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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病号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噢不,一哭二闹三上吊一顿闹腾之后,护士终于卸下顽强抵抗,经领导同意后,只可在病房呆五分钟,多一秒都不行。对于听得进道理的人来说,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有用的,反之则不好说咯。

    房间寂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白墙、白砖、白床单,发白的空间刺得眼泪直流。药品、消毒水、纱布的味道混在一起,鼻孔已然无法出气,只得张开嘴大口呼吸。

    躺在白色沙漠中的人,被一群机械设备环绕。一床褶皱的中等厚度的被子裹着瘦弱的身躯,机器每间隔一短时间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像是倒计时又好似警报器,暗示这个生命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一串串数字和不停闪动的线条在显示屏上滚动雀跃,毫无感情可言。

    各种大大小小的软管插进全身各处,两侧鼻孔外缘,胶布无法固定的软管翘了起来,外侧还有紫红印记,看来胃管插得并不成功,经过好几次的尝试才终于插对。

    被真空吸瘪的集尿袋,凸起层层像血管一样的褶皱,艰难地挂在病床边缘,扭曲的管壁内侧沾着几颗黄色水珠。床底有一个白色塑料大盆,底部残留土黄色的水渍,也许是刚清理过。

    蓝灰又潮湿的气息从窗户缝里挤进屋来,扶遍她蜡黄的脸颊,深凹眼窝上方的川字纹深陷肌肤,高耸的颧骨毫无光泽,脸颊就快凹到底了,细挺的鼻梁艰难地撑着鼻孔,气若游丝。干裂发白的嘴唇偶尔上下抿动一下。

    若非悉心查看,会误以为是一位早已安息的苦痛灵魂。

    尤其是,右半脸那道由额头直指耳垂的紫黑伤疤猛地刺进我的五脏六腑,这副躯体,由上至下没有哪一处完好。

    实在忍不住了,我低下头从病房出来,轻轻地关上门,走向窗台。从身后看,只见双肩不停地上下颤动,头也看不见了。

    “给。”阿掌递过一张真丝手帕。

    “谢谢。”眼泪鼻涕齐刷刷地流到地上,这张手帕怕是不够用。

    “哥,咱齐心协力,定要抓住凶残的恶魔!”强有力的手掌输入给我强大的能量,信心倍增。

    我狂点头,呼出一丝气息,“好。”

    回到家,拿出先前所有的资料全部翻看一遍,毫无头绪,难道是玄学?灵能异魔?怪力乱神?。。。

    这可从哪里入手才好啊!片片如雪花般的白色物质从头皮上轻盈下落,重重地对桌子一顿乱捶,纸张飞得到处都是,我倒在这一团乱麻中,盯着发黑的天花板角落,大脑一片空白,竟睡着了。

    次日,天大亮,项上颅内传来一阵阵如巨大缝衣针搅拌穿刺的剧痛,着了风寒,感冒了。一个人住就随便点,没力气买药更没法去医院,扶着墙,虚弱地用手辅助挪动大腿,幸好房间不大,好不容易来到灶台,赶紧烧了壶热水,把冰箱里的剩菜放到微波炉炉里加热。

    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身体撑不住了,靠着墙缓缓蹲下去,这样的姿势可以暂时缓解疼痛。喝完热水,灌满保温瓶,把菜强行灌下肚里,而后立刻脱掉衣服,裹紧棉被,重重地入梦。

    本想着姚蔓安给我拖个梦,可也未如愿,梦境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连疼痛都消失不见。

    接连七天,总算是恢复如初。每次感冒总会想到学生时期的邻居,他孤寡一人独居大半辈子,很是热心肠,力所能及地帮助他遇到的每个人,尤其是对那栋矮楼里的每个孩子视如己出。

    那时父母们都还年轻,要忙于工作,否则就没钱吃饭了。加班晚点是家常便饭,经大人们同意,我们几个小孩子就在张爷爷家吃饭写作业。他将整间客厅都腾了出来,放置几张桌椅给我们读书。

    可好景不长,有段风雪天的日子,我们好久都没有见到他。起初还以为是外出旅游去了,后来才从父母口中得知他离世的消息。我们十分诧异,他才不到六十岁,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

    一时间孩子们无法接受这个噩耗,一个个哭得昏天黑地。就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引发了他体内的其他并发症,从发病到去世仅仅三天的时间,人说没就没了。

    打那以后,我对感冒有种深深的说不上来的恐惧感,或者,应该说是,对于生老病死的绝望,更深了。

    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把手机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口袋里,只要一有姚蔓安的消息,手机便会狂震怒号。可它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声响,鸦默雀静。我也不忍再去医院看到虚弱的人儿饱经痛楚的情形。思来想去,唯一的好事大概是所有的医疗费用都可报销,花销并不大,给她们家里减少了不小的负担,只是工作可能。。。

    想着想着,又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一到秋冬,这人还真是容易困呐。可能只是上了年纪吧。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三个月,其间我去过一趟拉米亚海滩,是痛苦的源泉,改变了两个家庭的命运。踩在沙滩上的每一脚,是那样的步履维艰。玩耍人们发出的嬉笑怒骂,均被自动屏蔽,只剩下那日如深海巨兽般的滚滚海浪,被一次又一次地吞噬殆尽。

    正在酣睡中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扎醒,“叶羽!快来医院!”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过来,披上外衣,叫了出租车,立马赶了过去。

    等我来到医院的时候,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怎么了?”还没等他们说话,嘴也打瓢了,吐字含糊不清。

    “你看。”李晏指向病房内。

    姚蔓安整个人发着七彩光芒,飘在半空中,看不清神情如何,只觉一股逼人的寒气冲了过来。所有人收紧了外衣,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