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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收信帖愁煞聪明人,画水仙伏下将来祸

    前回说到,陆庆和命人去给各派送信。各派中最先收到信帖的是江州阆阊城内的云门镖局。

    那云门少门主云风撕开信封,提出一紫檀封面帖来,展开一看,登时命门人:“拦住送信的人。”人匆忙去了来回:“送信人已不知去向。”云风拿着信在屋里踱来踱去,思量许久,最后拿着信帖到他父亲云万春疗养的院子里来找他父亲。云万春见他神色不似往常,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短短写着:

    特邀贵派一道参悟《须弥山经》,林胤在厚安镇敬候。

    看罢,立起身来,拿着帖又细看了几遍,问:“什么人送来的?”云风回:“来不及问,人早走了,想必不止给咱们送的吧。”云万春摆弄着帖,说道:“这是紫檀木封面,纸墨都是绝品,寻常人使不出这手笔来。”云风道:“爹爹细看那下面的小印。”云万春再细看时,念道:“云来客栈。这是厚安镇上的那家云来客栈?”云风道:“应该是。这应该是写信人故意留下的,这帖没有别的信息。我猜想,若是林胤邀请,他大可写明他的住址,以及赴约时间,没必要留下这一方不属于自己的小印。想来是希望各门派都聚到这客栈后,方能再得林胤的线索。因此我断定这帖子定不是林胤下的,是借林胤之名所为,目的是为了让天南地北的门派都到了客栈后,再一道去找林胤。只是不知这帖上所说《须弥山经》真假几何?林胤又是否真在厚安镇?”

    云万春坐下身去,边示意云风坐下,边凝眸思量着道:“说起这须弥山倒与咱家很有渊源。唉!当年就因为这《须弥山经》的事,搅得他们门派内斗,差点没毁了须弥老人一生心血。江湖也好不容易平静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又起了这《须弥山经》的话头来?也不知送信的是何人,意欲何为。风儿,你说这须弥山会不会也收到了帖子?”云风思想着道:“按理应该不会,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下帖的人敢这么做?虽说须弥山大不如前,但花灵毕竟是须弥老人的关门弟子,人多言她比她那几个师兄还要强上许多的。”云万春点点头,道:“林胤,《须弥山经》,其实也没人见过这经书,怎么会又扯到林胤身上?以我对林胤的了解,就算经书真的存在,他也不会私藏了这师门圣物才对。”云风道:“会不会是奉他师父之命?我听说他当年离开须弥就是奉了师命,个中缘由外人也难知晓。”云万春道:“道听途说不可信,我更相信根本就没有经书的存在。”云风道:“如果真是这样,倒更难估量这送信人的凶险内心了,要么想借刀杀人,要么想挑起武林纷争,更有甚者——想把各派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能。只有等到了客栈那边才知道了。”

    云万春听他这么一说,不觉一阵寒意袭来,点头道:“这是最坏的结果了,也不知玄真道长他们收到信帖会当如何。不如咱们写信给各派点明厉害,叫大家别去趟这趟浑水为好。”

    云风道:“爹,这万万使不得的。咱们即便去了信,他们未必信咱们。到时定会说咱们想独享经书,有意支开他们,到时咱有嘴也说不清楚,难免不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若各派当真没有收到信帖呢?咱们岂不是反成了引起江湖纷争的人了?且各派之中也都人才辈出,咱们想的到的,他们自然没有想不到的。只是看他们是怀揣着什么心思去应对罢了。我担心的是这《须弥山经》魔力太大,他们得了帖子后,皆不理会别的是非真相,他们单冲经书去,到时纷争必不能少的。都说一叶障目,这——可是泰山障目,想拨都难拨得开。”

    云万春听了,道:“风儿所虑极是。看来这事是躲不过的,管他三七二一,爹爹去一趟,瞧瞧便是,是福是祸也都会它一会。”云风道:“爹爹不便舟车劳顿,这事交给风儿去便好。我已有了注意:先乔装成货郎住进那客栈去,暗中留意一番,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若是单送咱们的帖子,那必是只想对付咱们,倒好办些。若玄真道长他们也来了,到时我再相机与玄真道长他们说明我的猜测,看怎么解决,再由他们定夺。”云万春道:“镖局离不开你,此行凶险,爹爹不过一副残躯罢了,你不必去涉这险。”云风忙道:“爹爹莫如此说,岂可让爹爹去涉险,若出个好歹,往后我也没脸面在江湖立足了,门人会怎么看我?且这凶险已经不是只在厚安镇了。这事爹爹放心,我既有注意,自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事也不要和娘实说,只说我去下面视察去,顶多过年就回来了。”

    云万春思忖了半晌,方道:“既这样,等州青回来,你俩多带些人手去。”云风道:“沈大哥也要年前才回来,恐也来不及,此事宜早去不宜晚。况江湖之上高手如云,带人也没用,反倒不便宜了,我一人反更安全。”云万春听是这里,叹气道:“也好,那万事以安全为要。”

    正说着,纪叔端着药进来,笑问道:“我才听‘万事以安全为要’,少爷这是要出去办事?”云风笑道:“纪叔,你老这耳朵可真灵,去下面看看生意的事。”纪叔笑道:“我说呢。老爷,该吃药了。”云风忙起身接过药端给云万春,云万春端起便一口气喝了,皱着脸道:“也太苦了,纪叔啊,这药以后就别熬了,我没病死也得苦死。”纪叔忙劝阻道:“老爷不可胡说,药哪能不吃,良药苦口是自然的,我晚上再弄些蜜过来便好。”边说着,边已端茶递上让云万春漱了口。云风也道:“纪叔说的有理,爹爹这是旧疾,哪能不吃药?这翁神医的方子倒见效,吃了这几服,果然不咳嗽了,不愧是须弥山上学医归来的人,又有这么多年的行医问诊经验。”纪叔笑道:“可不是,他那泰春堂日日看诊的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只是前几天听说翁神医病了没法看诊,去他方找了别的大夫才看好了,前天才来坐堂。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善医者不能自医’了。”云万春爷俩听了都笑称是。纪叔收了碗笑道:“老爷,少爷你们聊正事,我先下去。”说着便告辞出来。

    云万春因问道:“风儿,你打算几时动身?”云风道:“我把事情安排妥当就走,左不过这几天,宜早不宜晚。”云万春道:“好,带上两个心腹,也有个照应,你把信鸽带一笼去,有什么事,即时飞书回来。还好下面的镇离的也不远。”云风点头答应着。

    云万春又忧虑道:“这江湖的水深,平静久了,任谁扔块石头都能激起千层浪,何况还是这惊天巨石。我总觉得不好,你要万万小心,哪怕舍了这家业也要护着性命周全。——唉!终归家大业大也得要有高深的武功来守,咱家这归鸿刀法本不俗,奈何咱们终久不能有所进益,到如今也不能拔出这归鸿刀来,真是愧对祖先。风儿,这信帖要假的便罢,若真是林胤所邀,咱也不要学那清高之流,错过了机会,兴许参悟一二就能拔出刀来,爹爹也就可以安心了。”

    云风听说,也只好答应道:“好。爹爹也别多虑,还不至于总拔不出来。风儿一定强加修练,早日拔出这刀来。”云万春点头道:“好,你去忙吧。”云风起身答应着:“爹爹好好休养,家里的事尽量让纪叔去处理便好。”说着告退出去。

    云风到前面去叮嘱了些事后,一个人在园中闲晃着,满心满意的想的都是云万春刚才的话。这话也非因信帖才引出的,因此难免又暗自思想起来:“这归鸿刀法我已了然于胸,一招一式,一分一毫当已入得佳境,为何每月试拔这归鸿刀,仍难动它半分半豪?——太爷爷啊,你可否托梦于风儿,指点一二,叫我了了这几代人的夙愿?如今爹爹⋯⋯”

    正胡思胡想着,突听有人叫唤,回神一看,原来是他娘亲身边的鬟儿晓月。晓月笑道:“这腊月里怪冷的慌,你怎么一个人坐这石凳上发呆?叫了好些声也不应,是想什么家国大事?”云风微笑道:“对你来说是冷,对我来说却不冷,姐姐这是干嘛来的?”晓月晃了下竹篓道:“喏,取些银炭去。”云风问:“娘亲呢?”晓月回:“刚刚在摆弄文房,现在应该在画画呢吧。”云风下亭子来说:“走,我正要去看看娘亲。”说着就伸手提过篓子。

    两人走着,晓月问:“怎么沈大哥还没有回来?”云风笑道:“急什么?不过就十天半个月的事也就回来了。”晓月知他打趣,姹红着脸道:“谁急了,说这话也不怕人听着误会,不过见这回出去那么好几个月了,随口问问罢了。”云风笑道:“听了去就听了去,什么大不了的?上回娘也说了,等沈大哥回来就说你们的事。你们又有情义,多好的事。”晓月羞红着脸不言不语地低头走着。

    两人到了百花苑,晓月接了炭娄放好,与云风一道进书房去。见云夫人正在专心描画花凳上的种在紫玉盘里的水仙花。晓月自去取了木匣子去装炭进来添上。云风看了会儿,笑道:“这水仙花开得真好,娘亲的画技又精了。要我说,这画里的水仙比外头的水仙还好。”云夫人轻轻收拾了两三笔,笑道:“别哄你娘,不过打发打发时日,哪就好到这份上?”说着,落款盖印。云风便过来品鉴着说道:“何止到这份上?过之而无不及了,世上的名家也没有比娘亲更会画水仙的了,这印一盖,更加得趣。姐姐,你过来瞧瞧,看我说的真不真。”

    晓月正蹲地上拨炭火添炭,却没听见云风叫她,半会,只“啊”的一声叫,被碎炭溅出来烫了手。云风忙问:“怎么了?”晓月起身道:“没事,碎火溅到了。”云夫人道:“可怎么样了?去取些蜜膏涂上。”晓月道:“无妨事。”云风对他娘亲说道:“估计想沈大哥慌了神了。”晓月娇嗔道:“夫人!管管他的嘴。刚刚他才一个人坐那亭子里发呆来着,我叫了几百声也没有应。想来有心事,快告诉夫人,让夫人给你做主去。”云风笑道:“我那是在想归鸿刀法的事呢,叫你过来看画,你还在拨炭发呆。”晓月笑道:“画好了?”过来歪着脖颈瞧着,笑道:“真好看,比盘子里的好看。”说得云风和云夫人都笑了起来。云夫人笑道:“他才说了比盘子里的好看,你又说。你们哄人也不对对口供。”云风、晓月笑道:“可见英雄所见略同,我们说的可是真心话的。”

    三人赏了会水仙,方到外屋品茶。云风只将大后天要去外面视察事务的事告诉云夫人。云夫人道:“眼见也快过年了,有事交代给他们去做就好,这会还跑出去做什么。”云风道:“放心,也不送镖,去的地方也不远,过年前也就回来了,有些事还是得我去做。”云夫人点头道:“甭管地方远近,出了家门就是远方了。要注意安全,吃穿要安排妥当,多带些人去。你也没个兄弟姐妹的替你分担,这一门上下自然都看着你,指望着你。咱们家虽说不是富甲天下,也是一方名门,难免有人眼红想弄些事非出来。因此,出门在外,要格外当心,身外之物不要也罢,不过事后加倍陪给人家,性命才要紧。”云风一一答应着,说道:“娘亲这些话都嘱咐过风儿无数次了,风儿不敢忘的,娘亲只管放心。”又逗他娘亲道:“只要碰见不好惹的,儿子拔腿就跑,保准比那脱缰野马跑的还快。”把那云夫人和晓月都逗笑了。三人自在说着些闲话自不必多言。

    大后天一早,云风便带着两个贴身门人,辞过他爹娘,然后从后角门离开,出了城,才乔装成一中年货郎模样,前往厚安镇去。到了镇上,云风为便宜行事,先命门人到办事点去住着,自己则往云来客栈安顿妥当。当下除采买货物外,还尽心留意各路各方可疑之人。

    几日后,那陆庆和也带人住了进去,云风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南凌岛的人,心下暗想:“难道他们也收到信帖了?可是他们离这起码八九天路程,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也罢,且看他们日后如何行事再说。”

    展眼已至⋯⋯

    欲知后事,等我躺平再说