无心睡眠，老想着在那个村落里发生的事，偶尔也会梦见那些船员，醒来却是一身冷汗。
这几天总有船员来问我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其余的人为什么没有一起上船，等等好多问题。船长是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些的，就都跑过来问我了。我好想告诉他们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来是我不敢，二来是我怕讲了他们也不信，便一直以沉默来回避。可如若一直逃避回答，时间一长定会心生隔阂，回城的路途再怎么说也要好几个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我便花了几天时间，编了个故事。
“我们到了一个村落里考察民情，那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乃世外桃花源一般的地方。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船员，有的找到了真爱之人，有的不想再漂流奔波，有的决定在村落里安然度过余生。于是他们都留在了那里，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话到此处，我有些哽咽，但不能让他们发现异样，仍旧面带笑容不动声色地讲述。
“既然世间难得有如此神仙之境，你为何没有留下？”船员还是有些质疑。
“因为你们还在船上呀，光靠你们几个是没法回家的，对吧。况且又没有通讯设备，不然让你们也一起过来了。走之前，他们也教了我一些知识和技能，好让我帮你们分担些。”
“不对，你们只是去考察的？为何我们在路上看到了妖魔鬼怪？”
“就是呀，这说不通。”
“嗨，那是你们都看走眼了，哪里有什么鬼怪，只是人烟稀少处的植物都长得茂密了些，那些都是植物的影子，杯弓蛇影都知道吧，正是如此。”我面不改色地骗着他们。
“嗯，好像也是噢。你之前看清那是什么了吗？”船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半信半疑。
“谁记得这些啊，我光顾着跑了。”
“你看看你，竟被树影吓成这幅狼狈摸样。”
“哈哈哈。”船员不再有疑惑，僵硬地摸着后脑勺尬笑了几声。
“你们都去考察了些什么？妹子窈窕不？”
“就是一些民风民俗之类的，他们自己耕种粮食，饲养牧畜，自给自足，生活得也十分平淡，与我们并无差别。”真是痴汉啊，我心里想着，“你啊，也别老想着妹子，不然活都没法干了。”
“哈哈哈哈哈。”在咯咯的笑声中结束了这段骗人的鬼话，再编下去连我自己都信了。
“太好啦！不枉咱们这几天轮着给他掐人中！”
几天？什么天？脑袋嗡嗡作响，只听船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知在为何事感到开心，约莫能听到几句欢声笑语。眼前白茫茫的人影堆叠起来，看不清他们在忙着什么，只有把眼皮赶快合上才能避开眩晕的光线和重影。四肢僵硬无力地向右侧卧，想要翻个身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感觉身上有一堆大山压着踹不过气来，内心的声音告诉我不能再这样躺下去，否则身体会出大问题。双腿和右手已然全麻，左手还算能使上劲，一鼓作气左手撑着床角带动上半身侧转。
“啪——啊——”这一下还是没起得来，倒是摔了个狗吃屎，痛苦地闷哼了声。
“没事吧？”船员焦急地冲到面前准备扶我起来，想要确认有没有伤到哪儿。
我特别想大声告诉他此时的感受，但好像有人死命地掐着我的脖子，无论怎样用力嘶喊都无法发出一个音符，他们只能看到我张了又合的嘴巴，却听不到一个字。可我必须要为大家付出的关心给出一个回应，只能拼命甩头示意没事。他们接收到了我给出的讯号，一齐把我重新扶回床上坐下。
“来，喝点温水。”
“谢谢！”此时此刻我的身体急需补充大量的水分，条件反射地接过水杯一仰头，一股脑全灌进肚子里。“让大家担心了，真的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大家忧心忡忡，难免有点过意不去。
“欸！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啊，咱几个又不是刚认识，都快大半年了，也算是朋友一场，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嘛。”一双黄黑的手布满老茧与裂痕，旧的裂口尚未痊愈新的创口又爬了上来，一根根错乱地交织成龟裂大地。指节因常年承受高压而凸起肿胀成灯泡，在光线下反射出油光，光秃秃的指甲盖像是饱经风霜的甲板，一如浸泡在霁蓝海水中的层层沟壑凹凸不平。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肩膀，“再说了，在船上的时候你也帮过我们不少忙呀。”说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弯弯的眼睛如同压折的柳枝，一重折尽一重新，温暖的传递就是这么简单。
“啊——”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我还活着啊，嗯，还挺不错的。大家看我没事，也都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我揉了揉双眼，总算能看清每张脸了，有的神情忧愁、有的笑脸盈盈、有的读不出任何情绪。正准备再去倒些水，手稍稍用了下力被水杯硌得慌。定睛一看，一支长着三个银脚的透亮倒三角黑色玻璃杯，拿在手里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样。抬头看向整间屋子，所有的陈列摆设竟全是银与黑的结合体，天花板、墙壁、床板、桌椅、沙发、靠垫，无一例外不是纯黑的，偶尔有些银质雕花作为边角装饰，房间四个角落分别立着几个灯柱，白色的强光刺眼的厉害。
“现在什么时辰？”我突然想到巫族族长说的三天后有事情要宣布，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无忧无虑到忘记要干嘛了。
“正午阳炎，大概快午时了。”船员向拉开窗帘的窗户往外看了看，脱口而出。
“这几天你们都吃啥了？”几天没吃饭，只是喝了几口水，肚子咕噜噜直叫。另外也挺好奇在一个如此偏僻寂静之处的伙食会是怎样。
“哇！说到这个，你可真是没什么福气，一直在睡觉，哈哈哈哈哈。”一个声音冲了出来，惹得众人笑，而我还是一脸懵逼状。
“他性子生得直，讲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呵。”船员怕这话惹恼我，找了个台阶下。
“看来你们吃的很不错啊！”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一心只想着有什么饭可以吃，刚好也到饭点了。
“这几天是顿顿有肉有酒，都是些没见过的肉，我也没法说是什么口感，总之就是肉很嫩，酒很香。”
“那挺好的，你们可得多吃点，这样才有力气回程。”我如是说，但依旧有些困惑，“全是肉，没有蔬菜吗？”皱着眉头问道，在寺庙过惯了清贫的日子，每天粗茶淡饭，在船上也没吃过肉，因肠胃不太能消化肉类的食物，现在一听到酒肉二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没有。”船员们一起想了想，异口同声地说。
“真当连一颗小青菜都没有？”还是不太敢相信，难道这里是世外桃花源？无忧无虑？有吃有喝？我坚信，婆娑世界不可能有这种地方！
“真没有！不信待会饭菜来了，你自个儿看吧。”船员被我问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心回应。
“嗯。”我点了点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规律的声响过后，门随即打开，巫族族人空手而来，“今日乃是良辰吉日，请大家速去平台，族长有要事告知。”话音刚落，留下一串背影而去。
“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能吃上饭啊。”
“他在卖什么关子啊，我都快饿死了。”
“好了，这下是没肉吃了。”
“喂，快呸呸呸，可别说丧气话。”
“好好好，呸呸呸。”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各自整理了下自己，一起往平台走去。
船长、富人们和五位巫族人在平台中心围着一口冒着白雾的大锅，旁边摆放着一个长条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有脑袋那么大的碗，一位族人拿着巨型长杆木棒在锅里搅拌，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但能肯定的是某个巨大的生物。又搅了会儿，族长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人都到齐了，便命族人在一排碗里舀满了汤汁。
“来，喝吧。”族人朝我们挥了挥手，让我们这群下人到桌边去。
我们面面相觑了一忽儿，手紧紧拉在一起走了过去，每迈出一步脚底都无比地沉重。我看没人敢碰这碗，于是第一个拿了起来，咕咚咕咚把汤灌进胃里，没蔬菜就没蔬菜吧，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想赶快把空荡荡的胃填满。喝完汤回味无穷，不禁吧唧下嘴，顺带用舌头把嘴唇边残留的汤汁一并舔干净。这汤味道简直一绝，在宫里都没吃过如此垂涎欲滴之食。一碗肉汤，没有一丁点儿膻腥味，吃起来有点像鱼汤和杂烩汤的综合物。我还想再来一碗，但没好意思开口。大家伙看我安然无恙，齐刷刷地把汤全喝完了。
可没过多久，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船员们开始七窍流血，接着皮肤慢慢腐烂溃败，而后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不到一会的时间全部化成血肉模糊的一滩粘稠液体，完全想象不到在上一秒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类。我胆战心惊地看着昔日伙伴接连死去，为何我竟安然无恙？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我双目含泪，愤怒的双拳紧紧捏着，短小的指甲盖几乎戳穿掌心。看着躺在地上的血肉，不顾一切地指着族长巨型面具下的脸质问他。
“你又是怎么回事。”族长不紧不慢地反问。
“去你大爷的！我怎么知道！”对这群畜生我都找不出能骂的词儿，特别想操控万千头草泥马来此与他们决一死战。
“难道他这几天也没吃送去的饭？”族人右手扶着额头看着旁边的人，细细分析。
“应该是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了。”另一个族人随声附和。“可是他怎么知道不该吃这饭？”
“我们该怎么处理他？喂树还是喂花？”
“瞧他这身子骨，也没几两肉，肯定难以下咽。”他们完全不关心我的处境，只是在讨论某种饲料的处理方式。
“这小子命硬，不该绝命于此，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吧。”船长用求情的语气向族长请示。没想到的是，一路上连一句话都不曾讲过的船长突然为我发声，此时的我就像那锅中烹煮的生物，无论发生什么皆不由我，横竖都是将死之人，也无所谓了。
族长接收到船长的请求，没说话，权当默认。船长斜瞟了我一眼，夹在身后的手向后挥了挥，我赶快跑到他身后躲着。随后，族人在另一排碗里盛满肉，花粉般鲜嫩的肉质与鱼肉有得一比，白气萦绕在碗周，如仙境一般。
船长未食一口，富人们通通端起碗，用手拿着肉一顿狂吞，差点就要把碗吃进去，不知是太好吃还是太饿，富人准备再续一碗时，当即被族人强硬制止。
“到此为止吧。”族长说完与族人踩着黑云离去，此地所有的一切实物顷刻间消失，仿若没有存在过一样，静默再次降临。
“走吧。”船长完成了任务，生硬地带着我们往回走，一直走到码头。回程的路途十分顺利比来时要快得多，同样的路程也没觉得累，甚至还有些健步如飞的错觉。这一路没有奇花异草，亦无任何怪异现象，只有凉飕飕的冷风，清冷寂寥。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船上的船员盯着我们奇怪地问，不时把头往后探，看是不是有人没跟上来。
“启程。”船长冷冷地下达指令，船员也不敢反驳，还担心当了逃兵要被指责一番。
航行继续，船只向着来时的出发地前行，富人们依旧欢声笑语，船长只顾开船和料理航行之事，无暇顾及其他。我也变得沉默寡言。一下子失去了好几位船员，我除了做饭也要帮着干一些粗活，毕竟人手不够，总不能让富人们来做这些事，当然了，他们也干不好。一到夜里总是无心睡眠，老想着在那个村落里发生的事，偶尔也会梦见那些船员，醒来却是一身冷汗。
这几天总有船员来问我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其余的人为什么没有一起上船，等等好多问题。船长是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些的，就都跑过来问我了。我好想告诉他们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来是我不敢，二来是我怕讲了他们也不信，便一直以沉默来回避。可如若一直逃避回答，时间一长定会心生隔阂，回城的路途再怎么说也要好几个月，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我便花了几天时间，编了个故事。
“我们到了一个村落里考察民情，那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乃世外桃花源一般的地方。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的船员，有的找到了真爱之人，有的不想再漂流奔波，有的决定在村落里安然度过余生。于是他们都留在了那里，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话到此处，我有些哽咽，但不能让他们发现异样，仍旧面带笑容不动声色地讲述。
“既然世间难得有如此神仙之境，你为何没有留下？”船员还是有些质疑。
“因为你们还在船上呀，光靠你们几个是没法回家的，对吧。况且又没有通讯设备，不然让你们也一起过来了。走之前，他们也教了我一些知识和技能，好让我帮你们分担些。”
“不对，你们只是去考察的？为何我们在路上看到了妖魔鬼怪？”
“就是呀，这说不通。”
“嗨，那是你们都看走眼了，哪里有什么鬼怪，只是人烟稀少处的植物都长得茂密了些，那些都是植物的影子，杯弓蛇影都知道吧，正是如此。”我面不改色地骗着他们。
“嗯，好像也是噢。你之前看清那是什么了吗？”船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半信半疑。
“谁记得这些啊，我光顾着跑了。”
“你看看你，竟被树影吓成这幅狼狈摸样。”
“哈哈哈。”船员不再有疑惑，僵硬地摸着后脑勺尬笑了几声。
“你们都去考察了些什么？妹子窈窕不？”
“就是一些民风民俗之类的，他们自己耕种粮食，饲养牧畜，自给自足，生活得也十分平淡，与我们并无差别。”真是痴汉啊，我心里想着，“你啊，也别老想着妹子，不然活都没法干了。”
“哈哈哈哈哈。”在咯咯的笑声中结束了这段骗人的鬼话，再编下去连我自己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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