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事之外的故事

    残败的银白之城已经覆盖上了青苔，昔日屹立于世界最北的雄伟建筑已经没有以往的生气。或者说，反而有了新生的气息。

    青苔惬意地躺在残垣断壁上，阳光也无所事事地扔在每个角落，安静得连风都舍不得摇晃盛开的花朵。

    年轻人的到来并没有打破这份安静。他走进银白之城，鞋上的湿土和树叶啪嗒作响。看着熟悉的房间，他脑中又浮现些什么。

    自己从这里长大，却对这里如此陌生。那段没有阳光的时间又进入脑海中。以及，是母亲孤单的坐在房间里的样子。

    这是母亲生前最后生活的地方。那时，仅剩窗台的花有一丝生气。现在，窗台的花盆还在，但花已经没有了。

    青苔仍舒服地躺着，与阳光没有交集。只不过风偷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脸。他回过神来，一切还是那么温暖。

    很适合回忆呢。他轻轻对眼前的少女说：

    “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1442年，主的诞生】

    破败得一无是处，碎裂得满目疮痍，如死亡一样静寂，如活着般恐惧。

    朝圣者和随行者出现在晨曦中，他们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朝圣者一脸敬畏，后者只是满不在乎。他们都是年轻人。

    随行者把横在大门面前的一根巨石扛起。他雄壮有力，巨石轻而易举地上升，又重重在落在台阶下。

    “轻一点儿，亲爱的，它是主的一部分。”朝圣者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随行者不可置否地摇头，又点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清理神殿的残骸。随行者能听到沙石滚落的声音，像是进行时间旅行的虫群般轻轻地叫着。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朝圣者，她正在努力地将最后一块堵住殿门的石块移走。

    “这是什么地方?”随行者问道。

    朝圣者推开尘封的殿门。她望着内殿中一块不大的石碑轻轻地说道，“主诞生的地方。是河水，又或者是奇点，谁也说不清楚。”

    “哪个主?随行者又问。

    他们继续走向石碑。朝圣者观看了石碑一会，才回答。

    “很多个主。主是遥远的，绵延的，连续的。主之所以诞生，是因主需要诞生。主要救赎世界，是因为众生需要主的救赎。主能改变世间万物。包括你，也包括我，也可以成为主。”

    “我已经二十八了。而且我也不诞生于此，“随行者回答。

    朝圣者轻轻地笑了。那种笑是无言的，却似乎又包含什么。

    “石碑上是刻着什么?”

    “古阿尔希什语，在巫术时代使用的语言。看样子，应该是一首颂诗。”朝圣者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张泛黄的纸。

    石碑旁的火炬突然燃起，朝圣者开始念起来。

    昨日的宏伟，化作今日的残躯

    昨日的文明，沦落践踏的尸体

    昨日的大地，茫茫无尽的血滴

    祂正当死去，成为无用的灰烬

    仍知晓世界，遍布战争的大地

    希翼于众生，救赎罪恶的戏剧

    待圣诗咏叹，主将诞生的墓碑

    将无用残遗，化为旧日

    将辉煌文明，铸为永久

    将死寂世界，

    将羸弱蝼蚁，

    主将降临

    “石碑缺了一角。”

    这声音将沉思的随行者带回现实。随行者站起身，脚步声在殿内回响着，空灵而又清晰。

    “亲爱的，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朝圣者笑着说。

    “或许吧。”随行者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不相信神存在的人，在面对神出现时，会有什么想法。”

    “主不会因某人的不相信而消失，也不会因某人的不虔诚而放弃爱世上的每一个生命。”朝圣者看出了他的心思。“放心吧，我们或许可以见证。”

    “见证什么?”

    朝圣者抚摸着石碑微微闭眼。随行者注视着她，但目光还是落回石碑上。“石碑背面还有字。”他说道。

    朝圣者取出纸条，一一对应起来。

    “主将降临。但她柔弱，如莲如羽;但她忧郁，风暴侵袭。”

    “她?”随行者问道。

    还未等到朝圣者应答，石碑便突然布满裂痕，顷刻间碎裂开来，化为沙砾和尘土朝四方散开。随行者甚至没有来得及将朝圣者拉开。他有些紧张地去看她。幸好，她没有受伤。

    尘土躁动起来，像有生命般地指引她，让她走到唯一有阳光落下的地方。是阳光本来洒落于此，还是因为神给予他们启示，他们并不知道，也无心去了解。

    她轻轻走向那不强烈的阳光，尘土在她身前散开，又在她身后聚拢。随行者也想跟上，但恍惚间他已经出神了，只盯着她看。

    当她站在阳光下的一瞬间，一切都亮了起来。数以万计的光芒向她奔涌，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感受这神圣的一切。

    随行者也走上前去，他才发现方才的尘土已经消失。

    他心爱的妻子站在被光照耀的地方看着他。他看到她牵住自己的手，对他说：

    “亲爱的，我们将见证主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