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个女人 3
“呵，你们三弟维度只是简单模式，没有鬼怪阿飘。”那个声音又来了，听得身上像有百只黄大仙同时抓挠咬，指甲在抱住的臂膀上来回剐蹭，除了掉落的层层皮屑，痒感却一点儿都没减轻。
脚步声逐步加重，声音发出者渐渐地、慢慢地在手电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头黝黑的板寸头，根根短发丝载着怒气与怨恨直冲向天。中年模样的黄润面容，见不到一丝皱褶，干净地如孩童般，却又不像医美填充物那般的硅胶油腻感，十分纯净自然。浓眉下的双眼圆睁，一副银丝正圆镜框架在浑厚的鼻梁之上，特别好看。油亮的双唇像含苞待放的水莲，油润又有光泽。矮墩墩胖乎乎的身躯在素色僧袍的映衬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但行起路来四平八稳如清风一般。厚实的赤脚在泥面上踩过，不留一滴泥污于其表。
“大菩萨！”光头突然丢下电筒，磕起头来，本想去拉他一把，李晏钩住我的手臂，紧张地抿住嘴唇，上牙隔一会震动着下唇，冲我短促地摇了摇头，这才止住双脚。
那人不发一语，跪在目前，紧密有序地清理着残花和污垢。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不敢发一语，只是默默地观看这一切，看着看着，心情竟如雨水打湿的芭蕉，宁静致远，仿若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此刻，当下，只有我在看着我的一切行径，只是看着，没有任何评判或情绪引导。初入洞穴之时，水滴声都扔我心烦意乱，可现在，它们似在谱曲一首、又似在低声轻语、又如相互抚慰。
平时我是个连扫墓都没什么耐心的人，但现在，不知过了多久，都不觉得时间长，好像，就连时间都不复存在了。
“走吧。”话音刚落，墓穴开启，即刻跳入一条被黄绿相间的发光蘑菇照亮的隧道之中。
我们互看了一眼，紧眯眼皮，一个接着一个也跳了进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从洞穴中消失，墓穴才复原如初。
隧道四壁生满柔软的原生苔藓，柔软却不潮湿，黏糊糊的触感依旧，但没有沾湿衣裤和皮肤。下落的瞬间用手抓了把，扑了个空，如此真实的情境展现出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有那么一丢丢失落，但又被随后而来柔软如绵的包裹感所征服。
“哇了个塞(o゜▽゜)o☆。”肌肉男像个小男孩一般带着惊奇又美好的稚拙童音惊呼。而后又像只鸡一样咯咯哒地破音尖叫起来。
我是最后一个跳下来的，对前面的事物也无比滴好奇，他们在干啥？快等等我欸！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被一股反弹力反射到半空中，而后落在一片五彩圆形空地之上。闪光孢子随处可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熠熠生辉。他们早已随意坐在四处，任凭言语乱飞。
“那个墓是。。？”消防员实在是好奇，脱口而出。
“村长自海上归来后，心生愧疚，每晚无法入睡，身体每况愈下，才派人在后山建的。他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祭拜，似乎睡眠和身体问题也迎刃而解。”
“那你。。？”
“人，是我杀的。”只见那人双盘着腿，席地而坐，幽幽地吐出一句。
“啊——你。。你。。”肌肉男恐慌地乱窜过。
我们内心也慌得一比，李晏故作镇静地问，“此话怎讲。”
“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啥啊，难道村民们就不该知道吗！”光头激动地双手乱挥一通，差点连话都讲不利索了。
“你说的没错。但人类因为语言的限制造成了多少的误会、冲突和残杀，还需我一一细数吗。话传话，传到最后堪比一亿零一夜，每个人都成了大故事家。”
“欸，好像。。还真是。”光头扣扣脑门，唯唯诺诺地咕哝了句。
“那艘船的事。。”
“我们都知道啦，然后咧？”光头抢答了，他似乎对这件事格外亢奋。
“我是那艘船上的轮机长。”
咱几个同时倒吸好几口冷气，不敢相信在那般严酷的状况之下，竟然还有幸存者，为之感到庆幸的同时，亦听她娓娓而谈。
“今年五十有余，我从小生于海浪之涛声中，闻听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一望无际的蓝天是我的知音。那艘船，便是我的母亲。”她紧紧捏着的拳头，松懈了，“在那夜的腥风血雨到来之前，虽有不顺，但大多数时候仍是愉快的。海盗终究是海盗，不问道德，只看财。正巧那天晚上，我被安排到底层检查机电设备的工作情况，事故发生之时，我听到了甲板层的动静，看到了不断往海里掉落的亲人们。愤怒之火在全身燃烧，可我独自一人无法对抗海盗，若我冒险送死，谁人替她们报仇？当时真的害怕到了极点，躲在机电设备的缝隙间，拼命屏住呼吸。无奈我的身形太过圆润，海盗搜刮完货物正清查船舱时，还是发现了，那可不是寻常人等的认知所能理解的恐怖。因平日里我的扮相十分男性化，海盗一时没认出来，有幸逃过一劫，但最终也同其他人一样，淹没入海底。”
“那你咋没死呢？难道你真有不死之身！”肌肉男听到入迷。
“我曾对死亡极度恐惧，怕死到极点，可真当那一个刹那来临之时，释然了。所有的妄念皆挥之而去，所有的疑惑一一解开，七情六欲通通消散，没有烦恼也没有困顿，抛开束缚我灵魂的一切物质，证得阿罗汉道，与天地同寿，肉身受伤可复原，肉体死亡亦可复活。”
“你们看看，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我遇到神仙啦！”光头兴奋得原地转圈圈嗷嗷叫喊起来。
“与天地同寿并非不死，只是星球的生灭时间比人类的寿命要长许多，于时间长河而言，终是敌不过寂灭一瞬。”她垂下头，叹了口气，“打那以后，我不再食用地球上的物质，转而吸食天地之气，一路上潜入海底跟随海盗来到这个村子里，一边打算复仇大计。我每日几乎不吃食物也不睡觉，但不可与人有异，戏还是要演的，于是找了个打扫厕所的活干着，与大家一同吃喝拉撒睡。吃的睡的都少，大家都叫我老实人，没想到在这个称号的掩盖之下，可以干好多事。就这样潜伏了一月又一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终于被我等到了。村长女儿大婚之际，趁机在饭菜里撒了木灵草磨成的粉末，食之十小时后，五脏六腑均受损而亡。于是趁着夜色，将尸体从隧道运至祠堂，顺道砸了地窖里所有的古董，插在那些贪婪畜生的血肉里。那原本是我们整艘船的人历经几世几代，经过千辛万苦才攒起来的家当啊。。。”灼热的水流从那双炯炯大眼中喷涌而出，周边孢子的光芒都黯淡了下来。
“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这些死者里不仅包括了残害你们船员的人，更多的是无辜遇难的人啊！”李晏再也忍不住，含泪咆哮。
寂静的空谷里，无人再语。
“我必须依法行事，既然你已自首，自会从轻发落。”李晏语音刚落，便急促地联系警局人员如实报告情况。没过多久，此处便被警车围住，警察们各个神色仓皇，手持枪械，将女人制服在地，她并未反抗，默默地顺应这一切，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村子又回复了往日的模样，在消防人员清理过祠堂和残骸后，这座祠堂也被摧毁，取之而来的则是一片花圃，村民说，伤心之地用花草疗愈，是再好不过的了。
政府原本计划向他们输送一批专业的心理咨询专家，经过此番情景的人，多少也会有些心理创伤和PTSD。可村民们没有，他们说，人世间本就是无常，那些人是命数已尽，没人杀他们，也会因其他原由而亡，所有生命都逃不过生死轮回。政府与他们沟通几次无果后，也不便再强求。
村子一如往常，青山绿水依旧。新选出的村长、助理和执行人员，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而后规划着新一轮旅游项目。村民们继续种田、牛羊遍地，姹紫嫣红的花圃在蜜蜂蝴蝶的簇拥之下，一片生机盎然。
脚步声逐步加重，声音发出者渐渐地、慢慢地在手电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头黝黑的板寸头，根根短发丝载着怒气与怨恨直冲向天。中年模样的黄润面容，见不到一丝皱褶，干净地如孩童般，却又不像医美填充物那般的硅胶油腻感，十分纯净自然。浓眉下的双眼圆睁，一副银丝正圆镜框架在浑厚的鼻梁之上，特别好看。油亮的双唇像含苞待放的水莲，油润又有光泽。矮墩墩胖乎乎的身躯在素色僧袍的映衬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摔倒，但行起路来四平八稳如清风一般。厚实的赤脚在泥面上踩过，不留一滴泥污于其表。
“大菩萨！”光头突然丢下电筒，磕起头来，本想去拉他一把，李晏钩住我的手臂，紧张地抿住嘴唇，上牙隔一会震动着下唇，冲我短促地摇了摇头，这才止住双脚。
那人不发一语，跪在目前，紧密有序地清理着残花和污垢。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不敢发一语，只是默默地观看这一切，看着看着，心情竟如雨水打湿的芭蕉，宁静致远，仿若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此刻，当下，只有我在看着我的一切行径，只是看着，没有任何评判或情绪引导。初入洞穴之时，水滴声都扔我心烦意乱，可现在，它们似在谱曲一首、又似在低声轻语、又如相互抚慰。
平时我是个连扫墓都没什么耐心的人，但现在，不知过了多久，都不觉得时间长，好像，就连时间都不复存在了。
“走吧。”话音刚落，墓穴开启，即刻跳入一条被黄绿相间的发光蘑菇照亮的隧道之中。
我们互看了一眼，紧眯眼皮，一个接着一个也跳了进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从洞穴中消失，墓穴才复原如初。
隧道四壁生满柔软的原生苔藓，柔软却不潮湿，黏糊糊的触感依旧，但没有沾湿衣裤和皮肤。下落的瞬间用手抓了把，扑了个空，如此真实的情境展现出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有那么一丢丢失落，但又被随后而来柔软如绵的包裹感所征服。
“哇了个塞(o゜▽゜)o☆。”肌肉男像个小男孩一般带着惊奇又美好的稚拙童音惊呼。而后又像只鸡一样咯咯哒地破音尖叫起来。
我是最后一个跳下来的，对前面的事物也无比滴好奇，他们在干啥？快等等我欸！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被一股反弹力反射到半空中，而后落在一片五彩圆形空地之上。闪光孢子随处可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熠熠生辉。他们早已随意坐在四处，任凭言语乱飞。
“那个墓是。。？”消防员实在是好奇，脱口而出。
“村长自海上归来后，心生愧疚，每晚无法入睡，身体每况愈下，才派人在后山建的。他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祭拜，似乎睡眠和身体问题也迎刃而解。”
“那你。。？”
“人，是我杀的。”只见那人双盘着腿，席地而坐，幽幽地吐出一句。
“啊——你。。你。。”肌肉男恐慌地乱窜过。
我们内心也慌得一比，李晏故作镇静地问，“此话怎讲。”
“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为啥啊，难道村民们就不该知道吗！”光头激动地双手乱挥一通，差点连话都讲不利索了。
“你说的没错。但人类因为语言的限制造成了多少的误会、冲突和残杀，还需我一一细数吗。话传话，传到最后堪比一亿零一夜，每个人都成了大故事家。”
“欸，好像。。还真是。”光头扣扣脑门，唯唯诺诺地咕哝了句。
“那艘船的事。。”
“我们都知道啦，然后咧？”光头抢答了，他似乎对这件事格外亢奋。
“我是那艘船上的轮机长。”
咱几个同时倒吸好几口冷气，不敢相信在那般严酷的状况之下，竟然还有幸存者，为之感到庆幸的同时，亦听她娓娓而谈。
“今年五十有余，我从小生于海浪之涛声中，闻听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一望无际的蓝天是我的知音。那艘船，便是我的母亲。”她紧紧捏着的拳头，松懈了，“在那夜的腥风血雨到来之前，虽有不顺，但大多数时候仍是愉快的。海盗终究是海盗，不问道德，只看财。正巧那天晚上，我被安排到底层检查机电设备的工作情况，事故发生之时，我听到了甲板层的动静，看到了不断往海里掉落的亲人们。愤怒之火在全身燃烧，可我独自一人无法对抗海盗，若我冒险送死，谁人替她们报仇？当时真的害怕到了极点，躲在机电设备的缝隙间，拼命屏住呼吸。无奈我的身形太过圆润，海盗搜刮完货物正清查船舱时，还是发现了，那可不是寻常人等的认知所能理解的恐怖。因平日里我的扮相十分男性化，海盗一时没认出来，有幸逃过一劫，但最终也同其他人一样，淹没入海底。”
“那你咋没死呢？难道你真有不死之身！”肌肉男听到入迷。
“我曾对死亡极度恐惧，怕死到极点，可真当那一个刹那来临之时，释然了。所有的妄念皆挥之而去，所有的疑惑一一解开，七情六欲通通消散，没有烦恼也没有困顿，抛开束缚我灵魂的一切物质，证得阿罗汉道，与天地同寿，肉身受伤可复原，肉体死亡亦可复活。”
“你们看看，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我遇到神仙啦！”光头兴奋得原地转圈圈嗷嗷叫喊起来。
“与天地同寿并非不死，只是星球的生灭时间比人类的寿命要长许多，于时间长河而言，终是敌不过寂灭一瞬。”她垂下头，叹了口气，“打那以后，我不再食用地球上的物质，转而吸食天地之气，一路上潜入海底跟随海盗来到这个村子里，一边打算复仇大计。我每日几乎不吃食物也不睡觉，但不可与人有异，戏还是要演的，于是找了个打扫厕所的活干着，与大家一同吃喝拉撒睡。吃的睡的都少，大家都叫我老实人，没想到在这个称号的掩盖之下，可以干好多事。就这样潜伏了一月又一月，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终于被我等到了。村长女儿大婚之际，趁机在饭菜里撒了木灵草磨成的粉末，食之十小时后，五脏六腑均受损而亡。于是趁着夜色，将尸体从隧道运至祠堂，顺道砸了地窖里所有的古董，插在那些贪婪畜生的血肉里。那原本是我们整艘船的人历经几世几代，经过千辛万苦才攒起来的家当啊。。。”灼热的水流从那双炯炯大眼中喷涌而出，周边孢子的光芒都黯淡了下来。
“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这些死者里不仅包括了残害你们船员的人，更多的是无辜遇难的人啊！”李晏再也忍不住，含泪咆哮。
寂静的空谷里，无人再语。
“我必须依法行事，既然你已自首，自会从轻发落。”李晏语音刚落，便急促地联系警局人员如实报告情况。没过多久，此处便被警车围住，警察们各个神色仓皇，手持枪械，将女人制服在地，她并未反抗，默默地顺应这一切，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村子又回复了往日的模样，在消防人员清理过祠堂和残骸后，这座祠堂也被摧毁，取之而来的则是一片花圃，村民说，伤心之地用花草疗愈，是再好不过的了。
政府原本计划向他们输送一批专业的心理咨询专家，经过此番情景的人，多少也会有些心理创伤和PTSD。可村民们没有，他们说，人世间本就是无常，那些人是命数已尽，没人杀他们，也会因其他原由而亡，所有生命都逃不过生死轮回。政府与他们沟通几次无果后，也不便再强求。
村子一如往常，青山绿水依旧。新选出的村长、助理和执行人员，有条不紊地收拾残局，而后规划着新一轮旅游项目。村民们继续种田、牛羊遍地，姹紫嫣红的花圃在蜜蜂蝴蝶的簇拥之下，一片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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