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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先轸论战

    重耳遂将宋国使臣召来,向其一番陈述,宋使立即回宋国,向宋王臣讲了晋国的计策。宋王臣见楚国不久就将兵临城下,哪里还有不依的,忙派出使臣,携了地契和金银珠宝,往齐、秦两国而来。

    宋使见了齐潘和秦任好,献上宋国的地契和礼物,照着晋国之前所吩咐的,请齐、秦出面,劝楚国退兵。

    这本是一桩不需要本钱的买卖,齐潘和秦任好见不用出一兵一卒,就可得到大片的土地,都一口答应下来。两国立刻派了使臣,到楚国申县来见楚恽,请求楚恽放弃攻打宋国。

    楚恽见晋军强大,本有些犹豫不决,又见齐秦都来向宋国说情,便盟生了撤兵之意。

    楚恽派人送信给成得臣,让他停止攻打宋国,与晋国议和。

    成得臣虽十分不情愿,还是按照楚恽的意思,派出了大将宛春前往晋国军营,与晋重耳和谈。

    宛春见了晋重耳,行了礼,将来意说明了,道:“外臣奉了令尹之命,前来与晋候议和,还请晋候仔细斟酌。”

    重耳道:“依令尹的意思,这个议和如何个和法?”

    “令尹说了,晋国若能将军队撤出曹国和卫国,复封曹国,我楚军立即撤出宋国。”

    重耳见狐偃在旁边向自己连连使眼色,便道:“此事容寡人仔细考虑一番,外使往来奔波多有劳累,请先下去歇息。”

    宛春退下后,重耳将众将领召来,询问大家的意见。

    赵衰道:“看来咱们的计策已经见效,楚恽盟生了退兵之意,只是成得臣提出的条件还需要再斟酌。”

    胥臣道:“若依了成得臣,我们撤出曹国和卫国,虽然解了宋国之围,但对于我国而言,岂不是空忙一场,白白耗废了这么多兵力和粮饷?主公难道忘了,当初咱们出兵,可是为了灭楚国的威风,争当天下霸主的。”

    狐偃道:“这个成得臣未免太过自大,以他的和谈条件,他不过撤出一个宋国,却要咱们撤出两个国家,还要复封曹国,如此无礼的条件,咱们如何能答应他的要求?”

    众领将都一致反对,重耳见先轸紧锁双眉,沉默不语,便道:“元帅,你有何高见?”

    先轸道:“依末将看,成得臣的议和条件并非无礼,如果咱们不答应他的要求,到是无礼之举。”

    众将皆哗然,重耳道:“寡人愿恭听元帅的高见。”

    “成得臣提出的议和条件,一举安定了三个国家,咱们若拒绝他的要求,则可能会让三个国家沦于覆亡,于道义上说不过去。何况咱们此番出兵,本是为了救援宋国,成得臣既然提出解围的条件,咱们却拒不接受,岂不是违背了当初的承诺,遭宋人怨恚?”

    狐偃道:“那依元帅所说,咱们耗费众多,历经诸般周折,因为成得臣的一句话,就退兵而去?”

    “咱们本是抱着与楚国一争胜负的打算来的,走到今日这步实属不易,岂能轻易地放过楚国。成得臣想与咱们议和,咱们偏不遂他的愿就是了。”

    “哦,元帅可是已有计议了,快说来与寡人听听。”

    “咱们与其答应楚国的要求,撤出曹卫,不如咱们主动与曹卫议和,答应只要曹卫两国与楚国绝交,咱们就复封曹国,归还两国的土地,另外咱们再扣住压宛春,激怒成得臣。以成得臣的性子,必然大发雷霆,拒绝这项和谈,到时就是咱们晋国要议和,而楚国不同意,如此一来,成得臣就失了民心,而咱们就占据了义理,如此就将被动变为了主动。”

    重耳哈哈大笑道:“真是妙计,寡人竟不知道元帅如此足智多谋。”

    狐偃道:“依元帅所说,若成得臣果真恼了,率军来攻打我国,晋楚之间势必有一场恶战,不知元帅可有退敌的把握?”

    “善战之人,不拘泥于人,而求之于势,战场之势,瞬息之间千变万化,唯有积极借势、造势,运势之人,才能占据战场主动。如今楚军势头正盛,无懈可击,咱们正是要成得臣露出破绽,以我之强,攻击楚国之弱,以我之无形,攻击楚军之有形,成得臣若果真盛怒之下,率军来战,正犯了义气用兵的大忌,何况楚军在宋国作战数月,已现疲态,而咱们连战连胜,气势正盛,我军以有理战无理,以强势战弱势,以有备战远袭,岂有不胜之理?”

    重耳问:“何为有形,何为无形?”

    先轸道:“隐藏我军的真实意图和谋略,使敌军不明所以,挑动敌军,佯装作战,试探敌军的虚实强弱,以我军之强,攻敌之弱,以我军之专一,攻敌之分散,何愁不能取胜。”

    重耳叹道:“卻縠说得没错,元帅果真是难得的将才啊!”

    重耳按照先轸的计策,派谴使臣面见曹襄,答应只要曹襄与楚国断绝来往,自己便重新分封曹国,恢复他的国君之位。曹襄此时正被关押在囚牢中,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听说有此美事,当然求之不得,立即给成得臣写了一封绝交书,信中极尽侮辱傲慢之语,派人送到成得臣手中。

    重耳又让人找到卫郑,承诺只要卫国与楚国绝交,自己便归还攻占卫国的土地。晋国的大军还在自己眼皮底下驻扎着,卫郑自然没有不依的,依言写了绝交书,派人交给成得臣

    重耳又依照先轸的计策,将宛春扣在军中,然后打发宛春的随从回去,只说:“宛春无礼,待来日将成得臣一起拿了,到晋候跟前问罪。”

    成得臣听说宛春被晋国扣住,正在恼火,又接到曹襄和卫郑的来信,信上历数楚国的种种罪状,声称曹、卫从此与楚国一刀两断,永不来往。

    成得臣大怒道:“我千里迢迢带兵而来,眼看就要攻下宋国,却为了曹、卫两国,不惜前功尽弃,与晋国议和,他们却不识好歹,竟如此恩将仇报,来人,将曹、卫的使臣抓起来砍了。”

    成得臣的儿子成大心,忙劝道:“父亲切勿动怒,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曹、卫必定是受了晋国的唆使才出此下策,父亲若斩了使臣,使楚国与曹、卫交恶,更是中了晋重耳的圈套。”

    成得臣道:“只恨当初晋重耳在楚国的时候,我没能杀了他,如今却是贻害无穷,此番晋楚之争,我必要与他分个胜负出来。”

    成大心道:“看来咱们和晋国之间难免要一场大战,以咱们目前的兵力,还没有必胜的把握,请父亲即刻向大王求救,请他调动楚国兵马,前往宋国支援。”

    成得臣也横下心来,决意与晋重耳一决雌雄,便派了斗宜申到申县去面见楚恽,请求援兵。

    斗宜申面见楚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楚恽禀报了。楚恽道:“寡人上次就交待过令尹,不要和晋国正面交锋,为何令尹如何执迷不悟,晋楚还未交战,晋国已经于气势上胜了三分,寡人看这场战还是不要打了。”

    斗宜申道:“两国还未交战,大王如何就长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大王难道忘了,当初大军出发时,大王为众将士置酒饯行,大王是如何义气奋发地与众将领约定,不拿下宋国,就誓不班师的,如今晋国屡屡出诡诈之计,想牵制我楚军,咱们楚国是堂堂天下霸主,若一无所获就此罢兵,岂不是让天下诸候笑话,以后还如何称霸天下?”

    楚恽叹道:“寡人自然不甘心就此退兵,但寡人深知晋重耳其人,他知人善用,胸有韬略,手下又有诸多能人将士辅佐,要战胜他恐怕不易啊。”

    “两军交战,拼的不过是实力和胆气,论兵力,楚国远胜于晋国,又有陈、蔡、郑、许四国相助,论胆气,元帅赫赫威名,一生征战,从无败迹,比起那个碌碌无名的先轸岂不是要强百倍,大王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想那晋国,几十年来纷争动荡,晋国群公子也都相继而亡,只有晋重耳一人活了下来,还能重新回到晋国,当上国君,只怕这是上天的旨意啊,上天若要使他兴盛,谁人能与他作对。何况晋重耳流亡十九年,尝尽人间酸甜,看遍世情冷暖,早已是明澄透达之人,还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掌控的?”

    斗宜申向楚恽跪下道:“大王,咱们楚国咱们楚国历来被中原诸候称为荆蛮,为周天子所不容,所以多年来秣马厉兵,不断开疆扩土,经武王,文王和大王您的励精图治,才有了如今的强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入主中原吗,难道大王为了区区一个晋重耳,就忘了先祖的遗训,要弃当年的雄心于不顾了吗?”

    楚恽叹一口气,“也罢,寡人就将两广的亲卫,还有若敖六族的部队,交给令尹,希望你们不要令寡人失望。”

    斗宜申谢过楚恽,带着兵马回到宋国驻营地,来向成得臣复命。

    成得臣将兵马点过后,不禁大失所望,向斗宜申道:“大王就给了这么多兵马吗?”

    “大王说,他调拨给令尹三百乘兵车,加上令尹现有的三百多乘,一共有七百乘车马,论兵力,已经胜过晋国一筹。兵在于精不在多,何况两广和若敖六族向来训练有素,兵精马壮,战斗力远胜于一般的军队,所以请令尹善用之。”

    “大王放着申、息两县的兵不用,只调拨给我这么多兵力,分明是不想让我与晋国大动干戈,可我偏偏就不信这个邪,若不与晋重耳一较高下,我成得臣誓不为人,我就让大王看看,兵力再少,我也能将晋军一举歼灭。”

    成得臣当即派人到曹、卫两国,宣布断绝与两国的同盟,又派人去齐秦,拒绝两国的求情,准备与晋国拼死一战。

    成得臣将楚恽拨来的兵马整编入伍,重新编制一支军队,任命斗宜申,斗越椒,斗勃为三军将领,自己担任元帅,并吩咐下去,在校场上演练三军,斗宜申,斗越椒,斗勃都领命下去排兵布阵。

    到了阅军这日,成得臣穿上犀甲,腰系蟒带,用玉带钩扣了,腰下佩着龙形玉佩,头上一顶镶着翠玉的猛禽冠,穿戴齐整了,拿起一柄镶珠嵌玉的青铜大戟,到校场上来检阅队伍。

    一通战鼓擂起,斗宜申举起旌旗,步兵们手拿长矛,顿步向前,又听三声轻脆的金钹,步兵们将手中的长矛一齐向前刺去,口中齐声呐喊,声振四方。

    正演练着,成得臣喝令斗宜申停下,斗宜申放下旌旗,步兵们站立原地待命。

    成得臣用手一指,命令左右将军中的一个步兵带上来,那步兵被两个虎贲拖行上来,跪在成得臣面前,不敢抬头。

    成得臣道:“金钹声已响,号令已发,你为何还呆滞在原地?”

    “小的刚才一时愣忡,慢了半拍,还请令尹恕罪。”

    “战场上生死存亡皆在转瞬之际,岂容你有半点愣忡,可见你平时操练全不用心,本令不罚你罚谁?”

    成得臣说完举起长戟,向那步兵搠出,长戟登时贯耳而过,鲜血顺着脖颈淋漓而下,步兵不敢叫唤一声,向成得臣磕头谢罪。

    “若再被本令看见,下次定不轻饶。”

    步兵捂着耳朵退回阵列中去了。

    斗宜申继续操练,让人擂起阵阵鼓点,战车如泄洪之势,向前飞速冲出,车后的步卒跟随在后,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奋力奔跑。斗宜申挥动旌旗,御手控马将战车停下,车右挥动手中的长戟,作向前方砍杀状。最后步卒将战车围起,配合车右的攻击,挥矛向前戳刺。

    成得臣观操片刻,又喝令斗宜申暂停操练,众士兵都战战兢兢停下。

    只见成得臣让虎贲将一个步卒带过来,喝道:“别人都奋力向前奔跑,为何你落在后面?”

    那步卒脸色煞白,道:“小人昨日患了泻痢之症,还没有痊愈,所以今日无力跑动,落在了后面,还请令尹饶恕小的这次。”

    “战场之上,岂容你有半点借口,日常演兵,就如同战场上实战一样,不可有半分懈怠,本令看你长得身强体壮,却跑在最后一个,莫非你存了心要当逃兵?”

    不容那步卒分辨,成得臣挥动长戟,将步卒的脚后跟斩下,步卒再不敢分辩一句,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队列中。

    至此士兵们再无人敢马虎,无不小心谨慎,如临深渊一般。这里正操练着,有士兵来报说周天子的使臣到了。成得臣命传进来,那人来到成得臣面前,行个礼,道:“令尹大人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