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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大闹蒲城

    重耳与胥臣走出太子府后,胥臣吁了一口气,道:“我刚才为公子捏了把汗,太子一向刚愎自用,若劝解不成,只怕要反目成仇,公子刚才一番话,合情合理,正说在太子的心坎上,若能够不动干戈,而解救村民出牢狱,总算是不负公子的一片苦心。”

    “此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太子故意杀死那海,栽赃国师,国主岂能不知,可是国主为了驾驭住国师和太子,竟让他们自相争斗,两败俱伤,可谓用心良苦。”

    胥臣道:“看来国主也是好弄权术之人,古人道善泳者溺于水,好战者殁于杀,古来多少好谋专擅的权贵,最后都难有善终,恐怕就是这个缘故。”

    数日后,宫中传出消息,说戈日重华颁下诏令,因那海大逆不道,行刺国主,将弃尸于市,以儆效尤,而国师作为那海曾经的主人,管辖手下人无方,因此罚国师一年的俸禄,并收回东河头的土地。太子调查此案不力,致使那海自尽而亡,罚他将兵权暂时交给莫貉,而东河庄的村民也尽数放了。

    众人听说了消息,都喜之不胜,胥臣道:“看来国师终究不敢违拗公子,最后还是与太子达成了和解。”

    重耳道:“国主将国师和太子俱打了五十大板,到头来两人还是没有分个胜负出来。”

    狐偃道:“国主对内倚靠的是国师,对外则仰仗赤那,明知两人势同水火,却左右权衡,并不明显偏向于谁,此次又借着那海一事,打压了两人在朝中的势力,算来国主才是真正的赢家。”

    重耳道:“舅父说得不错,国主借此事,同时削弱了两人的力量,这恐怕是国师和赤那都始料不及的。”

    胥臣点头,“恐怕那海一案,谁是谁非,国主心中早已有论断。国主为了平衡国师和赤那的力量,当真是处心积虑。”

    “不管如何,村民们总算平安释放,国主交待给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重耳心情十分舒畅,邀胥臣同往街市上游玩,两人进了家酒肆,要了一壶酒,几个下酒菜,对着饮酌。

    重耳瞥见墙角坐了一人,仔细看是莫貉,只见莫貉神情黯然,低着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重耳和胥臣上前向莫貉行礼,莫貉这才回过神来,招呼两人入坐。

    重耳道:“二王子为何在这里一人独饮?”

    莫貉并不直接回答,反问道:“听说贵国世子申生是公子的同父异母兄弟,想必公子对其知之甚深吧!”

    “那是自然,二王子何出此问?”

    “想那申生,生前为人人称道的君子,死后亦然,上不违君命,下不负民心,宁可一死也要成全道义两字,何其壮哉!虽然世人对申生之死褒贬不一,但依我之见,生固可恋,死亦无愧,多少人纵然活着,却无异于行尸走肉,似申生这般生前生后都留得清白的,世上又能有多少人?”

    重耳闻言不禁动容,慨叹道:“二王子所言极是,既使天下人都觉得大哥的死不值得,有了二王子这位知已,大哥在地下也无憾了。”

    重耳与莫貉互敬了数杯,莫貉放下酒杯,叹道:“想我莫貉,身为翟国的二王子,上不能为父分忧,下不能为民除恶,潦倒半生,一事无成,虽然活着,却如同那虫蚁一般,实在是惭愧啊!”

    “二王子何出此言?”

    “在下资质平庸,论武艺兵法比不上太子,论学识善闻比不上国师,父亲多次让我出使国外,与他国交涉,在下都失利而回。这次在下前往留吁,劝留吁国主与翟国共同对抗赤狄,在下好话说尽,留吁国主却始终不愿与我国结为同盟,在下不仅有负父亲的重托,也愧对香儿妹妹啊!”

    “国主不是还未打定主意是否与赤狄连姻吗?”

    “公子不知道,父亲已将香儿禁闭在宫中,且命人准备下香儿的嫁妆,父亲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看来不日就要让香儿远嫁赤狄。”

    重耳思忖片刻道:“依二公子看,除了留吁外,我翟国能否联合其它的部落,联手对抗赤狄,比如林方国?”

    莫貉摇头道:“恐怕很难。赤狄部落虽多,但这些部落只为逐利而生,互相多有夙怨,常彼此攻伐。当年林方国的国主就为了抢战功,在狄王面前进谗言,诋毁留吁国主,狄王便将留吁国主唤到都城,扔进大锅,煮成了肉汤,因此林方与留吁成了宿敌,怨恨至深。何况这些部落首领对狄王十分惧怕,连与狄王有杀父之仇的留吁国主尚且不敢起兵,何况是别人呢?”

    重耳试探道:“在众多部落中论实力,可有能单独与狄王相抗衡的?”

    “狄王手下有三大狼主,号称统兵二十万,实则约十五万。大小部落实力各有上下,多的有数十万,少的不过两、三万人马。其中以廧咎如和潞国最为强大,但这两国的国主都是狄王的心腹,狄王每每出征时,都以这两国军队为先锋!”

    重耳与莫貉又饮了数杯,谈了些部落间的旧事,莫貉心中不畅快,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重耳和胥臣也回府邸去。

    重耳自与莫貉分手后,日日寻思破狄的方法,这日戈日重华命内侍到府上,赐了一坛好酒给重耳,重耳谢过后,内侍又拿出一瓷瓶道,“这是魏将军让我交给公子的。”

    重耳送走内侍后,忙将胥臣喊来,笑道:“总算没有辜负先生的嘱托,胥先生上次交待我的事情,算是办妥了!”

    胥臣接过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知道正是乌雅给戈日重华喝的汤羹,奇道:“公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虽不能常进宫,但颠颉和魏犨却是近水楼台,两人趁着宫女进去给国主送汤羹之际,偷拿了些许出来,听说乌雅日日都让厨子为国主煮此汤羹,说是给国主滋补身子的,先生看这汤羹里有没有可疑之物。”

    胥臣略尝了一小口,细细咀嚼道:“此汤羹以粳米,远志为主料,添加了人参、芍药、独活等药材熬制,补益祛风,到也没什么不妥!难道,国主的病症是另有原因?”

    重耳道:“先生可记得那日在国主房中闻到有异香?”

    胥臣思忖片刻,道:“是了,我记得那日在寝宫门口遇到国师,他身后的随从手中拿着个小盅子,因捂着盖子,咱们并未闻到什么味道,想来盅子里应是药丸一类,或许那异香就是从盅子里发出来的,公子可能设法将盅子中的药丸找一丸来?”

    “国师的东西,都由他自己经手,外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

    两人正说着,听外面传来一阵明朗的笑声,重耳喜道:“莫非是赵兄弟回来了。”

    两人忙走出屋外,果然见赵衰和狐毛大步流星地进来。

    重耳见两人毫发无伤,喜道:“国主今日送了一坛好酒过来,正巧让你俩给赶上了。”

    狐毛边往里走边道:“知道你小子性急,我俩办完事就急匆匆赶回来,路上连水酒也没来得及喝一口,今天这坛好酒自然是我俩的。”

    重耳迫不及待地拉着赵衰的衣袖道:“赵兄弟,介先生一切安好吧?”

    赵衰笑道:“公子放心,介先生已被我俩从牢中救出,现安置在十分稳妥的地方。”

    “这其中必有精彩的故事,赵兄弟快给我讲讲。”

    胥臣见赵衰平安归来也十分欣喜,两人拉着赵衰到书房,赵衰坐定了,喝了口水,才慢慢道来。

    原来自从介子推担任了书吏,蒲城令只觉处处受人掣肘,想要在公务上做些徇私偏袒之事也不能,便有心要撤了介子推的职,只是一时寻不着错处。

    正巧晋侯下令追查搜捕重耳和夷吾的党羽,蒲城令便将介子推当作重耳的旧友收入牢中,还抓捕了一批与重耳有过来往的人,连柳午一家也在其中。

    蒲城令将抓捕名单上呈给晋侯,晋侯因他办事得力果断,又此时魏犨正逃亡在外,晋侯便任命蒲城令为蒲邑大夫,将军队一并交由他掌管。

    蒲城令升了官职,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再也不用受重耳和魏犨的压制,一时间十分得意。他一面下令搜捕魏犨,一面将重耳以前推行的政令全部废除,连重耳新造不久的府邸也占为已有。

    晋侯当初将蒲邑的军队交由蒲城令掌管时,将一方虎符也交给了蒲城令,若要调动军队,文书上需有虎符加盖的印记才能奏效。

    这虎符是蒲城令梦寐已求之物,如今终于归为已有,蒲城令如获至宝一般,夜夜拿在手上,摩挲把玩一番才肯安睡。

    这日蒲令照例将金虎符在油灯下翻来覆去把玩一回,然后用绸布包好了,藏在墙角的坐褥下面,才上床睡觉。

    睡到将近四更,蒲城令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有人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连声叫着大人,蒲城令坐起一看,是他手下掌管牢狱的一名狱吏长。

    蒲令正欲发怒,狱吏长带着哭腔道:“大人,出大事了,牢里的犯人不知何故全部从牢中跑了出来,现在衙门里四处横行,见人就砍,守夜的几个兄弟仓促之下根本无法对付,还请大人快点想个对策才好。”

    “本令的地盘上竟然有这种事发生,这是要造反啊,看本令今日不将他们全部就地正法!事不宜迟,你立刻拿着我的手书,到驻地去找军司,让他拨一万人马过来。”

    蒲城令说完立刻翻身下床,拿出竹简,用笔醮了墨,写了文书,然后去拿那褥子下面的虎符印章。

    蒲令将布包打开,谁知这一看惊得他目瞪口呆,里面的金虎符竟变成了一块漆黑丑陋的顽石。

    狱吏长见蒲城令神色有异,半晌没回过神来,知道形势不好,悄悄地退出去,自寻生路去了。

    蒲城令胸中似翻江倒海一般,丢了虎符是砍头的重罪,何况此刻还有数百犯人在外作乱,自已更要背上一个管制不力的罪名,蒲令考虑再三,最后一咬牙,将家眷们叫起来,连夜收拾了细软银钱,坐上马车就逃离了蒲城。

    听赵衰讲到这儿,重耳和胥臣不禁抚掌大笑,重耳道:“大舅轻功卓著,石头换虎符一事必是出自他的手笔,而将众犯从牢中放出定是赵兄弟所为了。”

    赵衰道:“那蒲城的牢狱守卫松懈,狱卒皆酒醉不起,可知蒲城令治下的成效了。我不过略施些小技,就引得狱吏乖乖打开了大门。”

    “赵兄弟可在牢中见到了介先生?”

    “介先生虽在牢中受了不少苦,所幸未受皮肉伤,我将他带出大牢,遵照公子的嘱托,请他来翟国助公子一臂之力。可他却以自已身无所长,手无缚鸡之力为由推脱,只说他日后定当全力报答公子的恩德。”

    重耳虽觉遗憾,也只得作罢。

    自从推木香大闹馆邑后,戈日重华心中惴惴不安,生怕狄王前来兴师问罪,加上国师和朝中的主和派一再向戈日重华进言,主张与狄王求和,那边留吁国又不愿与翟国联手抗狄,戈日重华考虑再三,决定听从国师的建议,将推木香嫁给狄王。

    戈日重华主意已定,下令将推木香囚禁在宫中,不许外出,又让人准备嫁妆事宜,连阿如伊前来求情,戈日重华也置之不理。

    阿如伊自知无法挽回,只得忍痛转头劝解女儿。

    推木香哪里肯依,寻死觅活地只是不从,阿如伊让人紧盯着推木香,以防不测,一边不断地向戈日重华诉苦。

    戈日重华亲自前去规劝,劝推木香为国家大局着想,嫁给狄王,推木香不仅不听,还以死要胁,戈日重华怒火上攻,拂袖而去,到了寝宫,亲手写了封信,命人送给狄王,信中言词谦逊,为上次推木香的无礼之举表示歉意,又表达了愿意与狄王联姻一事。

    此信发出后,狄王很快就回了信,信中对戈日重华的识大体颇为赞许,并表示不再计较以前的种种。

    两人一来二去地写了数封信,议定了婚嫁的日期,约定在半月后翟国将推木香送至郝邑,界时由狄王派出的人马在郝邑迎亲。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戈日重华召莫貉和重耳进宫,封两人为送亲使者,护送推木香的车队至郝邑,莫貉虽不情愿,却不敢违拗父命,重耳到是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请求让颠颉和魏犨一同前去,戈日重华也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