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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杨慕真赠书交忘年,梅惊雪采药犯寒疾

    江岸喜得家名,三人坐下吃饭,江心因问:“怎么和村里的人说?”江河道:“就说是我远方的亲戚吧。如实说也行,随你。”江心又对江岸道:“既然住我们家,可得守我们家的规矩了以后。”那江岸听了她这样说,已欢喜得脚跟不着地,忙笑道:“往后你和爷爷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命就是你们的。”江心道:“谁要你的命,不过别忘了你今日的话就好。”江岸摇着手道:“不会忘不会忘,天打雷劈也不会忘。”

    正说着,见黄岐过来了,江心冲着喊:“你现在又过来做什么?”黄岐边上来边笑说:“我过来看看,顺便给你们带些酸瓜,谁知道你们这么早就吃饭了。”江河笑道:“正好,晚上可以煮一锅鱼汤,你吃饭没有,过来陪老头吃一杯。”黄岐道:“还没有呢,不过我也不吃了,我娘还嘱咐我‘快去快回’呢,我把这个放厨房了。”江心道:“好。”黄岐放好酸瓜方到厅里来。江河、江心仍坐着,江岸却早站了起来。黄岐瞧了瞧他,说:“小兄弟,好了?气色恢复了,早知道我就半路硬拉你回来了,你可还认得我?”江岸心想:“这人好生眼熟,不是那梦里要拉我走的人吗?”这样想着,却不说话,只笑了笑。江心便介绍说:“对了,跟你说一声,这是爷爷的远方的亲戚,家里落难了,过来投奔爷爷,他叫江岸。江岸,这是村子里的小郎中黄岐,叫人。”江岸方道:“黄岐大哥好。”黄岐道:“好好,原来是一家人,等好了,往村子里逛逛去。”江岸点头答应着,黄岐又道:“那行,爷爷你们吃着,我回去了,要不我娘又叨叨的。”江河道:“不吃杯再走?”黄岐笑道:“可不敢,下回。”说着便转身离开。

    这里江岸也归了座,江心笑道:“还行,表现不错,既然住咱家,你也别穿爷爷衣服了,明天带你去赶赶集,置办几身。老里老气的,叫村里人看见了要说我小气,衣服也不给办几身。吃饭吧。”江河道:“哪就老里老气了,我看挺好。”三人边说边吃过午饭,自不必多言。

    次日黎明时,天还暗着,江心便已醒了,又闹着江岸、江河起来,说道:“抓紧的,赶个早集才有意思,看天光上的星星,今日天气挺不错。”

    三人洗漱收拾毕,提着渔灯出篱笆大门,往屋后去,三四十步后,横过大路,便到了泊船的码桥。见两三户人已出了船去,渔灯在江面上晃晃荡荡的。江心指着江面上的灯对江岸道:“那就是出船打渔的村民。你看,这是我们家的船,坐过吗?”江岸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应该没有的吧。”江河拉出拴绳套,把船拉进桥边,江心早跃了上去,举着灯,说道:“快上来。”江岸也学着她的样子往船上大步子一跃,踩的船荡秋千一般,江心忙的伸手抓住他,半晌才稳了下来。江河笑道:“掉水里,有的说了。”江心也笑道:“前面坐着,小心点。”江岸便钻过船屋到船头去,江心随后过去把渔灯挂好。江河拔出插在河里的老长的一根竹竿后也上了船来,一撑,便调头往镇子方向去了。

    半路,江岸突然问:“爷爷是在哪儿捡的你?”江心一听,倒愣了一下,扭着脸看着他道:“问这干嘛,你跟我可不一样。”江岸笑道:“就问问。”江河边撑船边笑道:“前面那温泉河与这河的交界处。当时我正打渔,突然就下了雨来,隐隐约约听见娃儿的哭声。得亏我赶得急,不然那盆子就被雨打沉到江里了。说来也有意思,我刚把她抱进船屋里头,雨就停了。要是不下那阵雨,她估计也不会哭,要是不哭,我也就错过了。”江心打断道:“爷爷啊,你都给村子里的人说过几千几万遍了。还这么跟以前一样叽叽呱呱的做什么。”江岸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江河道:“狠心的是人,与父母无关的。也难保他们没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岸听着这话,不解何意,却也只点着头应道:“额。”江心道:“额什么额,坐好起来,掉下去了我可不救你。还有,你学不会打渔别怪我不留你。”江岸呵呵笑道:“好,我一定能学的会。还教我撑船吧,以后我来撑船,爷爷年纪大了。”江河听了笑道:“嗯!不错,倒有眼力劲,也有孝心。”江心道:“算你有点良心。”

    晨曦之时,船已拐进内江,远远可闻市井繁闹之声,可见码头上,早有渔家在卖鱼卖虾等等。江河很快将船撑靠了岸。江心这才起身把渔灯灭了,对江岸笑道:“到了,上岸吧。”江岸便跟着她上了岸去。那些渔民瞧见了她和江河上来了,都打趣说道:“小螃蟹,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你爷俩打渔?看来是家里的铜堆得都发臭了吧!”江心道:“可不是么,钱挣不完,鱼虾就那么一河,总得叫大家都歇歇,知足了就够了。哪像你,两只眼窝里都能堆几百斤臭铜。劝你甭管堆满了没有,抓紧的歇一歇。”渔民听了哈哈笑道:“嘴还是这么的毒。”

    又一渔民指着她身后的江岸,笑问:“这小伙子是谁啊?瞧着倒精神,就是怎么倒像个小和尚?白白净净的也不像咱打渔的人家。”另一人紧接着道:“哪像小和尚,怕是还了俗,要给江老头当孙婿呢。”说的大伙都笑了,江岸也讪讪的笑着。江心道:“呸!大清早的,别歪着你那嘴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连筐带鱼一起翻江里去?”那渔民笑道:“瞧瞧,几天不见,还这么霸道,是该找个人家管管了。”江心一听就冲过来要掀他鱼筐,他忙的挡到前头来陪不是,笑道:“说笑,说笑的嘛,就当真,叔错了。”江河笑道:“这是我的远方亲戚,家里落难了才来投的我。江心,你先带着江岸去镇上看看热闹去,我就不跟着你们了。”江心道:“先吃早饭去啊。”江河道:“不吃了,饿了我自己会吃,去吧去吧,我坐着歇歇脚。”说着就坐一渔民的长凳子上。江心答应了便带着江岸往街市上去。

    江河见他们拐进了市集那边,便起身对乡里乡亲笑道:“还是得偷偷喝两口,不然大清早的没精神。”说的人都笑他吃酒还瞒着孙女。江河一溜烟也赶了上来,却不是去酒馆,却是远远跟着江心、江岸两人。见江心带着江岸吃了猪杂汤吃糕点,吃了糕点吃葫芦,之后又买了自己从不敢吃的臭干子逼江岸吃。江岸皱着眉就吃了,又把剩的一块给江心,追的江心满街跑。两人你追我赶的倒好不开心。江河见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乐呵呵的自言自语道:“唉!兴许天意如此,岂不乐哉。”说着,转身去酒馆吃大酒去了。

    江心带着江岸走街串巷的游逛了半日,一会儿给他说这个讲那个,一会儿又问他对这街上的事物东西有没有印象。江岸皆半点想不起来,也就作罢了。

    正走着,江心突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熟悉的身影,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衣少年,此时正带着一名中年男人往客栈里去。江心寻思这人不是进城去了吗,怎么会在这?江岸见她突然愣住,便问她怎么了。江心朝那边努努嘴,道:“那个黑衣人。”这江岸顺着方向看去,前面确有好些个穿黑衣服的,却不知是指哪一个。原来这江岸只知道那夜有个黑衣人差点杀了他,却不曾留意其容貌,因此问:“就是差点杀了我的?是哪一个?”江心道:“人家都差点捅了你,你不记得?正走进‘云来客栈’那个,身边还跟着个人。”江岸道:“哪家是云来客栈?”江心道:“斗大的四个红字你瞧不见?连客栈也不认识?很气派那一家就是。”说着指与他看。江岸道:“我不识字,那我们过去看看吧。”江心讶异的瞧着他道:“你还真是除了吃,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啊。走了,给你买衣服去,有什么可看的,过去让他再杀你一遍不成?”江岸笑道:“你再教我识字吧。”江心道:“想的美。”说着两人进了布庄去置办了几身行头后,便回码头去。码头上卖货的人家大都已经散去。江河正在船屋里等他俩,见人回来了,说道:“你俩是把街上的东西都买了嘛,这么多东西。”见江岸添了顶帽子,又笑道:“这帽子不错,戴着就没有那么扎眼了,不然还得有人说你是还俗的和尚。”江心道:“我也是这样想,特意给他买的。”两人把买的各色吃的用的,大包小包都拿上船,江河便撑着船家去,不在话下。

    且说那黑衣少年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原来那日那老郎中一路护着绿衣到了这镇上时,那绿衣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马车上,微微弱弱地问:“在哪?桑谷呢?”郎中忙的回道:“到了厚安镇,正要送少侠去城里找翁神医呢。”桑谷听见他大哥桑藜醒了,忙停了马车,掀帘探头进来问:“感觉怎么样?”绿衣轻摇了下头,半晌才对桑谷道:“不必了,不用进城。”郎中听了,先慌起来,道:“这如何使得,还得翁神医才能治你,老朽也无能为力啊。”桑藜道:“去把人请来吧。”桑谷点了点头。

    正因此,桑谷便将其安顿在云来客栈,仍让郎中照料着,自己快马进城去把那翁神医劫了过来。之后倒也不为难那老郎中,给了一笔报酬,把他放了。

    这日,桑谷带着一名中年人进了客栈,上了楼去,到桑藜养伤的厢房来。见桑藜卧床不起,那中年人忙上前行礼:“公子可好?怎么伤得这样重?不是说去试试那林胤修为嘛,如何动起真格来了?难不成他手上真有经书?”桑藜仍旧躺着道:“陆先生来了,有没有的也不好说,倒不像是有。”陆庆和道:“想不到那林胤武功竟这般了得。”桑藜微笑道:“何止林胤,那风鸣枪的传人也在。”陆庆和惊叹道:“都怪我,没有事先确认清楚明白,只当那山上就住着林胤一家,想不到,真想不到。”桑藜道:“就是确认清楚明白也没用,罢了。对了,你的事办的如何了?”陆庆和道:“回公子,已经找了一家小门派,与我有些渊源,很妥当。只待万事安妥,我便行动。”桑藜道:“门派太小,会不会引人起疑。”陆庆和道:“倒不妨的,江湖之中,有几个是大门大派?别看小门小派,卧虎藏龙的人也不少的。”桑藜道:“倒也是,那便依计行事吧。”陆庆和应道:“是。”又陶出一瓶丹药来,说:“这是南凌岛治内伤的灵药,对公子兴许有帮助。我这就先去命人送信去,公子好生养着。”桑藜微点了下头。陆庆和将药给了桑谷便告辞出去。

    这陆庆和回去后便命人快马加鞭的朝天南地北去给各门各派送信去。因何送信,慢慢说来。

    最先收到信的是江州阆阊城内的云门镖局。那云门少门主云风撕开信封,提出一紫檀封面贴来,打开一看,登时命门人:“拦住送信的人。”人匆忙去了来回:“送信人已走了。”云风拿着信在屋里踱来踱去思量许久,最后拿着信贴到他父亲云万春疗养的院子里来找他父亲。云万春见他神色不似往常,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短短写着:

    特邀贵派一道参悟《须弥山经》,林胤在厚安镇敬候。

    看罢,蹭地站了起来,拿着帖又细看了几遍,问:“什么人送来的?”云风道:“来不及问,人早走了,想必不止给咱们送的吧。”云万春摆弄着贴,说道:“这是紫檀木封面,纸墨都是绝品的,寻常人使不出这手笔来。”云风道:“爹爹细看那下面的小印。”云万春细看时,道:“云来客栈,这是厚安镇上的那家云来客栈?”云风道:“应该是的,这应该是写信人故意留下的,这帖没有别的信息。若是林胤邀请,他大可写明他的住址,以及赴约时间,没必要留下这一方不属于自己的小印。想来是希望各门派都到这客栈后,方能再得林胤的线索。因此我断定这帖子定不是林胤写的,是借林胤之名所为,目的是为了让天南地北的门派都到了客栈后,再一道去找林胤。只是不知这帖上所说《须弥山经》真假几何,林胤是否又真在厚安镇。”

    云万春坐下身去,边示意云风坐下边凝眸思量着道:“说起这须弥山倒与咱家很有渊源,当年就因为这山经的事,搅得他们门派内斗,差点没毁了须弥老人一生心血。好容易江湖也太平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又起了这《须弥山经》的话头来?也不知送信的是何人,意欲何为。风儿,你说这须弥山会不会也收到了帖子?”云风道:“按理应该不会,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们应该不敢做。虽说须弥山大不如前,但花灵毕竟是须弥老人的关门弟子,人多言她比她那几个师兄还要强上许多的。”云万春点点头,道:“林胤,《须弥山经》,其实也没人见过这经书,怎么会又扯到林胤身上?以我对林胤的了解,就算经书真的存在,他也不会私藏了这师门圣物才对。”云风道:“会不会是奉他师父之命?我听说他当年离开须弥就是奉了师命,个中缘由外人也难知晓。”云万春道:“道听途说不可信,我更相信根本就没有经书的存在。”云风道:“如果真是这样,倒更难估量这送信人的凶险内心了,要么想借刀杀人,要么想挑起武林纷争,更有甚者——想把各派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能。只有等到了客栈那边才知道了。”

    云万春听他这么一说,不觉一阵寒意袭来,点头道:“这是最坏的结果了,也不知玄真道长他们收到信帖会当如何。不如咱们写信给各派点明厉害,叫大家别去趟这趟浑水为好。”云风道:“爹,这万万使不得,咱们即便去了信,他们未必信咱们。到时定会说咱们想独享经书,有意支开他们,咱有嘴也说不清了,难免不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若各派当真没有收到信帖呢?咱们这不是反成了引起江湖纷争的人了?且各派之中也都人才辈出,咱们想的到的,他们自然没有想不到的。只是看他们是怀揣着什么心思去应对罢了。我担心的是这山经魔力太大,他们得了帖子后,皆不理会别的是非真相,单冲山经去了,到时纷争必不能少的了。”云万春道:“风儿所虑极是。看来这事是躲不过去的,管他三七二一,爹爹去一趟,瞧瞧便是,是福是祸也都会它一会。”云风道:“爹爹不便舟车劳顿,这事交给风儿去便好。我已有了注意:先乔装成货郎住进那客栈去,暗中留意一番,看能不能发现送帖的人。若是单送咱们的帖子,那必是只想对付咱们,倒好办些。若玄真道长他们也来了,到时我再与玄真道长他们说明我的猜测,看怎么解决由他们定夺。”云万春道:“镖局离不开你,此行只怕凶险,爹爹不过一副残躯罢了,你不必去涉这险。”云风忙道:“爹爹莫如此说,岂可让爹爹去涉险,若出个好歹,往后我也没脸面在江湖立足了,门人会怎么看我?这事你放心,我既有注意,自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事也不要和娘实说,只说我去下面视察去,顶多过年就回来了。”云万春思忖了半晌,方道:“既这样,等州青回来,你俩多带些人手去。”云风道:“沈大哥也要年前才回来,恐也来不及,此事宜早去不宜晚。况江湖之上高手如云,带人也没用,反倒不便宜了,我一人反更安全。”云万春叹气道:“也好,那万事以安全为要。”

    正说着,纪叔端着药进来了,说道:“我才听‘万事以安全为要’,少爷这是要出去办事?”云风笑道:“纪叔,你这耳朵可真灵,去下面看看生意的事。”纪叔笑道:“我说呢。老爷,该吃药了。”说着把药端到云万春跟前,云万春端起便一口气喝了,皱着脸道:“也太苦了,纪叔啊,这药以后就别熬了,我没病死也得苦死。”纪叔忙阻止道:“老爷不可胡说,药哪能不吃,良药苦口是自然的,我晚上再弄些蜜过来便好。”说着又端茶让云万春漱口。云风也道:“纪叔说的有理,爹爹这是旧疾,哪能不吃药,这翁神医的方子倒见效,吃了这几服,果然不咳嗽了,不愧是须弥山上学医归来的人,又有这么多年的行医问诊经验。”纪叔笑道:“可不是,他那泰春堂日日看诊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只是前几天听说翁神医病了没法看诊,去他方找了别的大夫才看好了,昨天才来坐堂。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善医者不能自医’了。”云万春爷俩听了都笑称是。纪叔收了碗笑道:“老爷,少爷你们聊正事,我先下去。”说着便告辞出来。

    云万春因问道:“风儿,你打算几时动身?”云风道:“我把事情安排妥当就走,左不过这几天,宜早不宜晚。”云万春道:“好,带上两个心腹,也有个照应,你把信鸽带一笼去,有什么事,飞书回来。还好下面的镇离的也不远。”云风点头答应着。云万春又忧虑道:“这江湖的水深,平静久了,任谁扔块石头都能激起千层浪,何况还是这惊天巨石。我总觉得不好,你要万万小心,哪怕舍了这家业也要护着性命周全。——唉!终归家大业大也得要有高深的武功来守,咱家这归鸿刀法本不俗,奈何咱们终久不能有所进益,如今也不能拔出这归鸿刀来,真是愧对祖先。风儿,这信帖要假的便罢,若真是林胤所邀,咱也不要学那清高之流,错过了机会,兴许参悟一二就能拔出刀来,爹爹也就可以安心了。”云风道:“好。爹爹也别多虑,还不至于总拔不出来。风儿一定强加修练,早日拔出这刀来。”云万春点头道:“好,你去忙吧。”云风起身答应着:“爹爹好好休养,家里的事尽量让纪叔去处理便好。”说着告退出去。

    云风到前面去叮嘱了些事后,一个人在园中闲晃着,满心满意的想的都是云万春刚才的话。这话也非因信帖才引出的,因此难免又暗自思想起来:“这归鸿刀法我已了然于胸,一招一式,一分一毫当已入得佳境,为何每月试拔这归鸿刀,仍难动它半分半豪?——太爷爷啊,你可否托梦于风儿,指点一二,叫我了了这几代人的夙愿?如今爹爹⋯⋯”

    正胡思胡想着,突听有人叫唤,回神一看,原来是他娘亲身边的鬟儿晓月。晓月笑道:“这腊月里怪冷的慌的,你怎么一个人坐这石凳上发呆?叫了好些声也不应,是想什么家国大事?”云风微笑道:“对你来说是冷,对我来说却不冷,姐姐这是干嘛来的?”晓月晃了下竹篓道:“喏,取些银炭去。”云风道:“娘亲呢?”晓月道:“刚刚在摆弄文房,现在应该在画画呢吧。”云风下亭子来道:“走,我正要去看看娘亲。”说着就伸手提过篓子。两人走着,晓月问:“怎么沈大哥还没有回来?”云风笑道:“急什么?不过就十天半个月的事也就回来了。”晓月知他打趣,姹红着脸道:“谁急了,说这话也不怕人听着误会,不过见这回出去那么好几个月了,随口问问罢了。”云风笑道:“听了去就听了去,什么大不了的?上回我娘也说了,等沈大哥回来就说你们的事。你们又有情义,多好的事。”晓月羞红着脸不言不语地低头走着。

    两人到了百花苑,晓月接了炭娄放好,与云风一道进书房去。见云夫人正在专心描画花凳上的种在紫玉盘里的水仙花。晓月自去取了木匣子去装炭进来添上。云风看了会儿,笑道:“这水仙花开得真好,娘亲的画技又精了。要我说,这画里的水仙比外头的水仙还好。”云夫人轻轻收拾了两三笔,笑道:“别哄你娘,不过打发打发时日,哪就好到这份上?”说着,落款盖印。云风便过来品鉴着说道:“何止到这份上?过之而无不及了,世上的名家也没有比娘亲更会画水仙的了,这印一盖,更加得趣。姐姐,你过来瞧瞧,看我说的真不真。”

    晓月正蹲地上拨炭火添炭,却没听见云风叫她,半会,只“啊”的一声叫,被碎炭溅出来烫了手。云风忙问:“怎么了?”晓月起身道:“没事,碎火溅到了。”云夫人道:“可怎么样了?去取些蜜膏涂上。”晓月道:“无妨事。”云风对他娘亲说道:“估计想沈大哥慌了神了。”晓月娇嗔道:“夫人!管管他的嘴。刚刚他才一个人坐那亭子里发呆来着,我叫了几百声也没有应。想来有心事,快告诉夫人,让夫人给你做主去。”云风笑道:“我那是在想归鸿刀法的事呢,叫你过来看画,你还在拨炭发呆。”晓月笑道:“画好了?”过来歪着脖颈瞧着,笑道:“真好看,比盘子里的好看。”说着云风和云夫人都笑了起来。云夫人笑道:“他才说了比盘子里的好看,你又说。你们哄人也不对对口供。”云风、晓月笑道:“可见英雄所见略同,我们说的可是真心话的。”

    三人赏了会水仙,方到外屋品茶。云风只将大后天要去外面视察事务的事告诉云夫人。云夫人道:“眼见也快过年了,有事交代给他们去做就好,这会还跑出去做什么。”云风道:“放心,也不送镖,去的地方也不远,过年前也就回来了,有些事还是得我去做。”云夫人点头道:“甭管地方远近,出了家门就是远方了。要注意安全,吃穿要安排妥当,多带些人去。你也没个兄弟姐妹的替你分担,这一门上下自然都看着你,指望着你。咱们家虽说不是富甲天下,也是一方名门,难免有人眼红想弄些事非出来。因此,出门在外,要格外当心,身外之物不要也罢,不过事后加倍陪给人家,性命才要紧。”云风一一答应着,说道:“娘亲这些话都嘱咐过风儿无数次了,风儿不敢忘的,娘亲只管放心。”又逗他娘亲道:“只要碰见不好惹的,儿子拔腿就跑,保准比那脱缰野马跑的还快。”把那云夫人和晓月都逗笑了。三人自在说着些闲话自不必多言。

    大后天一早,云风便带着两个贴身门人,辞过他爹娘,然后从后角门离开,出了城,才乔装成一中年货郎模样,前往厚安镇去。到了镇上,云风为便宜行事,先命那二人到办事点去住着,自己则往云来客栈安顿妥当。当下除采买货物外,还尽心留意各路各方可疑之人。

    几日后,那陆庆和也带人住了进去,云风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南凌岛的人,心下暗想:“难道他们也收到信帖了?可是他们离这起码八九天路程,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难不成他们更早收到信?也罢,且看他们日后如何行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