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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重耳送亲

    重耳回到府邸,找到狐偃,将戈日重华命自己为推木香送亲一事说了。

    狐偃道:“前番狄王派图坎前来,指明了你是行刺狄王的刺客,要国主将你交出,如今国主又让你护送公主前去,国主的意图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要将你和公主一并送给狄王,换取翟国的和平。”

    重耳道:“我到是有个主意,可以趁此机会,促成留吁与翟国联手抗狄,逼迫国主与赤狄交战,舅父看可好?”

    重耳将自己的主意说了,狐偃却并不赞同,“此计太过凶险,万一不成功,不仅公子要背上欺瞒国主的罪名,更是将公主推入火坑之中,再难有转圜的余地,公子何苦以身冒险。不如公子以身体有恙,推脱过去,让别人送亲去罢了。”

    “舅父何出此言,一来公主与我毕竟有兄妹之谊,我不忍见她嫁给狄王就此凄苦一生,二来舅父也曾说过,翟国若能亲晋背狄,则于晋国和翟国而言,都会是一件利于长远的好事。现在不正是摆在眼前的一个好机会吗?”

    “国主嫁女毕竟是他的家务事,咱们掺和其中并不妥当,再说此事若办成了,咱们并无半点好处,若办不成,却是杀头的重罪。”

    重耳突然向狐偃跪倒,郑重道:“侄儿并不将生死富贵放在心上,只求做事无愧于心。以前凡事都是舅父拿主意,侄儿不敢有异议,这次就请舅父让侄儿自己做一回主吧!”

    狐偃叹道:“你既已拿定主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希望狐老爷子当初让我们兄弟两人前来辅佐公子,是没有看走眼才好。”

    不日就到了推木香出嫁的这一日,重耳和莫貉领着送亲队伍出了大都,一路往郝邑慢慢行来。

    虽说戎狄并不十分注重婚丧嫁娶,翟国嫁公主也是一件不小的事,戈日重华指派了一支百来人的送亲队伍,赶着十几辆马车,车上满载陪嫁之物,由五百名士兵护送着,浩浩荡荡而行。

    因重耳此次出行另有打算,所以除了狐偃留下看守府邸外,魏犨、颠颉、赵衰、狐毛和胥臣都跟随重耳前往。

    莫貉走在推木香的马车旁边,愁眉不展。推木香的马车虽然华丽,锦绣为盖,金玉为饰,车内却是静悄悄地,毫无动静。

    原来戈日重华临行前让推木香喝下一种名为百日醉的药酒,此酒药性甚大,可使人沉睡两日两夜不醒,而这两日两夜已足够将推木香安安静静送到郝邑。

    戈日重华仔细叮嘱过莫貉,让他务必看住推木香,将她安全送到狄王手中。

    莫貉在心里长叹,推木香与自已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任性了些,但从不似别人,刻意巴结太子而将自己冷落一边,相反因两人年龄相仿,推木香与莫貉较之别人更为亲密,莫貉将推木香当成自已的亲妹妹。

    想到此时在车中昏昏沉睡的香儿,醒来后发现自已睡在狄王的身旁,以她的性格,如何受得了这种羞辱?

    莫貉正闷闷不乐地走着,重耳过来道:“二王子,咱们走了这半日,大家又累又渴,前面有处山林,不如先躲会阴凉,等过了正午再走。”

    莫貉点点头,重耳让队伍把马车赶进树林中歇息,歇了一个时辰,重耳带着队伍踏上炎炎烈日下的黄土道,众人都无精打采,不过走了约半个时辰,重耳又让大家在一处山阴背后停下歇息。

    莫貉向重耳道:“才走不多久怎么又停下了?”

    “二王子你看,咱们虽说是前去送公主成亲的队伍,可哪里有半点喜庆的样子?大家心里都明白,公主不过是送给狄王的礼物,以此打消狄王侵伐我国的借口而已,狄王欲壑难填,焉知他下一次又会以什么理由为难我国。我虽是翟国的一外客,与公主相识不久,但公主毕竟与我有兄妹之谊,想到公主既将远嫁,且嫁给如此贪忍残暴的狄王,心中不由凄凉,这一路走来竟不知不觉延误了不少时间,恐怕也是我心之所念,身不由己吧!”

    莫貉被说动了心事,不由得长叹一声,“父亲此次打定了主意,连阿如伊也劝他不动,我们做儿女、为人臣的,也只能各尽职分而已。”

    “我到是有个主意,既能让公主免除这桩婚事,又能让留吁和翟国联起手来对抗赤狄。”

    重耳附在莫貉耳边,一番详述,莫貉听得目瞪口呆,“这……,如此铤而走险之举,万一没有成功,得罪的不仅是狄王,父亲那里也不好交待,他若发起怒来,咱们都要掉脑袋。”

    “二王子放心,狄王那里自有我去应付,国主那里,将来万一他怪罪下来,我一力担着就是。”

    见莫貉低头不语,重耳知道他已暗中默认,便同莫貉商议定了,一切按计划行事。

    一行队伍走到前面的岔路口,莫貉带着推木香的马车和一队送亲人等往距此不远的边陲小镇阳城而去,而重耳则带了赵衰等人依旧往郝邑来。

    重耳一行还未到郝邑行馆,已有狄王派来的迎亲使者在道旁侯着,见了重耳上前道:“大王派小臣在此等候公主,不知公主的车驾何在?”

    “大王为何不亲自前来迎娶公主?”

    那使者态度颇为傲慢,“你好大的口气,我是赤狄堂堂的左贤王,大王让我来接亲,已是给了翟国不小的面子。”

    “我翟国虽小,嫁的却是国主嫡亲的长公主,赤狄虽强,娶的是尊贵无比的阏氏,于辈份上,大王还应叫我翟国国主一声岳父大人。翟狄既已联姻,便不应再分贵贱高下,大王却不亲自来接阏氏,岂不是有失大王的身份。”

    “这……”右贤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愣了片刻,冷笑道:“大王现在行宫中,你若想见大王,我大可以带你去觐见,只怕你没这个胆!”

    重耳哈哈一笑:“如此就有劳左贤王带路了。”

    “哼哼,万一到时有去无回你可别后悔!”

    左贤王带重耳等人进了郝邑行宫,狄王正在宫内大摆喜宴,与宾客臣僚们喝酒,左贤王进来,一番禀报,狄王皱起眉来,命将重耳带上殿。

    颠颉等人也要跟着进去,被门口的卫士拦下,颠颉刚想发作,重耳道:“你们就在门口等着,狄王必不能拿我怎么样。”

    重耳独自一人进了殿,依着赤狄的礼仪右手放胸前,躬身行了礼,狄王倨傲道:“你一个前来送亲的仆从,不把公主亲自送过来,却跑来要见我,是什么道理?若说不出来,本王就把你扔进锅里煮了,就当是今日酒宴的一道美味加菜。”

    “外臣虽只是一个下人,此行奉了我国国主的令,要向大王传达几句举重若轻的话,大王若将小臣煮了,不过多喝一口滋味欠佳的肉羹,于赤狄而言却平添了一场意想不到的灾祸。”

    狄王放下酒杯,眼中精光灼灼,“此话怎讲?”

    “外臣此来其实并不是为公主送亲的,公主此刻还在翟国宫中盼着外臣的好消息呢!”

    “什么,”狄王脸色一变,“戈日重华是在戏弄本王吗?”

    “大王不要着急,听小臣慢慢地讲。国主本已准备好一应嫁妆,安排人手送公主前来成亲,不想突然接到留吁国主送来的一封急信,信中称公主早已许配给留吁太子,若我国敢将公主再嫁给大王,就派出十万铁骑踏平我翟国。要说我国与留吁之间原是有一段缘故的。早年翟国与留吁交好时,我国曾与留吁订下婚约,许诺将公主嫁给留吁太子,后来留吁太子暴病而亡,婚约也就不了了之。不想此番留吁得知翟国和赤狄联姻的消息,又将陈年旧事翻出来,借此要胁我国。大王你想,我翟国不过一小国,如何抵挡得住有十万骑兵的留吁?所以国主左右为难之际,特意让小臣来向大王禀告,向大王讨个主意。”

    狄王愤然而起:“岂有此理,上次留吁缺席本王召开的盟会,本王正准备率军讨伐,他竟主动欺上门来了,本王这次定要给留吁些厉害,让他知道谁才是赤狄的大王。”

    “依小臣看,出兵讨伐留吁一事还请大王仔细斟酌。大王早年杀了留吁国主的父亲,留吁一直对大王耿耿于怀,听说留吁近年来四处侵伐,扩地无数,又到处招兵买马,正是为了报当年的杀父之仇,大王想,留吁国主明知我国已将公主嫁给大王,却在此时故意发难,恐怕是有备而来。”

    狄王冷笑:“本王到是要看看,留吁现在究竟有多强大!”

    重耳又道:“我翟国虽心向大王,但也是身处两难之间,还请大王体谅。临行前,国主让小臣转告大王,只要留吁对翟国的威胁解除,翟国愿立刻将公主送到郝邑与大王完婚。”

    此时一直坐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图坎走到狄王身边,对着狄王一通耳语,狄王抬起头来,盯着重耳道:“本王手下的狼主说你形迹十分可疑,曾经劫走俘虏,杀了他的手下人,恐怕是晋国派来的探子,此话可当真?”

    重耳哈哈一笑,“我若是晋国的探子,如何还有这个胆子,敢在威严赫赫的大王面前谈吐自如?至于错杀狼主手下,截走俘虏一事,狼主作为使者来我翟国时,小臣已向狼主解释过了,狼主想来一时疏忽,忘了向大王禀告。小臣其实也颇为惦记狼主,上次狼主出使我翟国时,箭伤复发,小臣此行还特意带了翟国的特效金疮药,不知狼主的伤口怎么样了?”

    图坎一脸狼狈,向狄王道:“大王,这小子诡计多端,巧舌如簧,他说的可不能信,戈日重华几番来信,都已经商议定了的婚期,却临时悔约,也许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

    重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璧,双手托举过头,道:“小臣代表翟国出使赤狄,小臣所说的话都是国主交待过的,这块玉璧是两国联姻交好的信物,献给大王,表明我翟国对大王的忠贞之心。狼主若是对小臣有偏见,大可以私下与小臣决斗解决,但狼主绝不能抵毁我翟国对大王的一片忠心。”

    狄王哈哈笑道:“你这个小子,不管所说是真是假,本王都十分欣赏你。来,本王不仅不杀你,还要请你喝酒。”

    狼主当即让人安排下坐席,让重耳与众臣一起喝酒。

    重耳本就酒量极好,对所有敬酒来者不拒,十几杯下肚,面色不改,依旧谈笑风声。

    狄王不禁对重耳越发喜爱,道:“来使好酒量,你叫什么名字?”

    重耳只得胡绉了一个名字,“小臣名叫苏合。”

    “苏合,你今日不用回馆邑了,就在本王的宫里歇宿,本王明日再派人送你出城。”

    酒宴结束后,狄王命人带重耳到后面寝室去休息,安排沐浴事宜。

    赵衰人等在宫门口等得好不心焦,良久才见重耳走出大殿,大家放下心来,狐毛道:“公子这么久了还不出来,我等都商议好了冲进去动手的计划。”

    重耳道:“狄王让我坐着喝了几杯酒,却让众位弟兄为我担心了。”

    重耳向众人使了个眼色,大家知道狄王面前算是糊弄过去了,遂跟着重耳和引路的宫人一起往内宫去。

    众人左拐右绕,走过几处宫所,往西穿过两个小门廊和一个不大的庭院,才来到一处颇为宽敞的屋宇前。

    宫人在屋宇前停步道:“大王请来使进汤池沐浴,其余人等随我到偏房歇息。”

    胥臣向重耳轻声道:“咱们一路走来,路上守卫重重,咱们又不熟悉地形,万一有变故怕是不好应付,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重耳道:“胥先生放心,我自会见机行事。”

    屋宇内出来几个宫女,领着重耳进去,赵衰等跟着宫人到对面的偏房去。

    重耳跟着宫女进了屋,走过两重院落,到了一处庭院,又穿过一片繁茂的竹林,前面突然豁然开朗,赫然出现一个椭圆形的小池子,池水清冽,四面用形态各异的山石围住,入口砌着平整的台阶,盛夏的季节,眼见这一潭清泉已让人去了大半的暑热。

    两个大眼晴,梳着乌黑油亮的辫子的宫女围上来,吃吃笑着,帮重耳脱衣裳,伺候入浴。

    重耳也是从小被人伺候惯的,并不以为意,脱下衣裳就走入池子。

    池水清凉沁人,重耳喝了酒本就浑身酣热,此时只觉舒畅无比,重耳舒展着双臂,平躺在池中,任池水轻柔地抚过肌肤。那两个宫女站在池子边上,边看重耳洗澡,边捂着嘴一个劲地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