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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重耳收租

    重耳喊了弟兄们一起来到世子府面见齐昭,齐昭派人出来将重耳一行唤进去,众人刚到门口,就见齐昭正与一使臣打扮的人走出来,齐昭趋腰弓身,一脸恭谦,将使臣送出去,一直送出庭外,望着使臣的马车绝尘而去方才返回。

    重耳一行在正堂内等了片刻,齐昭才回来,重耳见齐昭长得眉目清秀,举止儒雅,当即就生了几分好感,齐昭道:“我早就听闻晋公子和诸位壮士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真个个气宇不凡,都是人中翘楚啊,诸位豪杰能踏足我府上真是荣幸之至!”

    重耳道:“世子过誉了,不瞒世子,我们今日来是想到府上谋一份差事。想我们来齐国时日非短,承齐侯的恩赐,日日肥马轻裘,饱食终日却无所事事,眼下正是齐国动荡之际,我等若能为世子和齐国尽上些绵薄之力,也不愧齐侯的一番深厚款待。”

    齐昭沉吟道:“诸位豪杰能投到我府上,我自然欢喜不尽,眼下到是有一件事,正缺人手去办。我在城北有数块地皮,租给店家开了不少商铺,多年来的租税却一直没收上来,你们就替我跑一趟,把这事给办了吧!”

    齐昭让人把地契拿来,交给重耳一行。重耳等谢过,辞了世子昭出来,当下就前往北市去。

    这北市是冶炼烧铸的集中场所,多为打铁铺,炼铜坊,柴炭店和烧窑场等。齐国军备充盈,冶炼之法较其他国家更为先进,不少名剑名刀都出自这里,所以重耳等人一路走来,见这里店铺林立,行人客商络绎往来,店铺内金属敲击之声不绝,店里店外均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颠颉道:“自从我的宝贝铜锤给了那帮兔崽子后,老子一直没有个称手的兵器,今日正好找人打上一把。”

    颠颉说着就往兵器铺里去,魏犨和先轸也跟着到处转悠,想寻件合适的兵刃。

    重耳等人按着地契上的地址,来到一条街巷,平日里都是赵衰、胥臣跑前忙后,出力最多,这收租也不是什么大事,介子推便想尽份绵薄之力,向众人道:“你们稍歇片刻,这等小事就交给我来吧!”

    介子推拿着地契,走进一间打铁铺,见一五大三粗的大汉,光着膀子,站在烧得通红的铁墩前,一手拿锤,一手拿钳,正在锻打一柄铜剑,那铁锤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大汉一锤接一锤地砸下,虽热得汗如雨下,拿锤的手却依旧孔武有力,丝毫不见迟滞。

    介子推上前道:“不知阁下可是这里的大掌柜,我是世子昭派来收租税的。”

    打铁的大汉对介子推的话充耳不闻,连头都不抬,只将铁锤砸得砰砰作响。介子推只得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大汉却依然自行其是。

    介子推挠挠脑袋,向门口的胥臣等人道:“莫非此人是个聋子?”

    那大汉突然扔了手中的铁锤,抬起头,瞪圆了眼,道:“你说谁是聋子?”

    声音如晴空霹雳一般,把介子推吓了一跳。介子推只得将地契展开来,凑到汉子跟前,复述道:“我奉世子昭之命前来收租税,这是地契,按着上面的日期,你已有两年未曾交租税,连本带息,合计四百五十吊刀币。”

    大汉往地下啐了一口,道:“老子不识字,少在老子面前装斯文,谁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鸟字。”

    “你若不识字,我念给掌柜的听也无妨。”

    介子推正对着地契要念,大汉喝道:“你要一钧的还是两钧的?”

    介子推一愣,“什么一钧两钧的?”

    大汉转身从武器架上操起两把斧子,一手一把,向介子推挥舞道:“要钱没有,你若想试试这个,老子可以奉陪。”

    介子推一时惊得呆住,门口的胥臣,赵衰和重耳见情形有异,一齐拥进来。

    重耳道:“这位掌柜的欠了两年的租税不交,却拿两把斧子出来唬人,难道是看我们无人能使得动你的斧子吗?”

    重耳一点头,赵衰心领神会,朝铁墩踢出一脚,那把烧得通红的铜剑突然向上飞起,赵衰运气于掌,用一招拨云见月,将宝剑向前推去,咣珰一声,正击中大汉手中的斧子,大汉手臂巨震,拿捏不住,斧子也应声落地。

    赵衰这一踢一推,看似轻巧,实则暗含上臻内功,绝非一般蛮力可以做到,大汉一时愣在那里。

    这里的动静早惊动了街坊邻居,只见从对面过来一群打手模样的人,为首的蟹目叉眉,虽穿着件绸缎质地的青底团花长衫,却怎么看都不象是他自己的衣服,到象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一般,看哪哪别扭。

    蟹目汉子大摇大摆走进铁匠铺,道:“是谁想要闹事啊?”

    介子推道:“我们是世子昭派来收取租税的,不是来闹事的。”

    蟹目哈哈笑道:“那小子也敢派人来收租税了,他自己怎么不来?”

    手下一打手道:“他哪里有胆来,上次他派了几个手下过来,被打得屁滚尿流,只差没喊爷爷,这次不知从哪里又找了拨呆头过来,怕是把上次的事浑忘了。”

    蟹目向重耳一行道:“你们回去告诉齐昭,他若亲自过来,没准儿我们就把租税给了。”

    底下的打手们一齐嗤笑道:“敢情昭公子长得标致,你老也动了心了?”

    赵衰听得心头火起,拔出长剑就要动手,重耳挥手制止,向蟹目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我等回去也好向世子有个交待。”

    蟹目道:“实话告诉你,整个西城都是公子无亏的地盘,虽说齐昭有地契,但这儿的路都是公子无亏修的,店铺都是公子无亏造的,我们弟兄天天在市场上打理生意,维护秩序,靠的就是这个吃饭,齐昭想来捡现成便宜,门都没有。”

    重耳道:“原来是公子无亏的人,到是失敬了,只是不知这临淄城,什么时候变成公子无亏的地盘了?”

    “别说临淄城,就是齐国,也马上要变成公子无亏的了,你们若相识,还是趁早滚蛋,免得我们弟兄们又要费一番手脚。”

    “依我看,齐国将来是谁的还难说的很,但我们今日来了,就没有空着手回去的道理,掌柜的交不出租税,你们代他们交上也无不可。”

    蟹目一行闻言面面相觑,然后大笑起来,“齐昭果然找了一群呆鹅过来,也罢,兄弟们,咱们让他们开开窍。”

    打手们撸袖握拳,正要朝重耳等人冲过来,颠颉已提着两把锤子过来,道:“老颠我刚刚问店家买了两把锤子,虽然不及以前的好使,也可以将就,你们来得正好,让老子试试这锤子的份量!”

    颠颉一招盘古开天,以千钓的气势,朝打手们横扫开去,几个打手躲避不及,当场跌出几丈开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蟹目这才知道对方不好惹,一声大喊:“弟兄们用兵刃招呼,往死里砍,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打手们不敢再轻慢,抽出兵刃来,朝重耳等人一拥而上。先轸也从铺子里随手拿起件兵刃,冲上去与对手交手,赵衰和胥臣将介子推和重耳挡在身后,也上前来助阵。

    魏犨刚刚在兵器铺里左挑右选,都嫌武器太轻,不得已选了一把八十斤重的长枪,此时正拿来试验一番,魏犨将长枪舞开去,戳、刺、圈、拨,只见寒星点点,银光泻泻,不多时就将几个打手戳翻在地。

    魏犨笑道:“这枪虽然还是轻巧了些,对付这些不入流的到也足够了。”

    蟹目见自已的五、六十个兄弟不多时便去了一半儿,对方还似玩儿一般,心里暗暗叫苦,想要退步逃开,却被胥臣缠住,抽身不得。

    重耳道:“不知阁下对于租税一事考虑得如何了?”

    蟹目连声道:“我给我给。”

    重耳遂喝令大家都住了手,颠颉兀自不过瘾,道:“这些人怎得这般不经打,老颠我筋骨都还没舒展开来,他们已经全部躺地上了。”

    蟹目看自已手下横七竖八,哼哼叽叽着歪倒了一地,若非对方手下留情,早就见阎王去了。蟹目心里虽然忿恨,脸上只得堆着笑,向重耳道:“是小的们有眼无珠,得罪了大人,该打该打,这些银钱是大人的租税,断不敢少了大人的。”

    蟹目从怀中掏出一包银锭,双手向重耳奉上,然后带着打手垂头丧气地离开。

    这里一番打斗,早引得无数的人来观看,这些店铺往日受蟹目等人的盘剥豪取已是苦不堪言,今日见其吃了苦头,都是暗中称快,叫好不迭,纷纷取出铜钱来,交给重耳。

    重耳道:“诸位掌柜都是本份的生意人,既然公子无亏已经替你们把租税交上,你们就不用再交了。”

    众人都称谢不已,直将重耳一行送出街巷外。大家心情大好,走出西市,天色已渐暗,大家来到齐昭府前,门人领了重耳一行进去,刚走到前庭,胥臣突然一拉重耳的衣袖:“公子看那边。”

    重耳转头望去,见一身着绸衫的男子正朝东面厢房走去,一转身就在假山后面不见了,看背影依稀十分熟悉。

    重耳问,“胥先生看此人是谁?”

    “他虽然换了装束,但举止动作象极了那个万成,也不知是也不是?”

    重耳问门人道:“敢问往东去是什么地方?”

    “是上等宾客住的地方。”

    “贵府上可有一位叫万成的宾客?”

    “世子的宾客中,从来没有姓万的。”

    重耳一笑,忖道自己太过多心,世子怎会将万成之流的奸商纳为上宾呢?

    众人到了正堂,齐昭早就得闻消息,所以一脸春风,将重耳等人迎入上座,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诸位都是英雄豪杰,今日西市一番交手,已在整个临淄城传开去,不仅将拖欠了多年的租税收缴了上来,还杀了无亏的威风,真当是十分地畅快,想他无亏一时片刻再不敢在西市逞凶霸市了。”

    重耳道:“公子无亏放任手下胡作非为,横行霸道的事,已非一桩两桩了,既使不是为了世子,我等行侠江湖的人,也应该管一管这些恶霸匪徒。”

    齐昭道:“晋公子真乃一豪放之人,此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今日要与晋公子喝个一醉方休。”

    齐昭当即命人备馔治酒,宴请重耳一行。席间众人纷纷向齐昭敬酒,齐昭看似文弱,酒量却是丝毫不差,接连数杯下去,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声。

    饮了数杯,齐昭突然叹道:“不瞒晋公子,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虽然身为世子,却凡事难以做主,齐无亏仗着自已是长子,身后有长卫姬撑腰,在朝中又羽翼丰满,处处压我一头。如今君父又病着,难以为我做主,他更是嚣张拔扈,不可一世,把持住了宫门,不知意欲何为。”

    重耳道:“不知齐侯的病可有起色?”

    齐昭摇头:“齐无亏如今把持住宫城,没有齐侯的命令,任何人等不得入内,我等都不知宫内的消息。”

    “齐侯年老体衰,他的病恐怕拖延不得,不如世子谴几位高手,暗中潜入宫城去,将齐侯先救出来。”

    “晋公子错了,如今齐无亏手握重兵,看他的样子,恐怕等君父一死,便要发动政变,我如何还能再等,当务之急是尽快联合朝中卿大夫,将众人的家臣门客齐集起来,组成一支队伍,或可勉强与齐无亏的军队相抗衡。”

    重耳听了默默无言,齐昭又道:“只要晋公子全力助我一臂之力,待我继任国君之后,必不会亏待你们的。”

    重耳见齐昭不愿先救齐小白,虽然觉得不妥,也不好说什么,众人又饮了片刻,重耳一行便起身告辞,齐昭亲自送出庭外。

    自从重耳等人与齐无亏的手下在北市交手后,羿日过来,便见府邸附近多了许多不明人物,整日在门口徘徊。狐偃嘱咐众人近日不要外出,以防生变。

    重耳也乐得与平戎在房中厮守,但见平戎这几日总是忧心忡忡,心神不定,重耳道:“夫人有什么心事吗?莫非是担心齐侯?”

    “算来我已有近两月不曾见着君父,也不知他的病究竟怎样?这两日我总觉得心惊肉跳,今儿一早还看见一群乌鸦从宫城内飞出来,也不知是何兆头?”

    “想来齐无亏虽然残暴,还不致于亏待自已的父亲吧?”

    “我自小在宫里长大,对无亏知之甚深,他为了私欲,对朋友手足都可下手,何况如今齐侯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若非齐侯留着还有用,他岂能等到现在!”

    此时安娘端了汤饮过来,放于重耳面前道:“这是夫人吩咐厨下做的玉茹汤,夫人说公子夜间常咳痰,这个可以祛痰化热,请公子趁热喝了。”

    重耳道:“有劳安娘了,这几日怎么不见燕儿?”

    平戎道:“前儿她闹着要出去,说情愿去蚕室,和采桑女一起采桑养蚕,也不愿在房里端汤递水,我寻思着莫非是公子哪里开罪了她?”

    “她是你身边的大丫头,和你情同姐妹,我哪里敢开罪她?”

    安娘递上汤饮后,站在一旁迟迟不走,重耳道:“这种小事以后让奴婢们做就可以,不用安娘亲自送来了。”

    安娘犹豫片刻,道:“婢子许久不见赵将军,不知赵将军可还安好?”

    重耳不好直说赵衰不愿纳她为妾的事,只得含糊其词道:“这几日赵兄弟和几位兄弟多在外头打探消息,不得闲往府里来,安娘的问侯我必代为转达。”

    安娘从怀中拿出两双布屦,道:“奴家为公子和赵将军做了两双鞋,奴家手笨技拙,请两位不要见笑。”

    平戎捂着嘴笑道:“公子好福气,安娘跟了我这许久,别说鞋,就是坠袋儿也从未见她给我做过一个。”

    见安娘瞬时羞红了脸,平戎道:“傻妹妹,我和你开玩笑呢!妹妹对赵将军的一番情义我再清楚不过,只是感情这种事,也要看缘分和时机,缘分够了时机未到,也是难凑到一块去,妹妹且安下心来在这里住着,赵将军难道还能跑了?”

    安娘被说中了心事,红着脸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