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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 眼

    (一)

    中国人,过春节才能称上真正的过年,这一点在中国的广大农村体现得更为真切。农村人仿佛要把所有的喜庆和快乐都攒到这几天里。烦恼不让来,困难要踢开,远离了孤独,迎来了伤心。节日期间,一切都是美好的。

    万福村人姓党,是党项羌族的后裔,虽说身份证上写的是汉族,但从他们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身躯健壮的体貌特征可以看出,家族基因还是相对稳定和强大的。

    村民在平日里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彼此和谐,倒也平淡。一到春节,村民便仿佛被家族基因和血脉唤醒了一般,全村上下亲密无间,空前团结。尤其大年初一早上,每家每户在自家客厅祖宗牌位前上香献饭之后,吃完饺子便开始相互串门拜年了。拜年的人不管进了谁家,先不论主人在不在大厅,自顾到这家祖宗牌位前烧香膜拜,然后才又约了这家主人一起去别家拜年。男子约男子,女子约女子,于是逐渐形成了几支队伍,且队伍越来越庞大,队伍碰到队伍,相互作揖,又各自行进,去完成所有家户的拜年。

    北头村多为村庄老宅,多数父辈都住在北头村。南头村多为新宅,晚辈居多,当然也有父辈跟着子女一起过日子的。像侃娃的父母,因只有一个儿子,便随着一起过日子了,但浩哲和满贯都是与父母分开过的。

    这会儿,南头的拜年人已经互拜结束,男女两支队伍各自集结了二十多人,便一起去北头老村拜年。北头老村的长辈留在家中,但是随北头老村长辈一起生活的弟弟妹妹们,也是五六个一组,集合了七八支队伍,纷纷向着南头村进发。

    互相拜了年,便是寒暄。晚辈去到长辈家,坐在火炉边关心询问老人的饮食起居,接受父辈们的谆谆教诲。父辈们也关心着后生们的个人发展和日常生活,听听他们对人生的规划。

    快至中午,拜年基本结束。侃娃回到家中,拿出提前装碗的扣肉、酥肉、八宝饭、甜薯饭、卤整鸡上锅蒸了,又溜上两笼小圆馍。这时将凉菜干果摆盘,上到了客厅的八仙桌上,再炒了八宝辣子、猪肉粉条、麻辣豆腐,烹制了糖醋鱼,一顿丰盛的初一午饭就准备得妥妥的。

    午饭,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上,边吃边聊,聊旧年的感慨,说未来的愿景。

    ……

    祥海对侃娃年前的生意情况很满意,“去年能增加收入,要感谢人家刘淮安啊”

    “爸,淮安确实帮了我,我会记住的。春节后淮安他们就要来咱们村选址建厂了,到时候我会多去帮忙的”,侃娃说完端起酒杯,“来,爸,我再敬你一个。”

    “嗯,要记住淮安对你的好,能多帮就多帮一点”,祥海跟侃娃碰完杯,“滋”一声,将一口酒倒进嘴里,嘴巴一噘,舌头在嘴巴里打半个转,然后砸吧一下嘴,吐一口气,表情十分享受,“满贯今天来家里拜年时,你已经上北头村了。”

    “嗯,满贯可能起床晚了。”

    “满贯跟我说了咱们村要建厂的事,他又要我跟你提一提,如果建厂,一定要给他谋个好差事。”

    侃娃笑了,给母亲夹了一块鱼,又跟淑凤夹了一口八宝饭,然后又转向父亲,“这家伙,跟我已经说过了,又跟你说,这是怀疑我和他的关系啊”。

    侃娃接着说,“介绍工作的事具体要等真的建了厂再说,但是有合适的机会我肯定会推荐他的。”

    “哦,那你觉得建厂的可能性大不”,父亲问。

    “可能性很大,贵叔说薛镇长很支持建厂的,淮安也打电话说,跟镇上的刘书记见过面了,也得到了书记的支持”,侃娃顿了一下又说,“淮安还说他们想了些办法,今后联系白灰的事情应该会好做一些。”

    “其实政府管理白灰生产也没有错,你看看,现在沿山到处冒烟,这些年,山民们在山脚炸山取石,山被吃进了不少”,祥海说得意味深长。

    “这倒也是,不过我们平头百姓哪想得了那么多,毕竟把日子过好才是最实在的”,侃娃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建厂的事……”

    “你不是说建厂没有问题吗?”淑凤听到又提说建厂的事,忙插话。

    侃娃点了点头,又皱一下眉头,“今天去贵叔家拜年,贵叔跟我说,年前,新街村的村长杨建民找他了,提到建厂的事。”

    “咋说?”淑凤接着问,祥海和郑小女边吃菜边瞅着侃娃,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侃娃端起酒杯自抿了一口,“杨建民跟贵叔问建厂选址的事,贵叔说计划春节后选址,杨建民说能不能在新街的废戏院那里建厂,贵叔就说到时候后看西安的老板怎么定。但贵叔跟我讲,估计镇里应该还是支持万福村的,薛镇长对在西河河滩边建厂并没有反对。”

    “吃饭吧,饭菜都凉了”,郑小女一句话将扯远的话题拉回到了餐桌上。

    ……

    杨建民下午在自家超市门口瞅到刘岩书记开车经过,急忙起身过去打招呼。刘岩书记按下车床,二人相互拜年问好,刘岩说只在家过了个大年三十和初一,下午赶来镇里值班。

    车走没多久,杨建民就从自家超市拿了两条软中华,用黑色塑料袋裹上,去了镇政府。

    进了大院,径直走向刘岩书记的房间,“刘书记忙着呢?”

    刘岩正在收拾办公桌,扭头看到建民,“来,坐!”

    杨建民嬉皮笑脸腆着大肚子说,“刘书记,我就不坐了,过年呢,给你拿两条烟抽,说着就放烟到桌角。”

    “心意领了,礼就不要了”,刘岩说归说,倒也没有硬推,“年过得挺好的吧,去年一年工作做得不错,新年新气象,好好干啊。”

    “年过得挺好的,谢谢刘书记夸奖”,建民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刘书记,万福村党大贵村长说有西安老板要在他们村建厂,您觉得把场子放我们新街的废戏院怎么样,那里地方也够大。”

    刘岩书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出一包硬中华,取出一根发给杨建民,杨建民赶紧双手接住,在刘岩书记示意下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刘岩书记又取了一根烟,建民忙起身拿出打火机给刘岩书记点上,这才又重新坐下,自点了香烟抽了起来。

    刘岩书记抽了一口烟,眼睛向前瞅着,并没有看杨建民。“建厂的事,要等春节后,结合投资人意见以及地理位置等诸多因素进行研究讨论后再定。”

    杨建民看刘岩书记没有给出明确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随便找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聊了十来分钟,之后便回家了。

    杨建民回家后,认为刘岩书记肯定了新街去年的工作,又说新年新气象,应该是希望自己再出点成绩。

    杨建民又想,万福村建厂的事在古庙镇是头一个,如果建成,那别说镇里了,就连县里的领导也会称赞的。想到这里,杨建民拨通了麻子的电话,说在超市收银台那里给麻子放了一条芙蓉王香烟,让麻子有时间找收银员去拿。

    麻子很是高兴,向杨村长称谢。杨建民又跟麻子讲,万福村建厂的事盯紧一些,如果有什么消息要及时报告。麻子说,没看到有什么动静,又说过了春节这几天,再去街道的大小牌场看看,碰到万福村知道建厂细节的人具体了解了解。麻子问杨建民,万福村建厂不建厂跟新街有什么关系,杨建民让他不要多问,尽管去了解情况,麻子也就没有再问。

    (二)

    昨天,一家人一起过年吃饭时,浩哲的父母也劝过浩哲了,说既然佩琴希望浩哲在家里发展,那就留在家里吧。佩琴也说了,她现在可以做一些小吃,一起在新街摆个摊也可以卖小吃挣钱啊。但是浩哲说还是想去南方打工,感觉那里有自己的梦。僵持不下,佩琴只好妥协,跟浩哲说等娘家妈身体好点了,她再赶去南方陪浩哲,浩哲点点头。

    大年初二,浩哲陪佩琴回上河村娘家走亲戚。一到家门口,就看见小舅子崔晓峰从屋里往外跑,佩琴忙问出什么事了。晓峰说,“妈晕倒了,我要跑去找医生,你们先进屋吧,我就不陪你们了”,说完蹭蹭蹭就跑开了。

    佩琴赶忙小步快跑来到里屋,浩哲也着急跟进屋来,佩琴的父亲崔大山正在靠客厅的卧房内照顾着佩琴的母亲郭兰兰。崔大山坐在炕边,右手握住郭兰兰的手,左手不断来回轻抚郭兰兰的胸口。

    “我妈这是咋了?”佩琴着急问,上前换了父亲的位置,继续来回地轻抚着母亲的胸口。

    “今早还好好的,刚刚只说是有点头晕,倒地上就没再起来,我和你弟弟晓峰赶紧扶她到炕上,晓峰已经跑去叫医生了”,父亲无奈地说着。

    “嗯,我刚才碰到晓峰了,上次回来时,我妈就说有时候感觉不舒服,心跳会加快”,佩琴边说边带着哭腔了。

    浩哲也不好说啥,想帮忙做点啥,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在一旁关心地看着岳母。

    ……

    等到医生赶来,发现郭兰兰已经没了心跳,救不回来了。医生只说冬春季节是心脑血管疾病高发期,有什么不舒服应当及时就医,晚了就回天无力了。

    佩琴这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崔晓峰也大声哭喊着,“妈——”,崔大山不断的叹着气,浩哲则跟着村里闻讯赶来帮忙的人里里外外忙活着岳母的后事。

    ……

    岳母过世,崔晓峰要跟着村里建筑队干活,很难顾到家里。佩琴就想在娘家多待一段时间,照顾照顾父亲。

    ……

    元宵节刚过,正月十六早上,天蒙蒙亮,浩哲带上行李去了西安,下午又乘坐火车,自西安赶往广东。

    第二天晚上,浩哲回到了东莞长安镇的台资精密仪器厂。阿兵在厂门口接到浩哲,说大刚打电话了,让晚上一起去吃烧烤。于是两人放了行李,便出了厂门,往街道去了。

    大刚和女友小梅已经找了一个长方桌,围坐在那里了。

    “浩哲,你终于来了,阿兵初七就到了,你要再晚一点都要重新应聘了”,大刚一边招呼浩哲和阿兵坐下。

    “家里有点事,跟厂里请了几天假”,浩哲回应着,围着长桌坐下。

    阿兵也跟着坐了下来,笑哈哈地说,“大刚,今天又赚外快了?”

    “行了吧,你这小子就知道扣扣扣,攒点钱全花给女朋友了,也舍不得请兄弟们吃个饭,还妄我给你帮过忙呢”,大刚又说,“怎么今晚不带你女朋友出来?”

    “那不是都谢过了吗?你总提上回那事,我女朋友还好意思出来见你?”阿兵笑着说。

    “不会吧,我跟你开玩笑呢,小丹真因为这事不出来了?”大刚问。

    “我也跟你开玩笑呢,小丹晚上加班,出不来”,阿兵回应。

    “浩哲,你和阿兵点菜”,大刚拿菜单给浩哲。

    “我们几个大男人点啥呢,让小梅先点”,浩哲把菜单交到小梅手里。

    大刚扭头看看小妹,开心的点头,“行,小梅点吧!”

    小梅倒是一个干脆的人,拿起菜单,按照大刚的喜好,点了几种肉串和几种素菜,随后又点了一箱雪花啤酒。又问浩哲和阿兵有什么要加的菜,两人都说菜够多了,不用再加了。

    喝到兴致处,三个男人开始吹牛谈梦想。大刚说,想有自己的公司,至于什么公司没想好。阿兵说想中个彩票,大刚笑阿兵平时都舍不得买彩票,怎么中奖。浩哲说,想当个公司高管。大刚又插了话,说那就到他成立的公司去当高管。浩哲说大刚连什么公司都没想好,还怎么去那当高管。大刚说浩哲也没提要到具体什么公司当高管啊。阿兵笑话大刚和浩哲说得跟真的似的。大刚说,开公司当高管都比中彩票要实在……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整整一箱雪花啤酒,很快被他们轻松干完。等到再上了一箱啤酒时,阿兵竟然趴在桌上,喝不动了。

    正在这时,小丹打电话给阿兵。阿兵接了电话迷迷糊糊说不清楚,大刚拿过电话,跟小丹说了地点,并叫小丹过来一起吃夜宵。

    小丹上班的服装加工厂离烧烤店很近,很快就赶过来了。小丹是一个两眼水灵,鼻子小巧身材娇小的女孩,特别爱笑,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子,倒是眼睛不大,却也不小,鼻子不高,嘴巴却小,脸很白净,身高较小丹略高,却也细挑,两人都没换变装,穿着蓝色工装。

    “这是我们一个宿舍的,叫荣婉,可以叫她小婉,今晚一起加完班了,我就带她来了”,小丹跟大刚认识,看到阿兵趴在桌上,就跟大刚介绍了同事。

    “好,欢迎欢迎啊”,大刚看了小梅一眼,“小梅,这就是阿兵的女朋友小丹。”

    小梅与小丹相互笑笑点点头,小梅以同样的方式跟小婉也打了招呼。

    “你男友阿兵不用介绍了吧”,大刚对小丹说,小丹和小婉看着阿兵笑了。

    大刚又指着浩哲,“这是陕西来的党浩哲,跟我们一个宿舍的,今天刚到。”

    “欢迎欢迎,听阿兵说过你。”,小丹说完,小婉也跟着欢迎。

    “谢谢,我之前也听阿兵说过你”,浩哲对小丹说,“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幸会啊。”

    “一回生二回熟”,阿兵缓过来了,跟了一句。

    大刚看阿兵状态恢复了,就让小丹又点了两份肉串和两份素菜,小丹和小梅都能喝点啤酒,就倒上啤酒,小婉不怎么擅长喝酒,又和其他人不熟,所以就点了一瓶王老吉。

    几人边吃边喝,一直聊到快凌晨一点了,才准备散场了。大刚说要送女友回房间,就不陪浩哲他们去宿舍了。于是,浩哲和阿兵将小丹小婉送回服装加工厂的宿舍,俩人这才晃晃悠悠互相搀扶着回了仪器厂的宿舍。

    入睡前,浩哲和阿兵虽然都有醉意,却仍稀里糊涂地聊了起来。浩哲说,大刚晚上从来都没回来过。阿兵说,大刚要陪女朋友。浩哲问,大刚天天在外面住,吃喝也大方,工资能够用吗。阿兵口无遮拦,说大刚有大刚赚钱的路子,单靠工资怎么够。浩哲没说话,阿兵又说到,大刚经常帮他社会上的朋友收账,收到账后都会有提成的。浩哲疑惑地问有那么多账要收吗?每个月都有账收?阿兵说,大刚他们有一伙人是专门帮人收账的,主要是帮一些赌场收账。阿兵又说,赌场上借钱的人多了去了,想逃账的人也很多,所以收账的生意是做不完的,只要胆子大手段硬,干这行也是一本万利的。浩哲嗯了一声应了阿兵。

    阿兵又说,“干这行也有危险,有些逃账的也是不择手段。大刚上次跟我讲,有次他们的一个兄弟带人收账,就被反捅了两刀,幸好没捅到要害,要不然小命就没有了。”

    浩哲惊了一下,有点清醒,“那警察怎么处理的?”

    “关警察什么事啊,他们有自己的处理方式,除非被警察发现,要不然,他们是不想与警察打交道的。”

    浩哲先前那种对广东的美好感觉被这一番谈话搅乱了,他突然觉得只身一人在这里多少有点孤单了。

    ……

    (三)

    开春,关中大地似乎仍有一丝寒意,正所谓春寒料峭。贵叔希望建厂的事快点落地,专门打电话给侃娃,要他跟淮安沟通一下,请西安的老板尽快过来看勘察场地,希望加快建厂的步伐。侃娃说贵叔可以直接联系淮安的,但贵叔执意要侃娃联系。贵叔认为侃娃去联系淮安,一则才合乎礼节,二则会让建厂的进展更加顺利,这是贵叔潜意识里的感觉,贵叔相信这种感觉。

    其实春节的时候,明哥就跟淮安说过,等过了元宵节就加紧去万福村联系建厂的事情。对于明哥来说,能够经常沿山探索五洞和喜宫的秘密所在,也显得分外迫切。如果父亲所讲到的传说是真的,那么找到五洞通喜宫的入口并能寻得宝藏,将是平生最大的成功。

    侃娃打电话给淮安时,淮安开车拉着明哥,正在赶往万福村的路上。侃娃说了贵叔的想法,淮安说和明哥很快就到万福村了。侃娃很高兴,忙说马上告诉村长贵叔。

    车到侃娃家门口,贵叔和侃娃已经在那等着了。明哥和淮安下车,四人互相问候几句,便一起上车,直奔西河河滩。

    车往西行,之后又往北转。明哥定睛看着万福山,感觉一步步投向了万福山的怀抱,心中无限遐想。

    车又往西四五里,便到了西河河滩边上的土崖上。四人下车,顺着放羊小道,之字形下到了河滩。

    河滩两侧直至土崖脚边,地形开阔平整,地势相对河滩也较高,按照历年雨天的流水高度,只要稍微加高开阔地,便不会影响建厂。

    令明哥更为满意的却是预选厂址的隐蔽性。预选厂址两侧有着高高的土崖,土崖之上靠里两百多米才有公路。所以建厂以后,厂房会相对隐蔽,至于为什么需要隐蔽,那是后话。

    明哥顺河滩北望,万福山仿佛就在跟前,而山内的秘密仿佛正在等着他来开启。

    贵叔听淮安介绍西安这位老板叫白向明,就一直称他白总。眼下看到白总对拟定的厂址不断地点头,贵叔觉得建厂于此应该没太大问题。

    明哥和贵叔是各得其所,当然一拍即合。贵叔跟明哥沟通之后,表示尽快去跟镇政府的领导汇报,确定建厂事宜。明哥已经见过镇里的刘书记了,心里多少有些底,知道走个流程就可以了,所以跟归属说,建厂有关事宜具体联系淮安就行。

    明哥说完,看到身旁的侃娃,便拍拍侃娃肩膀说,“以后厂里的具体事务,你就配合淮安管理吧。”

    侃娃倒是想着建厂后,能让淮安跟明哥沟通沟通,给个合适的工作。但令侃娃没想到的是明哥直接就让他做管理了,虽说有些惊喜,但又摸不清原因,寻思应是自己和淮安关系较好的缘故吧。

    其实,正如前文所说,明哥更看重的是侃娃的胆识和沉稳,还有就是身上的阳刚气。明哥以前跟那些盗墓者一起共事的时候,有这么一个说法,就是但凡去极阴之地,一定要带一个阳气炽盛的年轻人,以助逢凶化吉。明哥虽然没有看过侃娃的八字,但跟侃娃进过大水峪到过喜宫,明哥相信侃娃正是一位阳气炽盛之人。

    ……

    万福村建厂的事还没具体推进。侃娃只跟满贯说过,秀玲便知道了。秀玲在新街打牌时,又经不住麻子套话,很得意地说出了选址的事,还说他们家满贯不出门也可以找到工作了。秀玲没有想到,这事传到了杨建民耳朵里,却给万福村的贵叔惹来麻烦。

    ……

    贵叔跟镇里的刘书记和薛镇长汇报了建厂选址的进展,刘书记和薛镇长都表示了肯定和支持。刘书记说等跟县里领导汇报后,应该就可以走流程了。

    这天正逢周日,天刚擦黑,麻子带了五个街道混混将贵叔堵在了家里,威胁说,要他放弃在万福村建厂的想法,厂址要让给新街。贵叔大小也干过几任村长了,在古庙镇的地界算是见过世面的,倒也不会被这几个混混唬住。贵叔让妻子打电话报警,自个儿则在门口应付着。

    “我告诉你们几个,不要胡来啊,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你报吧,我们又没干什么,警察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告诉你,这次来只是给你个警告,下次可就来真格的了,我可不打招呼,让你连报警的时间都没有。”

    周日,马耀辉马警官和协警尚卫平在派出所值班。农村的派出所,警力跟不上,但是事情也不多,周日值班都是一个正式民警,再配一个协警。

    马警官接到了贵叔妻子杜鹃打来的电话,闻听有人去万福村村长家闹事,立马开上警用面包车,带上协警尚卫平赶过去了。古庙镇派出所就在新街的东侧公路边,万福村离新街不远,从接电话到开车赶往万福村村长家,总共不到十分钟。

    马警官赶到的时候,麻子等人还在党村长的家门口晃悠,却也没做什么过激行为。马警官问情况,贵叔说麻子等人来家里闹事,不让万福村建厂。马警官没听说过建厂的事,但是如若麻子等人威胁党村长,那就是违法行为。

    而麻子听完贵叔说话,却显出一脸无辜,“我没有威胁他啊,我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建厂,我们也可以找个正经工作干啊,谁想整天在街道上闲着啊,对不,马警官。”

    马耀辉平时经常在新街串门聊天,跟杨建民村长也熟,自然是知道麻子等人的,也知道他们游手好闲喜欢惹是生非的。但眼下双方仅仅口嘴扯皮,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锁定的证据证明麻子寻衅滋事。马警官想到这里便对麻子等人说,“没有找事就好,既然村长不欢迎你们,你们可以回了,想找工作也要有一个好的态度是不?”

    “我怎么态度不好了?”麻子还准备狡辩,马耀辉两眼怒睁,看了麻子一眼,麻子心虚,没再说什么。

    马警官转身对大贵村长说,“党村长也要平心静气,年轻人有时候不会说话,不要去计较。”

    “好好,谢谢马警官,麻烦您了”,贵叔知道马警官没有证据不便处理麻子等人,所有也没再多说,只是客气地让马警官和尚卫平进屋里坐,马警官也没进屋,在门口和村长寒暄了几句,问了村里的治安情况和消防安全情况。这时,麻子等人已经骑上摩托车离开了。

    侃娃今天去北山联系石灰回来得晚了些,骑车快到村长家门口,看到警用面包车绝尘而去,村长却站在门口。侃娃停下摩托车,问村长原因,村长跟侃娃说了刚才麻子找事的经过。

    侃娃听后有些愤愤不平,对贵叔说,“下次他们再过来,你跟我说,我看看这几个街道的小混混能有不多大本事。”

    贵叔听了侃娃的话,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他知道侃娃作为狩猎人,是不惧怕那些社会泼皮的。这新街道混混确实可恶,但是他们和大多数社会混子一样,一般不愿去惹狩猎人,因为狩猎人发起火来,身上的杀气能让人不寒而栗。

    侃娃、浩哲和满贯三个狩猎人,别说是在万福村了,在整个古庙镇十里八村也是为数不多的。之所以少,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农村人觉得打猎的行当是不务正业,不过这是旧有的标准,随着社会的发展,种地打粮越来越不是过日子的重头,能挣到钱,把日子过富裕又成了新的衡量标准。另一个原因是这一行当确实太危险,除非是遗传了党项先祖的狩猎基因,有了融进血液里骨子里的热爱,要不然没人愿意总去山里冒险。

    (四)

    侃娃去北山联系石灰,之所以回村晚了,是因为他下午的一段经历。

    按理说,万福村离北山不远,下午骑摩托车去山边一些石灰窑沟通一下石灰原料的供应事宜,一般有三四个小时也回来了。但是当他跟靠近北山东侧的石灰窑老板贾春旺商量完石灰供应时,却意外听贾老板说到了山沟里一个十分好奇的风眼。

    贾老板告诉侃娃现在烧石灰还是很难的,虽然最近石灰窑检查的少了,但是炸山取石还是经常受到管制。要找到合适的炮眼不容易,炮眼要隐蔽,还要放在多产石料的地势上。另外放炮(使用雷管)的时间还要选在半夜,以躲避公安巡逻车的检查。

    在没有石料的时候,就要让熟悉放炮的工人趁清早提前去寻好炮眼。天将黑时,放炮工人带雷管放进炮眼。等到半夜,放炮工人沿山边往坡下看,几条白色大路上没了来去的车灯,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去放炮。

    贾老板是希望侃娃理解春节前石灰涨价的事情,同时也在暗示春节后价格也不会降下来。这一点侃娃也早都预料到了,当时跟淮安打电话商量时,淮安对石灰涨价也表示理解。所以,贾老板说完难处,侃娃倒也没有争辩,只是点头。贾老板看侃娃没有反驳,来了兴致,便说到了工人寻炮眼时遇到风眼的事情。

    沿着贾老板的石灰窑往山上行二里多山路,再下到东侧半山沟,那里有一个凤眼,是放炮工人去年春季发现的,因看到风眼,估摸着石料取不多,便换了位置。风眼四季往外呼呼冒风,夏天冒凉风,冬天冒热风。眼下春季遇有晴天,空气干冷,靠近风眼能看到冒出来的热气,就像微型石灰窑烧窑时冒出的白烟一样,只是因为周边梢林的和枯草散了热气,所以在稍远的地方便很难发现。夏天天热或冬天天冷时,工人路过风洞时,还是会走到风眼那里去感受一下那种舒服和惬意,春季倒很少有人去。

    贾老板本当热闹说给侃娃听的,但侃娃是狩猎人,对这类事情有着天生的好奇。侃娃联系完几家石灰窑的供料事宜,便按照贾老板的描述,自己去找风洞了。

    摸到东侧半山沟,侃娃一眼没有瞅到白雾,便蹲下来仔细地环顾四周,这才看着左侧斜下方,似乎有些与众不同,隐隐的有一点淡淡的雾气,不注意都看不出来。

    侃娃摸着梢林过去,往前又走了二十多米,看到贴沟壁凹进去一个小坑。走到跟前,发现小坑里有个更细的石洞,比老鼠洞略大,呼呼地往外冒着淡白色的雾气。用手靠近,果然异常温暖,与山中尚冷的气温形成鲜明对比。侃娃在周围又转了几圈,倒也没有其他什么异象,而这个风眼除了冒着热气外,也别无称奇。但侃娃还是被吸引住了,他在想象热气的那头是什么。

    ……

    侃娃晚上回到家中,把麻子找村长麻烦的事说给家里人听。父亲祥海听完说,“大贵对你评价不错,以后你那兄弟淮安在咱村建厂也少不了村长帮忙,大贵遇有难处,你也该关心的”,侃娃点头。

    “街道上的混混最好还是别去惹”,母亲郑小女担心侃娃惹祸上身。

    “是呀,他们就是一帮无赖”,淑凤听完母亲的话,也有些担心。

    “就街道那几个混混,小打小闹可以,真跟他们闹起来,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侃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怕的。

    “该关心要关心,该帮忙要帮忙,但是也不能鲁莽,有时候处理问题也要注意方法,现在的社会,不是靠动手就能解决问题的,往往是打赢了进看守所,打输了进医院,两头吃亏”,祥海知道侃娃的狩猎本事,只希望他能帮村长解个围,但也不想事情闹大。

    “爸,你们就放心吧,你看我跟乡邻啥时候闹过矛盾啊”,侃娃意图缓解大家的紧张。

    “那是因为大家都不去惹你们这些狩猎人的,天天杀生,天性嗜血,杀气太重”,淑凤还是希望侃娃不要掉以轻心,毕竟这年头和气才能生财,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最为重要的,“我担心那些人会因为你出头而找你麻烦,也担心你收不住手,伤了别人。”

    “淑凤,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侃娃温情地看了一眼淑凤。

    这时候,祥海和郑小女回了卧房,侃娃一把抱起淑凤,抱进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

    次日,满贯听侃娃说新街的麻子带人找村长的麻烦,是关于建厂选址的,便猜到是秀玲在牌场上多嘴了。中午吃饭时,满贯跟秀玲说,“你怎么就改不了打牌的毛病呢?你看你因为打牌惹了多少麻烦?”

    “我打牌怎么了,打的都是小牌,输赢也没影响到过日子啊。倒是你,不出外工作也不在村里找活干,你说一年到头我能指望你啥啊,靠卖粮食过活吗?”秀玲也有一肚子怨气。

    “那去年你嫁过来也没亏过你啊,我爸卖了北头屋里的两头牛给我们补贴生活啊。我不也说了过完年要找事干吗?不也找过侃娃,希望淮安来建厂时,能让我进厂工作吗?眼下不干活,不也都是权宜之计吗?”

    “你还好意思说权宜之计,去年跟浩哲去广东,没几天就回来了。你是舍不得我呢,还是不想挣钱啊?”

    秀玲边说边咧嘴,马上就要哭上了。

    满贯很无奈,忙哄哄秀玲,“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淮安再来咱村,我跟紧点好不,我这次找到工作一定好好干!”

    满贯说完就去扯秀玲的衣袖。

    秀玲甩开满贯的手,“现在连我娘家都给我贴生活费,你说我当时看上你啥了呀!”

    “看上我的威风啊,你看那次我们狩猎回来经过你们家门口,进你家讨水喝,你不很喜欢听我们狩猎人讲故事嘛”,满贯赔笑着。

    “还说呢,你们三个就属你不像狩猎人了,你看侃娃和浩哲,人家哪个做事没魄力没胆量?”

    女人吵架,没理都能找三分,更何况满贯确实在结婚后没有找过像样的工作,而狩猎毕竟只能算个爱好,和过日子也搭不上边。

    满贯兄妹两个,妹妹跟着父母在北头老村。父亲党守信年轻时有些本事。那时候还在打击投机倒把,守信就开始偷偷地做生意了。守信头天清早拉着架子车,用粮食从北山石匠那里换了捶布石、舂米槽等石头产品拉回家。常常浑身疲惫,天没黑就睡熟了。守信的父亲母亲便在守信睡着的时候,用粗磨石将捶布石的表面、舂米槽的棱角磨到光滑。待到鸡叫五遍,天还没亮,守信就要起来,拉着载满石头产品的架子车往南面村子里赶,到那些村镇换粮食。每回一出去就是三四天,最远要走到了三原县、泾阳县。换了粮食回到家,守信又找到黑市,偷偷地卖了粮食换成钱,那时候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国家允许做生意了,守信又开始倒卖牲口,家境也算殷实。满贯跟同村同龄人相比,从小到大算是福里生福里长,基本没吃过苦,没受过罪。满贯之所以能成为狩猎人,也全是因为爱好。

    现在满贯结婚了,父母也就慢慢放开不再管了。日子得靠自己过,满贯也需要慢慢适应。

    满贯今天本是想去说说秀玲的,不想反被秀玲说了一顿。秀玲虽然和满贯讲理占了上风,但她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只是嘴上不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