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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城濮大战

    重耳愣了半晌,才道:“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从楚王那里得来的,这结缡本就是周天子所有,后来卖给了齐无亏,几经碾转,到了宋兹甫手中,又被楚王用计骗了去,它本就不应该为楚国所有,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你,你把它从楚王宫中偷了出来?”

    “这怎么能说是偷呢,楚王用诈术将它夺了去,外臣自然也能用计将它再拿回来。”

    “如此重要的宝物,楚王必定藏在十分机密的地方,你是如何取得的?”

    “这个晋候就不用过问了,这玉石可以被偷一次,为什么不能被偷第二次呢?”

    晋重耳拿着结缡,竟一时踌躇起来,不知道是收下好,还是不收好。

    万卣笑道:“这是周天子的一点心意,晋候还是收下的好,天子说,他与叔父同为姬姓后裔,晋候是唯一可以倚靠的人了,还请叔父成就霸业以后,不忘当初的盟约,带领诸候,尽心辅佐王室。”

    重耳行礼道:“辅佐王室,匡扶天下,本就是我辈的职责所在,天子多虑了,此玉石太过珍贵,寡人怕是承受不起,既然它是天子之物,还是请贵使收回吧。”

    重耳将结缡递给万卣,万卣却拒不肯接,道:“晋候若是真的不愿收,那就请替天子暂时保管它,待晋楚分出胜负后,再将玉石交还给天子即可。”

    “这……”

    重耳低头看了一眼结缡,那一抹莹润剔透的玉色似是美人脉脉含情的诉说,又象是一眼看不尽的春江河畔的旖旎春光,竟让人移不开眼去。

    重耳犹豫之时,万卣已经悄然退出了大帐,重耳将结缡放进香囊中,挂在腰间,不知如何,心中竟踏实了许多。

    这日晚间,重耳听说胥臣回来了,急忙将胥臣召来,道:“事情办得如何?”

    胥臣道:“我已将元帅交待的事办妥,此番出战,必定不辜负主公期望。”

    重耳大喜,让胥臣早些准备下去。第二日,重耳正与众将领在帐内商议,成得臣让人送来战书,重耳拆开来看,见上面写着:请国君派人为之戏战,得臣将与国君一同乐赏之。

    重耳将书信交给众将领过目,众人皆道:“两军作战,关乎万千人的性命,国家之危亡,岂能以儿戏论之,成得臣未免太过狂妄自大。”

    重耳口述一番,让栾枝写下回书,然后让人交给成得臣。

    成得臣打开来看,回书上写道:寡人不敢忘楚君之恩惠,是以退避三舍,寡人听说,臣子逼迫国君,是为失礼之首,原想着令尹是明理之人,会顾全大局,让两国免于交战,令尹既然苦苦相逼,我晋国敢不从命?

    成得臣怒道:“这个晋重耳,竟敢在信中嘲弄本令,明日一战,本令要让晋国从此声威扫地,晋国军队荡然无存。”

    第二日,成得臣让三军摆好阵列,由成得臣率领的若敖六族为中军部队,斗宜申率领左军,郑国、许国的军队为左翼,斗勃率领右军,陈国、蔡国的军队为右翼。

    先轸这里也排兵布阵,列好阵营,先轸将军队分成四队,胥臣领一支下军,对应斗勃的右军,栾枝带领齐秦联军,对应斗宜申的左军,狐毛和狐偃带领上军,作为机动部队,单独列阵,先轸和卻溱率领中军,应对成得臣的中军。

    成得臣在阵地对面看得清楚,哈哈大笑道:“先轸果然是一位得力将材啊,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还未见过有这样列阵的,晋军兵力本就不占优势,还将上军单独分开,做什么机动部队,剩下的中军更是少得可怜,哪里禁得住我强楚的冲击,无异于螳臂挡车之举。”

    成得臣遂向全军动员道:“论兵力,晋军不及咱们数量多,论战斗力,咱们楚国个个都是骁勇难挡之士,今天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若能杀晋军一人,赏钱一贯,杀晋军头领一人,赏钱一百金,若能擒得晋重耳的,本令就将令尹之位让给他。”

    楚军个个举戈大喊,“诛灭晋军,生擒晋重耳……”

    对方喊声震天,晋军军中却一无声息,先轸又与众将领吩咐了,下令一切以他的号令行事,不得有误。

    不多时,两军都擂起战鼓,斗宜申率领左军,斗勃率领右军,首先向晋军阵营冲来。栾枝率先出击,带领齐、秦联军截住楚军左军。胥臣带领的兵马却躲在营寨后面,迟迟不动。

    两军冲锋,兵车在前,只听车轮隆隆,马匹嘶鸣,两军士兵同时呐喊助威,顿时一片山呼海啸之声,令天地为之失色。

    斗勃率领的右军一路向着晋国阵地奔驰而来,眼看距离对方营寨不足二十丈,胥臣才一声令下,营寨大门打开,晋军兵车向前急速驰出。

    晋国车马一上场,楚军就愣住了,这些拉车的马儿不同与往日,全部蒙上了虎皮和豹皮,活脱脱就是无数头凶猛的虎豹,迎着楚军的车马狂奔而来。

    斗勃见此,暗叫一声不好,之前成得臣出于私心,安排陈蔡的杂牌右翼军作为前锋,这些杂牌军纪律松散,战备落后,哪里见过如此阵仗?

    果然陈蔡联军的马匹见了披着虎豹皮的战马,全部惊恐不已,一时跳跃踯躇,转头就要逃奔,御手控马不住,马儿拉着兵车横冲直撞,冲到楚军的队列中,将楚国右军冲得七零八落,阵形大乱。

    晋军迎面赶上,胥臣带领的这支前锋部队本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对付陈蔡的联军,自然不在话下,一番交战,楚国右军前锋大败,纷纷向后溃散。

    先轸见楚国右军溃逃,命令狐毛带一支上军部队截住楚国右军的退路,和胥臣的部队一起,将楚国右军围而攻之,不多时就将楚军杀得尸横遍地,斗勃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才逃出阵去。

    栾枝带领的齐秦联军与斗宜申的左军刚刚交手,便假意不敌,往后撤退,斗宜申哪里肯放,下令全军追击。先轸看得真切,命令卻溱带领一支中军部队,转头拦截楚国左军。

    先轸临时改变作战方案,让卻溱吃了一惊,道:“元帅可要想清楚了,成得臣的中军还未动,若咱们现在分兵去打楚国左军,只怕楚国中军来犯,咱们万一掉头不及,会受楚军两头夹击。”

    “无妨,我之前让狐偃带领一支机动部队,就是为了防止成得臣的中军有所行动,咱们只要速战速决,完全来得及将楚国左军歼灭后再回头与成得臣作战。”

    卻溱遂带领晋国中军,拦腰截住楚国左军,将左军的兵车和步卒强行分隔开来。

    大凡兵车之战,以战车为先锋,右车为主力,右车站在车上,居高临下,一杆三丈长的长戟,挑刺砍杀,威力不可阻挡,但战车也需要有人保护战马和御手,步卒此时便发挥了作用。步卒要随时调整队列,保护战车,并且与车右配合,与敌军肉搏砍杀,因此步卒和战车,两者如唇齿相依,相辅相承。如今楚军的兵车和步卒被卻溱的中军分隔开后,兵车一时来不及调头,而晋军的兵车一阵冲杀,将楚军步卒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假意逃跑的栾枝见计已成,便停止后撤,回转身来,攻击被晋军阻隔开的楚国左军的先头部队,楚国左军虽然勇武,但没了步卒的支援,登时力不从心起来,被晋军打得节节败退。

    成得臣此时已得到右军全部溃亡的消息,还不知楚国左军到底如何,忽然看见对方中军忽然掉头作战,心中惊疑不定,不知晋军有何意图。

    历来两军作战,三军对垒,从未见有如此战法的,中军的兵车调头,无异于将自己的步卒暴露于毫无防备中,使自己的阵形大乱,何况狐偃率领的另一支上军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至今毫无动作,令成得臣暗自生疑,不知先轸可是设了圈套。

    成大心道:“父亲,晋军前后围攻我左军,只怕斗宜申支撑不了多久,咱们可要立刻向晋国的中军发起全面进攻?”

    “先不要鲁莽,晋国不依常规用兵,只怕是有诈,或有伏兵也不一定,你再派人将战情打探清楚了来报。”

    先轸见楚国中军并不出击,便命令狐偃率领上军从左侧攻击楚国左军,防止楚军向后逃逸,狐偃率军加入战团,楚国左军三面受敌,斗宜申立刻觉得不堪重负,楚军如被困在渔网中的鱼,凭是挣扎翻搅,想四处突围,却是飞天无路,遁地无门。

    此时成得臣接到斗宜申派人前来告急的口信,成得臣一时犹豫,不知道该出兵救援楚国左军,还是应该向晋国中军发起攻击。

    成大心急道:“父亲,斗宜申危在旦夕,咱们若再不去相救,只怕不光斗宜申性命不保,楚国左军都要全军覆灭。”

    成得臣遂让成大心和斗越椒领一支兵马,前去支援斗宜申。两人带了兵马赶到阵地,与晋国中军一番厮杀,荀林父接住成大心,卻溱接住斗越椒,四下一番交手,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先轸见楚国有援军前来,便让手下一个名叫祁瞒的偏将,高举令旗,调动狐毛的上军前去支援。不想祁瞒还未将信送到,半路上看见成大心不敌荀林父,正要后撤,祁瞒一心想生擒成大心,在重耳面前邀功,便先去追赶成大心。

    成大心佯装逃跑,一边让御手放慢马速,祁瞒驾着兵车,让御手加速追赶,眼看离成大心越来越近,祁瞒举起长戟,正要劈下,成大心突然转身,打出两枝飞镖,一枝正中祁瞒的御手胸口上,一枝打在祁瞒的头盔上。御手当场毙命,祁瞒也差点摔下车来,幸得祁瞒机灵,没等成大心追上,跳下兵车便逃回晋军阵营去了。待狐毛领着上军赶来时,成大心和斗越椒已经救出了不少楚国的溃兵,两人见楚军左军大势已去,也不敢再恋战,带着残余部队回楚国阵营去了。

    成得臣见楚军右军和左军几乎全部败亡,知道已经错失良机,回天无力,仰天长叹道:“我成得臣一生南征北战,从无败绩,不想今日败在一个先轸这个无名小卒手中,不是我成得臣无能,这是上天要以我的败亡,来成全先轸的盛名啊。”

    成得臣下令全军撤退,带着仅存的中军,黯然离开。

    重耳在附近的有莘山上观战,见晋军大获全胜,遂下令全军收兵回营,剩下的楚兵任其逃去,不用赶尽杀绝。

    晋军在城濮休整三日,将楚军留下的粮食和美酒尽情享用一番,又因祁瞒违抗军令,重耳将其在三军阵前砍头示众,众兵士没有不服的。见大事已定,齐国的崔夭,宋国的宋固,秦国的秦慭都来向重耳辞别,重耳都赠以厚礼相谢。

    庆功宴过后,重耳正准备班师回晋国,狐偃进言道:“主公何必急着回去,如今晋楚之争,晋国大胜,天下再无人敢挑战霸主之位,咱们何不趁着军队还在中原之时,将这霸主之名早日定下。如果老臣预料不错的话,周天子这两日应该会派使臣过来了。”

    两人正说着,有士兵来通报说,郑国有使臣到来。

    狐偃道:“郑踕到是机灵,竟比周天子还快了一步。”

    重耳命将人带进,来人进来了就向重耳行揖首大礼,口中道:“外臣子人九,此行是来向晋候陪罪的,我国国君此前有眼无珠,无礼于晋候,多有得罪,不敢求晋候宽恕,只求晋候再给郑国一个机会,我郑国愿从此洗心革面,为晋候执鞭引辔,驱驰左右。”

    重耳笑道:“看来晋楚一战,让郑伯学会了不少东西,寡人与郑伯之间的私人恩怨,寡人可以不再计较,可是郑伯的罪过仅此一桩吗?”

    子人久依旧跪地禀道:“我国国君知道自己不该违背当初的盟约,实在是被鬼迷了心窃,才做下如此昏愦之举,国君说了,若晋候不弃,想与晋国歃血盟誓,从此只以晋候为尊,奉晋候为中原盟主。”

    “难得郑伯如此明白,他既然能幡然醒悟,知错就改,寡人又怎能再过多计较呢?”

    重耳将栾枝叫进来,让他去到郑国,与郑伯订立盟约。子人久这才站起身来,谢过晋候,退了下去。

    狐偃道:“主公能不计前嫌,原谅当初郑踕没有礼遇主公一事,当被天下人传为美谈。”

    此时又有士兵来报说,周都有使臣前来求见,重耳亲自出帐相迎,来人是周天子最为得力的左卿,名叫王子虎。两人相互行过礼后,王子虎转达天子的口谕,称晋国退敌有功,天子要亲自册命重耳为诸候之长,请重耳到洛邑接受册命。

    重耳向王子虎拜谢,请王子虎先到营帐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