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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过去的尸体

    黓山半山腰上,唐珵不费吹灰之力追到了正扶着参天古槐哈赤哈赤喘气的夏多富。

    那小子不知哪来的审美,一头黄毛中挑染了几缕红,五百米的路,流汗流到头发全潮。一头半长不短的杂毛,湿哒哒地垂在一起。

    唐珵看着恶心,若要他去点评夏多富的头发,非“大便带血”四个字莫属。

    “夏多富。”他又喊了他的大名,双手抱臂倚着粗壮的榆木,等待着一些回答。

    夏多富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又喘了几下,反而悠哉起来,挺起干瘪的胸脯,梗着脖子回:“我不叫夏多富,我改名了,叫夏朝!”

    唐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你还夏朝呢,你这身量这气概,顶多算个夏村、夏乡、夏镇、夏家屯。”

    夏多富,此时应该是夏朝了,他那个脑子只能转一半,听到唐珵这话,想了几秒才搞明白,直直瞪向唐珵,脖子都憋红了。

    小时候,他们俩一起上山打野兔,下河捞草鱼,扯过镇里最漂亮姐姐的碎花裙,把鼻屎涂在学前班老师的椅子上……

    唐珵从小就说要当警察,报效国家,夏朝也跟风说要走出大山,为国效力。可十二岁镇口告别时的许诺不过是少年梦里的一瞬,能真正意义上思想和身躯都走出这片大山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他看懂了夏朝眼里对儿时玩伴的留恋,以及更深层次的妒忌。小镇里,家长里短都是新闻,唐珵这次警校毕业回来,和他要在大城市里当警察的消息一起早早传遍了镇子。

    如果父亲没有在大山中靠学习考出去成为国家公务员,如果他不思进取没考上警校,是不是他也会像夏朝一样留在黓镇,染个自认潮流的发色,改个自认大方的名字,做些游手好闲的生计。

    怅然若失时,思绪飘远,把他拉回来的,是夏朝有些异样的声音。

    “小珵哥,我真的对不起你。”夏朝的声音微微发抖,“对不住了,你要怪就下辈子怪我吧!”

    后半句几乎是嘶吼出声的,唐珵肌肉紧缩,毛孔大张,危机感骤然而生。他瞳孔圆瞪,从夏朝的瞳中看到了身后一个正在落下的手刀。

    说时迟,那时快,他几乎是同时歪头擦过那双攻击的手指,细微的刺啦声,皮肉绽开,太阳穴旁一阵温热,是狡猾非常的偷袭武器——指刃。

    这东西,就像是佩戴了十个假指甲,只不过戴的是锋利的刀刃。

    手的主人何其面善,就是之前那几个壮汉之一。此时他赤手空拳,对方戴着指刃,虽然看似气弱,但人数由三变一,他已有了百分之九十的胜算。

    “兄弟,你一健身达人还用得着这么小家子气的武器呀?”唐珵与他过招之间,语带挑逗,“真没见你这么窝囊的,练一身肌肉来做绣花活,哈哈!”

    唐珵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人,更不用说跟他体型明显有一定的差距,还要戴着玩阴招的武器,他都替这大汉羞愧。

    激将法明显有了作用,大汉气得直抖,手上的动作便慢了几分,偏移了规划好的路线。

    唐珵却心有疑惑,他看这大汉的出招章法和所使用的武器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风格,他在警校接触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格斗技巧,中国功夫也大体知道点路数。

    但这大汉却出手吊诡。比如手刀自左肩劈下,一般应该顺势左下倾闪过,再右手提挡。但实际情况是,当唐珵的手刀如闪电般迅即而下时,大汉却迎面贴住,仿佛不怕疼痛一般,手上同时发狠出招。

    按照心理动势来说,朝向头颅且可察觉的攻击要比其他攻击的防备心理更深,反应更快,躲闪更灵敏。但唐珵几乎拳拳到肉,打得大汉嘴角都渗出丝丝鲜血,他竟然没有痛觉一般,手下的动作狠厉不减。

    一个分神,唐珵也被抓到了把柄,只见大汉一个横劈,四指坚刃破开山间的朗朗清风,叱咤袭来。

    唐珵倒吸一口凉气,幸好身体记忆来救场,他矮下身去,呈左侧弓步式,蜷起的右腿如螳螂动臂般窜了出去,逆时针攻向大汉的脚腕。

    这大汉上身肌肉发达,腿上肌肉却明显薄弱许多,唐珵料他下盘不稳,攻其弱点,希求将其掀翻在地。

    但小腿下部瞬时一阵透心的疼痛,反倒是他先被疼得趔趄几步才稳住身形。着急定睛一看,竟是一根缝棉被那么粗的针倒着插进了他的小腿肉中,针尖带出大汉的血,竟不是鲜红色,而是……

    紫黑色。

    与此同时,那如山般的大汉轰然倒地。唐珵被震了一下,看向大汉时,刚刚如虎添翼的攻击机器已然面朝他,神情麻木地呆滞在原地。

    大张的嘴巴,怒睁的眼睛,好像刚刚还在怒吼着攻击,却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周围寂静无声,诡异且离奇。

    唐珵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感觉。

    他先掏出口袋里没来得及拿走的大巴车票,包住脚上的钢针,一个发狠,拔出了已没过肌肉快一个指关节深度的针,伤口处先是麻胀,继而变成酸疼。

    来不及品尝这疼痛,他把车票折起,滚动挤压着那根针尖上的紫黑色残留液体,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离鼻尖一寸的位置,闻了闻。

    预想中的尸体腐臭味并没有出现,弥散开来的竟然是一种类似药草的清香,闻来一下便感觉遍体舒畅。

    他们打斗之时,夏朝早就尖叫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此时大汉莫名奇妙地自行了断了,他连个证人都没有。

    唐珵仿佛能看见笼罩在面前的一团团黑云,但身为警校生的素质迫使他很快镇静下来,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大汉的身体。

    一探鼻息,无风无痕。

    二探劲动脉,僵硬冰凉。

    三探胸口,毫无声响。

    这大汉,就这么突然死了。

    唐珵的心间如同被一万只蚂蚁撕咬着,麻麻痒痒。

    老槐树遮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在阴雨天里,更显得四下如临夜幕,几道闪电劈过天空,眼前白了一阵,闷雷将至。

    树上垂下名为“吊死鬼”的青虫,直挺挺地无风自摆,悬着他的那条丝单薄地支撑着。

    唐珵脑中金光一闪,他心中有个夸张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但直觉告诉他,放手去验证吧。

    果然,当他再去调查大汉的尸体时,发现这是一具——来自过去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