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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公平的合同

    唐珵醒得十分困难。

    进山车上做过的噩梦,又一次吞噬了他的睡眠。只不过这一次,在血色的朝阳下,那个可怖的女人顶着麦叔叔的红色爆炸头。

    噩梦结束的一瞬间,他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才发现后背是涔涔的冷汗。

    他不是一个爱做梦的人,却在进山后接连做了两次相似的梦,仿佛是什么指引一般,让他不得不提起注意。

    前堂突兀的争吵声把唐珵扯回了现实。不好!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前厅喝茶的奶奶,几步穿好衣服,麻利地从二楼翻下,利箭一般冲了过去。

    只见雕花木门大敞着,挤进来五个男人,站在前面的三个五大三粗,面露凶相。后面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西服男,看着倒是人模狗样,最后还歪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唐珵觉得有些眼熟。

    “家里有年轻人就好,”西服男颇为斯文地说,“老奶奶年纪大了,咱们怕解释不清,给老人家吓坏了去。”

    唐珵把陈仙芝护在身后,他明显感觉到奶奶苍老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有害怕,更多是遏制不住的愤怒。

    西服男微微一笑,十分礼貌地递过来一张名片。唐珵谨慎地接过,掂在手里有些分量,竟然是张黄金名片。

    闪耀的金光中,篆刻了一堆文雅的花体英文。唐珵从为数不多的几个汉字里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

    西服男姓陈,是金鼎集团的副总经理,专管旅游投资项目。他这个级别的高层亲自办事,估计要办的事是他必须亲历亲为才可以放心的。

    或者,他要办的事,是有点棘手的。

    唐珵看着那三个魁梧的身体,脑中开始谋略,面上却挂起了礼貌的笑容,对西服男说:“你们等下哈,我问问奶奶是怎么回事。”

    西服男微微鞠了一躬,以礼回礼,说着对不起,惊扰到了老人家。但是在唐珵看来,那根本不算是礼貌,而是踩在他们的肩头上傲慢地玩着语言游戏。

    唐珵转身,扶着陈仙芝慢慢地坐在了梨花木太师椅上,老人家闭目不言,胸口不断地起伏,似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知道唐珵等待着一个来龙去脉,于是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叠A4纸。

    房屋收购协议。

    他看到那个协定的交易价格,10万元,立时血脉喷张,胸膛中燃起熊熊的怒火。

    这间老宅镇子里为数不多的几间明代旧宅,他的祖祖辈辈在外游商,赚足了钱财后归家荫宅,教育子孙后代从商前先从儒,获得了一代儒商的美名。家中曾辉煌过,即使落寞了,也不该偌大的家宅靠十万块就能被打发走。

    “这不是笑话吗?!”他低吼出声,“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有个武打明星来收购许家的宅子,就给了四千万!”

    陈仙芝叹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告诉了唐珵一个更过分的事情。原来金鼎集团就是那个年轻老板的公司,当初那个老板跟大家签的是租赁协议,一年给十万元。

    如今到手,出租竟然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出售。两重打击之下,陈仙芝仿佛又苍老了许多,眼角也沁出几滴泪水来。

    “小珵啊,”陈仙芝抓起唐珵的手,“你爷爷为国家去朝鲜打仗,死无全尸,我不能把他唯一的念想给毁了呀。”

    唐珵听着,眼睛也开始发酸。两代从军,三代从警,世代簪缨的人家,怎么今天还被这些玩弄金钱游戏的商人欺了去!

    他大踏步走到门边,眼神坚定,在西服男冰冷的微笑扬起前,便把那张合同举在了他面前,指着十万元的字样,道:“这里和我们签合同的代表是你们公司的总经理陈商周,请他和我们详谈,况且……”

    唐珵几下把合同撕了个粉碎,雪花般的碎纸片飘落,他盯着西服男不为所动的眼睛:“况且基于重大欺诈面前,合同订立无效。”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彪形大汉就有上前行动的态势了,而唐珵也丝毫不示弱。他虽然没那几个大汉那么夸张,但常年的对抗训练基底和之前被抽调参加防暴行动的魔鬼训练之下,也不是丝毫没有胜算。

    黑色短袖下,血液已经开始烧得滚烫,他几乎可以感知到自己的肌肉正在跃跃欲试。

    难不成泱泱大国还管不住这三五地头恶霸?黓镇虽藏在大山里,但也是九州国土的一隅,他站在这里,就是要把光照在脚下。

    然而,预想的纷争、缠斗都没有发生,西服男冷哼了一下,又换上招牌笑容,十分客气地答应道:“好的,我联系下总经理。”

    唐珵怔愣在原地。

    昨日陈仙芝告诉他,那个年轻老板的公司叫金鼎集团,他是里面的总经理,叫陈商周。至今仍下落不明的陈商周,难不成还真的能出现?

    西服男和三个大汉也不再多说,转身上了一辆越野车。那个瘦小男人倒是留在了原地,站在不远处看向唐珵的方向,伸头探脑,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珵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隔壁老夏头的孙子小夏嘛?!

    “夏多富!”

    唐珵简直恨铁不成钢,儿时跟着自己拜兄弟的小夏弟弟竟然和那群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瘦小男人被唐珵一声冷呵吓得打了个激灵,五官乱扭,垂眉耷眼地哀声道:“对不起小珵哥!我再也不敢啦!”

    说完这孙子拔腿就跑,仿佛唐珵马上就要拿着手铐来抓他了。

    唐珵轻轻摇头,他还什么都没问,这小子就已经漏了底了。他弯腰紧了紧鞋带,起身之时如箭离满弓,疾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